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候公主高興的跟什么一樣，只說太子娶了沈姑娘真是算他命好，歡天喜地的備了好多東西，有給太子殿下的，有給沈姑娘的，然婚期還沒到，東宮就出事了。

    陸月菱目送著直到大軍看不見影子，似是想起了什么，直奔御花園走，邊走邊問，“父皇今日在宮中嗎？”

    盼煙道：“在的，公主找陛下有事嗎？”

    陸月菱沒說話，沒頭蒼蠅的直奔御書房。

    廡廊下，蘇公公抱著浮塵，大老遠便單膝跪地行禮，“大公主萬福金安。”

    陸月菱神色稍緩，“蘇公公，父皇可在？”

    蘇公公笑了笑，“公主可是來拿賜婚的圣旨？”

    陸月菱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這話一出，身旁的盼煙頓時羞愧。

    蘇公公能坐穩(wěn)圣人身邊的位子這么多年不是沒有原因的，她都不知道公主此番面圣竟是要請旨。

    蘇公公道，“公主殿下來遲了，今晨祁大人入宮后已經(jīng)向圣人請旨求娶公主，陛下已經(jīng)答應了，祁大人離開前已經(jīng)把圣旨帶走了?！?/br>
    陸月菱鳳眸微睜后又漸漸舒緩，彎成月牙。

    日光落在她珠光寶氣的頭面上，明媚張揚，驕傲恣意。

    他好像總是知道怎么悄無聲息的，就能安撫好她那顆躁動不安的心。

    小公主悄悄退了出去，臨走時囑咐道，“別和父皇說我來過?！?/br>
    圣旨都拿走去給祈王看了，她還惦記個什么！

    誰說夏暑難捱，此時此刻，分明春光正好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回宮后，凌霄守在必經(jīng)之路的抄手游廊處堵住了人。

    他耳提面命的遞上好幾份名單，都是依次排隊等著求見的大臣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心情正好，看見候在門外的重臣也只是略略皺眉，只道了聲：“讓他們進來?！?/br>
    “等下。”他復又問道，“讓你傳的信鴿可遞出去了？”

    凌霄短暫地回憶了一下，回道：“昨日就已遞向揚州，兩只鴿子一起，殿下放心?！?/br>
    陸執(zhí)頷首，徑直朝里邊走。

    日光流轉(zhuǎn)，更漏從午時落到了亥時。

    桌案前散落一堆朱批公文，茶水歇了半盞，陸執(zhí)揉了揉眉心，脊背坐得僵直。

    聽了一下午的嘮叨，他有點頂不住。

    墨色染上窗欞，他抬眼看了看夜色，起身猶豫了半晌。

    凌霄從外面走進來，“殿下，可要傳膳？”

    陸執(zhí)抿唇，“不急?！?/br>
    凌霄心領(lǐng)神會，“已經(jīng)人定了，想必林府已經(jīng)睡下了，那屬下去備馬車，去萱安巷?！?/br>
    陸執(zhí)想了想，“去寧王府?！?/br>
    夜風拂面，溶溶月色傾泄在黛色明瓦上，宛若銀河。

    寧王府的后院空地處，少年一身藏藍衣袍，席地而坐，衣袂凌亂，旁邊散落著幾個酒盅，花香泥土的味道里，酒味濃重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提著一壺酒，看見眼前此景，唇邊掀起冷笑，“看來是多余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哥，你來了?！标憺懗瘟嘶尉票?，眼底有些受傷，聲音低啞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扔了酒，坐在他跟前，皺了皺眉，有些恨鐵不成鋼：“陸瀾，喝酒能成事？”

    陸瀾甩了甩頭，唇邊不知從叼掉了根草，悶聲道，“哥，你就別訓我了。”

    他很想像小時候那樣把頭貼在兄長的肩上，可靠了靠卻意識到，他們都長大了。

    哥哥不再是只帶著他一個人玩的哥哥，成了來日繼位的儲君。而自己呢，母妃過世，出國為質(zhì)，那段難熬的歲月里本以為遇到可以相守一生的女子，到頭來卻如水中月，鏡中花。

    可若云霜是他認定守護一生的人，眠眠又算什么？

    陸瀾很像扇自己一巴掌。

    不可否認，和眠眠在一起的時候他很開心。她雖生在高門，卻心思恪純，讓他有想保護她一輩子的沖動，可偏偏，他的眠眠也不要他了。

    那日宮宴，隔著老遠，他便瞧見小姑娘見到他轉(zhuǎn)頭就走，離得遠遠的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，語氣不禁緩和了些：

    “陳家昨日進宮面見父皇，親自謝了你救女之恩，你若是想娶陳家女，也不是并無可能。”

    陸瀾薄唇翕合，動了動。

    “不過?！标憟?zhí)又補了句，“你得要自己先想清楚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告訴哥哥，那個叫云霜的，你忘了沒？”

    陸瀾沉默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眼底微斂，就猜到是這個結(jié)局。

    他這個七弟自幼風流桀驁，這性子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過來的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站起了身，“你若想求娶陳家女，云霜這一關(guān)，不僅你要過，她也要過?！?/br>
    “人不怕有過往，有經(jīng)歷，怕的是怎樣處理好自己的心。你還年輕，沒必要讓一段沒結(jié)果的事給以后陪葬。父皇今日還問孤是趙家二娘性子好還是許家七娘身份更高貴。留給你和陳幼眠的時間不多了，你好自為之?！?/br>
    陸瀾看著哥哥離開的背影，唇角苦笑。

    很多時候他都很羨慕哥哥，自始至終，哥哥身邊只有嫂嫂一人，三年前在江南是她，三年后在上京，也是她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相府內(nèi)院中，眠眠坐在棕木嵌玉桌案前，婢女秋月從外面匆匆趕了進來，懷中抱著一個包袱。

    眠眠杏眸暗了暗，“可有找到云姑娘的尸首？”

    秋月?lián)u頭，“咱們派去的人都說驪山地勢太過于離奇，深不見底，但是他們找到了一截袖口和一根斷了的發(fā)簪?！?/br>
    眠眠不敢看那包袱，去回憶那夜的觸目驚心，卻到底還是忍不住肩膀聳動，低低哭出了聲。

    “秋月，明日去城郊，陪我去給云姑娘立個碑吧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六月十七，沈靈書接到了東宮掌事宮女蘭若的稟告，說王家老太太到京了。

    沈靈書初始驚訝，隨后不敢相信的讓采茵掐她一下，確認了好幾遍，“姑姑，這是真的？真的嗎？”

    蘭若笑著道，“真的，娘娘的祖母此刻應該快到城門口了，娘娘靜心等待便可，路上一應殿下都準備得十分妥帖，老人家精神極好?！?/br>
    “多謝姑姑?！?/br>
    沈靈書太久沒見到祖母了，本打算成婚后同陸執(zhí)一同回江南看望祖母，卻不想，他的心思走到了她前頭。

    蘭若道：“殿下說了，娘娘成婚身邊不能沒有娘家人照拂著，這才辛苦老太太一趟。殿下還說，若是婚期還長，殿下愿意同姑娘回江南再辦一次喜宴?！?/br>
    小姑娘忍不住紅了眼圈。

    他想得這樣體貼，這樣周全，也不管她的眼淚了。

    采茵在一旁遞手絹，“姑娘，這是高興事呀，您怎么還哭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誰說她沒有娘家人？”

    一道溫和的聲音響徹在身后垂花門處。

    林夫人由婢女扶著，一身曳地煙紫色羅裙，保養(yǎng)極好的臉上，眼含笑意。

    沈靈書眼底一暖，還未來得及請安便聽見林夫人道：“窈窈嫁去了祁國，書兒，從此后，我便只你這一個女兒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母親。”小姑娘猶豫了半晌，忍不住撲過去喚道。

    蘭若也被眼前此景刺激的微微動容，她在宮中活了十余載，什么樣的宮妃，深沉心計沒見過。

    林家滿門榮耀，二房又是已故的元后娘娘，唯一的嫡女也授封公主，來日便是祁國皇后。

    這樣的門庭，實在無需巴結(jié)她們太子妃娘娘。

    她是真心實意的替娘娘高興，雖然沈大將軍和沈夫人已經(jīng)過世很久了。可這世上，總歸是多出一個人疼愛娘娘，做她的娘家人。

    “見過太子殿下，殿下萬福金安?！?/br>
    “殿下萬福金安。”

    回廊處斷斷續(xù)續(xù)傳來了請安的聲音。

    眾人一怔，全部抬眼看去，影壁下的男人身姿挺拔清雋，輪廓英俊清冷，一身明黃色的四龍紋錦袍，腰束白玉帶，那雙繡金紋的黑色長靴堪堪停在沈靈書面前。

    小姑娘那雙澄澄亮的眼睛，微微怔住，連請安都忘記了。

    “走，帶你去接祖母?！?/br>
    沈靈書朱唇微張，“殿下，您說什么？那是臣女的祖母……”

    陸宴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，輕輕笑了聲，“也是我的?！?/br>
    沈靈書心底不爭氣的一顫，金豆子搖搖欲墜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凝視著距她一步之遙的小姑娘，不由自主地無奈彎唇，“別哭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哭，祖母該覺得是孤欺負你了，回頭不讓你嫁了，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不得不說，自打在林府門前轉(zhuǎn)悠那么多天，太子說起rou麻情話的效率簡直如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順口。

    周圍人有顏色的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陸執(zhí)拍了拍她的手，見她不理人，便貼進了她的腰身，將她抵在墻根下，鼻尖燙人的呼吸磨得她臉頰通紅，小姑娘這才別開了目光，輕音道：

    “我想嫁?！?/br>
    第83章 白首

    “沒聽清?！?/br>
    男人存了壞心思, 逗弄的撫了撫她通紅的耳瓣，灼熱的吐息一下一下的，“裊裊再說一遍, 嗯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