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文完結(jié)后,我回來了 第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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漆飲光看她模樣像是喜歡,二話沒說,從袖里乾坤摸出幾塊金飾玉佩,買下所有琉璃燈盞。 他們從昆侖倉促出行,都沒帶人間銀兩,只能拿飾品做抵。 掌柜捧手接過,確定都是真金美玉,笑得見牙不見眼,熱絡(luò)地請他們?nèi)ズ髲d吃茶,容他喚人來將燈盞都裝起來。 漆飲光轉(zhuǎn)頭向沈丹熹,十分貼心地問道:“要都點著么?” 沈丹熹搖頭,只提了一盞琉璃燈。 剩下的燈盞,出了商鋪,漆飲光便將它們都收入了乾坤袖中。 他們只在城中耽擱了不到一刻鐘,便再次啟程向北。今夜天幕昏暗,越往北行,便越看不見星月。 沈丹熹坐在孔雀背上時,懷中便抱著那一盞琉璃燈,一簇火光從燈中散射出來,光暈正好能將她籠入其中。 孔雀從夜空飛過時,便猶如一道螢火流星橫空而過。 行路無聊,漆飲光漫不經(jīng)心地問道:“殿下為何會怕黑?” 他不記得她以前有怕過什么東西,但也說不準,他們已經(jīng)生疏很久了,她變了很多,變得不再喜歡鉆研那些她曾經(jīng)為之著迷的術(shù)法,變得耽于情愛,為了另一個人可以舍棄所有。 她從一個被人仰望之人,變成了需要依附在他人臂彎保護下而活之人,而她還甘之如飴。 如今忽然又變得怕黑,也沒什么稀奇的。 沈丹熹垂眸,盯著燈火光暈,自晟云臺下來后,那種遍布在她周身的見誰便想傷誰的尖銳之氣似乎稀薄了一些,露出被掩藏在下方的一絲怯弱的端倪,說道:“因為我從前不知,黑暗會那么黑。” 第8章 三日后,他們到了北地。 越往北行,人間便越是蕭條,舉目望去皆是荒原,偶有村落城池,也大多經(jīng)歷戰(zhàn)火而殘破不堪,一路行來,看見無人收斂的尸骨竟比活人還多。 “人間為什么是這般景象?”沈丹熹問道。 她被封入九幽前,時常會與父君行走人間,那時的人間雖也會有戰(zhàn)火紛爭,卻也不似這般凄慘。 漆飲光詫異地回頭看她一眼,失笑道:“看來殿下這些年,當真是一心陷在溫柔鄉(xiāng),兩耳不聞窗外事?!?/br> 這一路上,漆飲光對她的態(tài)度都很好,堪稱有求必應(yīng),卑微討好,但沈丹熹還是從這句話里,聽出了一絲隱含的諷刺。 她正欲蹙眉,又聽他繼續(xù)說道:“人間戰(zhàn)亂已久,當今的大榮王朝羸弱,皇帝亦是昏庸無能之輩,江山已被蠻夷戎狄瓜分得支離破碎?!?/br> “邊境之地么,百十年來戰(zhàn)火不斷,可不就是這番景象?” 他們要去的密陰山原是大榮國土,現(xiàn)如今已經(jīng)歸屬于北狄的鐵蹄下。 北狄人兇蠻,破城之后燒殺搶掠,伏尸遍野,僥幸活下來的榮民,亦被當做奴隸,像牲口一樣驅(qū)使,直到疲累而死。 經(jīng)久不散的血氣盤桓在大地上,怨氣濃得如有實質(zhì),將天地都籠入一片陰霾當中?,F(xiàn)下是春季,被戰(zhàn)火肆虐過的土地上卻不見絲毫春色。 地仙與天仙終究不同,天仙高居云端,與人間分屬兩界,尋常不會干涉人間走勢。但昆侖不同,昆侖山乃是萬山之祖,又是人間氣運匯聚之地,實乃休戚相關(guān)。 沈丹熹隨父君行走人間時,都是往各地除怨破煞,平定一些人力所不能及之事,勿使妖魔鬼怪擾亂人間事。人間地仙分屬各地,受人供奉,大多也承擔此等責任。 人間如此,昆侖必會受到影響。 不過,昆侖恒久矗立人間,人間王朝卻不是恒久不變,人間有太平之時,當然也有動蕩之時,每逢改朝換代的時期,昆侖的氣運是會弱上一些。 身為仙,沈丹熹的年歲其實不算大,她的千歲時光,有五百歲都身處咸池當中,未化成人身。 化人后,只經(jīng)歷過一次改朝換代,那時候她還小,只知道父君和母神四處奔忙,能來陪她的時間甚少,其余便沒有太大的感受了。 她的仙元初歸,不知是因為元丹內(nèi)修為耗盡,還是別的因由,與昆侖山的感應(yīng)至今斷絕,讓她完全感受不到昆侖如今是何情況。 “人間又要改朝換代了么?”沈丹熹心想,隨著孔雀翔過天空,視線飛掠過滿目瘡痍的大地。 血怨之氣一重,便容易滋生妖魔鬼魅,他們在飛躍一道峽谷時,沈丹熹盯著兩山相夾的那一道裂口,谷內(nèi)有夜霧彌漫,一時看著猶如深淵。 她心生不安,提醒道:“漆飲光,當心,繞開峽谷口……” 只是,提醒已來不及。峽谷當中濃霧涌動,內(nèi)里腐臭的尸氣沖天而起,瞬間將上空的一人一鳥吞沒。 孔雀的羽翼被陰腐尸氣浸入,如同被黏稠的漿糊裹住,整只鳥踉蹌一下,筆直地往峽谷內(nèi)栽去。 砸進深谷之前,漆飲光化為人身,反手托住沈丹熹,幽藍色的妖氣在腳下聚集,震動得袍袖飛舞,兩人一同落到地上。 腳底的觸感綿軟,是一層厚厚的淤泥。 谷內(nèi)昏黑如夜,濃稠的霧瘴縈繞四周,將琉璃燈里這一簇凡火微光壓得聊勝于無。 鼻息間都是濕腐的惡臭之氣,沈丹熹用袖掩住口鼻,心跳又開始加劇,極度抗拒這種幽暗的環(huán)境。 她用力抓緊琉璃燈柄上纏繞的浮雕,以疼痛刺激自己清醒,低吼道:“你怎么這么沒用,連一座峽谷都飛越不了!” 她的聲音在發(fā)顫。 漆飲光偏眸看去,立即從靈臺分出一簇靈火,送入琉璃燈,歉意道:“是我一時疏忽了,才會栽進這迷障里。” 靈火一入,琉璃燈霎時大亮,取代了受瘴氣壓制而逐漸衰微的凡火,照亮四周。 這簇靈火與他幽藍色的妖氣截然不同,是十分純粹的白焰,仔細去看,才能從白焰中心看到一點赤金色的眼狀火紋。 “殿下安心,我的雀火衍自鳳凰火,只要我的魂不滅,這簇火光便不會滅,可以驅(qū)逐霧瘴,為殿下照明,應(yīng)該足夠。” 被光亮重新包裹,沈丹熹繃緊的神經(jīng)松懈下來。 這簇雀火的確明亮,將周圍森然尸氣驅(qū)逐出三丈之外,顯出峽谷內(nèi)的真實地貌來。 山谷中是一片血腥的戰(zhàn)場,遍地殘刃斷戟,身披鎧甲的尸骸躺在一塊塊巨石之下,半陷在泥濘里,皮rou已腐爛成泥,骨頭也被巨石砸得稀碎。 應(yīng)是有一支軍隊曾在這里遭到伏擊。 漆飲光順手抽出旁邊一支斜插在地的斷槍,挑起伏倒在地的旗幟,那軍旗殘破不堪,滿是污泥,已看不清字跡。 正當他想甩下時,一道靈息從身側(cè)涌來,化而為水,從旗上淋下,輕而易舉帶走旗上污漬,將殘破不堪的旗幟滌洗一新。 “魏?看來陷落在這里的是大榮的一支魏姓軍隊?!逼犸嫻獗嬲J著殘余字跡,后知后覺地意識過來,扭過頭驚喜地問道,“殿下,你的修為恢復了?” 漆飲光倒是比她本人還關(guān)注她的修為如何。 沈丹熹看了看自己的手,心中已大致估算出修為還剩幾成。 這些天她坐在孔雀背上,也并未閑著,rou身與元丹分離太久,她體內(nèi)的靈池早已枯竭得不像樣子,經(jīng)脈也擁堵晦澀,要不是她天生仙胎,rou身與常人不同,說不準早就開始進入天人五衰了。 元丹復歸之后,沈丹熹耗費了幾日工夫,才將經(jīng)脈復通,靈力重新在體內(nèi)循環(huán)周天。 可耗損的修為終究不會再回來。 沈丹熹心情不好,耐心便也極少,再聽身邊的鳥叫都覺得煩,回身扯過他的手臂想往他背上爬,說道:“走吧,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?!?/br> 漆飲光被她抓扯住手臂,氣得想笑,這位昆侖神女當真是將他當成了坐騎隨意指使。 他直挺挺地板著背,側(cè)過頭來,余光往后掃,看她攀在自己背上,因為吃不住力,一再往下滑落。 沈丹熹踮腳踩到地上,手上的燈盞也來回搖晃,惡狠狠地擰一把他臂上的rou,徹底失去耐心。 她從不接受別人的脅迫,依然不肯回答他的問題,嫌棄地罵道:“你不會真以為我現(xiàn)在離了你就不行吧?不想干的話,就滾?!?/br> 說完,旋身跳上旁邊山石,青色的裙擺無風飛揚,從他臉頰上輕輕掃過。 沈丹熹右手點往眉心引了一線金絲般的魂力出來,飛快結(jié)術(shù),打入琉璃燈內(nèi),魂力從她指尖淌入燈盞內(nèi),交織成一張羅網(wǎng),將雀火禁錮在當中。 ——漆飲光送入燈盞的這一簇雀火,出自他的靈臺,乃是魂力凝成。沈丹熹如今修為大損,靈力不足,想要禁錮住這一簇雀火,自然也引了自己的魂力。 雀火在羅網(wǎng)當中桀驁地晃動兩下,被她的魂力完全壓制下去。 沈丹熹嘴角微翹,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,鮮亮的身形化作流光,往峽谷外疾馳而出,再未回頭看他一眼。 雀燈的光芒將濃稠的尸瘴劈開,一路往前,沒有半分遲疑。 漆飲光身形晃了晃,按住自己眉心。沈丹熹將他拋下時,預防他收回雀火,竟然當著他的面施展術(shù)法,將雀火囚住了,如此嫻熟而敏捷的手法,實在久違,讓他都來不及反應(yīng)。 流光往谷外飛逝,雀火破開的霧瘴重新收攏,將這一處淹沒進黑暗里。 瘴霧里的幻象襲來,兩側(cè)崖壁隆隆作響,山石滾落,耳畔響起哀嚎慘叫,鮮血和碎骨幾乎飛濺到臉上。 激越的戰(zhàn)鼓與他的心跳齊鳴,拼殺聲掩蓋住了他興奮的喘息。 漆飲光望著流光飛逝的方向,瞳孔幽深,內(nèi)里泛著一抹奇異的微光。 左臉上的鞭傷疼得鮮明,他低聲呢喃她的名字,反復地咀嚼咂摸,似要一筆一劃拆開這個名字,看看這個名字所指代的人,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。 “沈丹熹,沈丹熹,沈丹熹……” 真是久違地令人感覺到熟悉啊,熟悉到讓他懷疑以前那個沈丹熹又回來了,都讓他有點舍不得殺她了。 畢竟,剔骨之刑真的很疼。 漆飲光閉了閉眼,再睜眼時,瞳孔里的幽光已然隱沒,他將體內(nèi)躁動的情緒重新壓回去,躍上山石往前急追。 出了峽谷,他重新化身成鳥,追上前方的身影,展翅將她托入后背,直上云霄。 既然有力可借,沈丹熹便也收了神通,不想白白消耗自己為數(shù)不多的靈力。 感覺到她坐實在背上,漆飲光松一口氣,語氣溫和,試探性地問道:“殿下怎么說生氣就生氣了,一點也不像你平日的樣子……” 他的話未完,被沈丹熹的笑聲打斷。 她笑了好一會兒,才低下頭,指腹輕輕摩挲著袖口,反問道:“我平日是什么樣子?是寬宏大量,還是宅心仁厚?或是心性純良,溫柔隨和,一點架子也沒有,不論是誰見了都心生歡喜?” 漆飲光聽不出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,她好像只是單純好奇,在旁人眼中她是什么樣子。 他沉默片刻,目光望向前方悠遠的天幕,想了想平時聽到的那些嘉獎之詞,頷首應(yīng)道:“嗯,確如殿下說的那樣,令人稱贊,招人喜歡?!?/br> 然而,實際上在百年前,外界提起昆侖神女,首先想到的才不是什么溫柔隨和,招人喜歡,而是不好惹。許多時候,漆飲光都覺得,她比它這個天生兇禽都還要兇得多。 “是嗎?”沈丹熹淡聲道,無論如何扯起唇角,都笑不出來了。 她其實知道穿越女有多招人喜歡,在九幽的日子,她時常都能從夢境中看到。 看到穿越女剛來之時,如何小心翼翼地刻意模仿她的性格,夜里總跟系統(tǒng)抱怨說,要維持這種盛氣凌人的大小姐人設(shè)好辛苦,明明該是憐憫世人的神女,卻自以為是,高高在上,熹微宮里伺候的宮娥都怕她,讓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。 穿越女花了好些功夫,才消除掉宮娥心中對她的敬畏和隔閡,愿意與她親近玩樂。 她說她一點不習慣宮娥伺候,這是仗著身份地位對旁人的壓榨,只不過為了維持人設(shè),她不得不讓她們伺候。 她對她這個原主的生活有諸多不滿,被困在她的皮囊和人設(shè)下,她亦覺得苦悶。 所以,在時間的助力下,她開始有意無意地抹消掉原主的痕跡,逐漸釋放自己真實的性情,而沒有引來懷疑。 沈丹熹初時聽到有人提及,說“你好像變了”之時,還會心生希冀,后來聽得多了便漸漸麻木。她甚至從自己父君嘴里聽到過這句話,這個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