“一切都是朱粲的錯。等把朱粲殺了，你們就可以出城種田了。到時我為你們分田，分多多的田?，F(xiàn)在還未到春季，一定能趕上春耕?！?/br>
    “咦？你們在玩什么？斗蟋蟀？哈哈哈哈，在緊張的時候找點事干很正常。我是說我也想玩！”

    秦瓊和宗羅睺把李世民拖走了。

    百姓紛紛大笑，讓小郡王戰(zhàn)后再來，他們會抓最強壯的蛐蛐送給李世民。

    呂子臧本來在微笑捋須，見到這一幕差點把胡須扯斷。

    他對身旁親近的人道：“不知太原郡王什么時候能擊敗蕭銑？雖我還未見過太原郡王，不了解太原郡王，但我想隴西郡王身邊一定很需要太原郡王。”

    親近的人聽懂了郡丞的言下之意，都忍俊不禁。

    李玄霸在哪？

    當(dāng)朱粲終于集結(jié)二十萬人攻打南陽郡時，李玄霸剛?cè)胂尻柍恰?/br>
    “??？我哥又跑去南陽郡了？”李玄霸揉了揉太陽xue，有氣無力道，“仔細(xì)說說，他怎么又跑了?！?/br>
    襄陽郡丞對李玄霸哭訴朱粲的殘忍，夸贊隴西郡王的仁義。

    李玄霸嘴角抽搐：“我不是不讓我哥仁義，他好歹提前和我說一聲，我好多派些人來助他?！?/br>
    襄陽郡丞道：“隴西郡王擔(dān)心太原郡王與反王蕭銑作戰(zhàn)人手不夠，不敢輕易讓太原郡王分兵。”

    李玄霸嘆氣，轉(zhuǎn)頭對陳鐵牛道：“李神通和李藥師還不信，我就說我哥在作妖，絕對在幫襄陽守城，所以才不回來?！?/br>
    陳鐵牛道：“郎君自然是最了解二郎君的人?！?/br>
    李玄霸又嘆了口氣。是啊是啊，我了解二哥，太了解了，了解得想踹他兩腳。

    “先告知我襄陽城中情況和朱粲逆賊如今的情況。”李玄霸沒有立刻去援助他哥。

    以二哥的本事，還有秦瓊和宗羅睺相助，南陽郡現(xiàn)在的郡丞是呂子臧，以呂子臧在史書中的記載，是個有本事的人。二哥守住南陽郡并不難。

    呂子臧在楊廣去世后才歸順唐朝，曾和唐朝山南慰撫使馬元規(guī)合力擊敗朱粲。

    因馬元規(guī)曾經(jīng)打不過呂子臧，用辱罵譏諷的方式勸降呂子臧時又被呂子臧殺了使臣。在呂子臧成為他下屬后，他就一直和呂子臧對著干。

    呂子臧讓馬元規(guī)追擊朱粲潰軍，馬元規(guī)不同意；呂子臧退后一步，說你不去，我自己帶人去，馬元規(guī)仍舊抬杠讓呂子臧原地待著。

    朱粲收攏了潰軍，又集結(jié)了十幾萬饑民，以去南陽郡討食的名義激發(fā)大軍士氣，轉(zhuǎn)頭攻打馬元規(guī)。馬元規(guī)就害怕退兵，困守南陽郡城，被朱粲圍了，求救無門。

    天降大雨，南陽郡城墻崩塌，馬元規(guī)被殺，呂子臧言“安有天子方伯降賊者乎”，拒絕投降，激戰(zhàn)而死。

    他身為隋臣時忠于大隋，楊廣死后成為唐臣后也忠于大唐，無論能力還是品行都很優(yōu)秀，就是勸降需要花費一點功夫。

    不過呂子臧既然跟隨二哥打仗了，李玄霸便不用再憂愁如何勸降呂子臧了。

    不會有人跟隨二哥打仗之后還不歸服二哥的。

    絕對不會。

    襄陽郡守也剛跟隨李世民打過仗，所以也已經(jīng)對李世民心悅誠服。李玄霸詢問他的事，他事無巨細(xì)地稟報。

    雖然平時都是李玄霸負(fù)責(zé)打仗之外的事，但沒有李玄霸的時候，李世民也能做得很好。

    李世民將襄陽城因官吏大量逃亡而變得混亂的公務(wù)整理得井井有條，并新招募了一些當(dāng)?shù)刈R字的人填補空缺，讓襄陽城的官府能如隋朝未亂時一樣順利運轉(zhuǎn)。

    李世民早就知道李玄霸會要什么資料，離開前就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。

    襄陽郡守心里十分敬佩。現(xiàn)在太原郡王所問之事，居然全是隴西郡王叮囑過的。

    他見李玄霸翻閱李世民早就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?shù)慕唤游臅鴷r那波瀾不驚，仿佛早就知曉會有這件事的模樣，心里驚奇。

    這就是雙生子的默契嗎？果然神奇。

    “他也寫得太詳細(xì)了。”李玄霸看著李世民詳細(xì)描述的朱粲人rou干糧分類，眉頭緊皺。

    他懷疑二哥被刺激吐了，所以壞心眼地想讓他也被刺激。

    沒有實物，只是文字，李玄霸只是心理不適，還沒造成生理不適。

    朱粲所做的事，并不是朱粲這個人心理特別變態(tài)，而是此時常態(tài)。

    也是亂世常態(tài)。

    都說唐朝滅亡后持續(xù)七十年的五代十國是最黑暗的時期，武將特別殘忍。其實其他亂世中亂軍做的事，與五代十國沒有區(qū)別。

    魏國的人rou干糧，晉末十六國時期的兩腳羊，隋末的烹食弱小……還有后世元末和明末，百姓的慘狀都和五代十國沒區(qū)別。

    文人特別痛斥五代十國那七十年的黑暗，不是五代十國的百姓最慘，而是“主公”慘，沒有威望，禮樂崩壞最嚴(yán)重。

    尋常亂世，主公就算兵敗也很少被部下所殺。五代十國卻不一樣，如果主公不能帶領(lǐng)兵卒打勝仗，底層兵卒就會砍掉主公換一個新主公。

    其實對比五代十國和魏晉南北朝，魏晉南北朝才是最黑暗最混亂的時代。

    五代十國除了朱溫建立的后梁，其他朝代和國家的奇葩事都不多。而后梁比起魏晉南北朝的奇葩君王，也就不相伯仲。

    只因為五代十國只持續(xù)了七十年時間，時間太短，英雄人物太少，在大眾眼中處于“黑暗視野”，所以后世營銷號才喜歡編排這段時間“最黑暗”。

    李玄霸細(xì)細(xì)看過魏晉南北朝的各種記載，那些前世的他在現(xiàn)代社會已經(jīng)看不到的記載，所以對這些黑暗早就有心理準(zhǔn)備，不會被驚到。

    如果他沒有提前影響王薄，讓王薄統(tǒng)一齊郡義軍，齊郡許多賊帥在歷史記載中都做過和朱粲差不多的事。

    雖然后世承認(rèn)農(nóng)民起義軍反抗的正確性，稱他們?yōu)椤傲x軍”，但實際上他們中絕大部分人心中無“義”，所作所為更是與“義”毫無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才必須影響王薄?！崩钚宰匝宰哉Z，“所以現(xiàn)在的王薄才至關(guān)重要，比任何史書中記載的唐初重臣都重要。”

    竇建德不是農(nóng)民，他的義軍在楊廣離世后迅速轉(zhuǎn)化成隋朝舊臣和當(dāng)?shù)睾缽姙橹鞯钠胀ǜ顡?jù)勢力，與“農(nóng)民起義軍”的本質(zhì)已經(jīng)大不相同。

    若此時有一位農(nóng)民起義軍首領(lǐng)真的當(dāng)?shù)闷鹨粋€“義”字，后世才會有更多的“義”軍出現(xiàn)。

    出身卑微，率先起義的王薄，才能成為這個時代“農(nóng)民起義軍首領(lǐng)”符號的象征。

    “鐵牛，你親自去瓦崗寨，讓師兄和翟讓率兵南下。洛陽無所謂，先殺朱粲。絕不能給朱粲逃走的機會?！?/br>
    李玄霸將手覆蓋在墨字上，神情漠然。

    陳鐵牛此次沒有強調(diào)自己必須給李玄霸當(dāng)護衛(wèi)：“遵命。”

    襄陽郡丞聽到此言，先驚訝，又嘆息。

    讓洛陽朝廷頭疼不已的瓦崗寨義軍居然是兩位郡王的人？太原郡王居然要在這件小事上提前掀開自己的底牌？

    此時掀開這張底牌，對兩位郡王的雄圖霸業(yè)沒有一丁點好處。兩位郡王不僅會錯過入主洛陽的機會，還會影響兩位郡王“大隋忠臣”的聲望。

    襄陽郡丞猶豫了一會兒，還是秉承著忠義，對李玄霸勸諫。

    李玄霸點頭：“我知道?！?/br>
    “朱粲號稱幾十萬大軍，實際上部眾人數(shù)大約十萬。有二哥領(lǐng)兵，只需兩三萬精兵就能將他擊敗。但要全殲其部眾，讓朱粲逃無可逃，我至少也要準(zhǔn)備近十萬人圍堵他?！?/br>
    “洛陽丟了可以再打?！?/br>
    “其余勢力會對我和二哥更有警惕，但本來就要與他們?yōu)閿常瑳]關(guān)系?！?/br>
    “‘大隋忠臣’的名聲毀了只是以后行事會稍有束縛，后世史書中對我等記載也可能會稍有瑕疵?！?/br>
    李玄霸語氣十分平靜，眼神沉靜如淵，神色漠然。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將遭遇的麻煩也罷，未來史書中的抨擊也罷，只要能斷掉朱粲和他部將的所有生路，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代價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能容忍他們趁亂逃入山中，等天下一統(tǒng)后改名換姓，當(dāng)做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過，出山成為太平盛世中的民?！?/br>
    “朱粲和他那些吃人的部將，有一個算一個，都得死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陳鐵牛只花了三日就來到六百里之外的洛陽城郊，瓦崗寨的軍營中。

    他還嫌自己慢了。

    若是大隋的“六百里加急”，能在驛站中換馬，一日就能跑完六百里。

    他只有一匹馬，所以晚上他不想休息，也得讓馬睡覺。

    陳鐵牛傳達(dá)李玄霸的口令?！袄删辛?，朱粲部眾喪盡天良，不可只誅首惡，必須全部殲滅。請高郡公和翟公率軍協(xié)助?！?/br>
    他強調(diào)：“郎君有令，其余諸事都放下，請全力相助?！?/br>
    高表仁和翟讓面面相覷。

    其余諸事都放下？

    洛陽城都要破了，他們馬上就能和楊玄感一起入城。到時李世民和李玄霸率軍前來，他們就能從內(nèi)部相助。

    這件事也放下？

    陳鐵牛道：“都放下。郎君率領(lǐng)大軍與蕭銑作戰(zhàn)時，二郎君已經(jīng)獨自率領(lǐng)不到百人護衛(wèi)前往襄陽和南陽，與當(dāng)?shù)毓俦l(xiāng)勇一起保護百姓。郎君和二郎君率軍南征北戰(zhàn)，就是為了震懾這群吃人的畜生。”

    他再次強調(diào)：“郎君很生氣。郎君說，朱粲和其核心部眾都得死。無論幾萬人，都得死。其他事都不重要?！?/br>
    高表仁嘆氣：“我明白了?！?/br>
    翟讓苦笑：“不愧是‘義薄云天’和‘德重恩弘’。果然比起‘戰(zhàn)無不勝’和‘算無遺策’，‘義薄云天’和‘德重恩弘’才更適合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?！?/br>
    翟讓整理衣冠，神色肅穆。

    他先拜使臣陳鐵牛，又朝南方深深一拜。

    “末將翟讓，領(lǐng)命！”

    高表仁又沉沉嘆了口氣，然后帶著自豪的神色，也對著南方作揖。

    “卑職高表仁，領(lǐng)命?！?/br>
    公元617年，大隋皇泰元年十二月，洛陽即將城破，翟讓卻率領(lǐng)大軍離開洛陽，沒有爭奪洛陽城破的勝利果實。

    楊玄感和李密本來在防備翟讓，擔(dān)心翟讓實力太強，與他們一同入主洛陽，會居于他們之上。

    李密已經(jīng)與楊玄感私下商議了許多條挑撥瓦崗寨部將的計謀。一旦洛陽城破，他們會立刻對瓦崗寨動手。

    誰知道翟讓居然白白把洛陽讓給他們，之前的仗白打了？

    翟讓的部將也很疑惑。

    “主公李世民和軍師李玄霸有令，攻占洛陽沒有全殲吃人狂魔朱粲重要?！钡宰屝Φ靡鈿怙w揚，“所以瓦崗寨要提前回歸主公麾下了?！?/br>
    徐世勣：“這樣啊，那我們要急行軍了。”

    單雄信：“??？我們不是渤?？す弑砣矢吖谋鴨幔俊?/br>
    高表仁無語：“我不早說過我是受主公之名來瓦崗寨嗎？”

    單雄信撓頭：“我以為你說笑呢，只是為投奔民賊找個借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