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文完結后,我回來了 第22節(jié)
此人生前是一個賭鬼,為賭錢敗光家中產(chǎn)業(yè),弒父殺母,逼迫妻子賣身為他還賭債,后又嫌棄妻子臟污,活生生將其打死。在亂世之中,逃脫了司法制裁,最后被親子殺死。 他的斑斑罪業(yè)皆顯露魂上,被判罰過刀山,入油鍋,淌血池,洗凈魂上罪業(yè),才可再次走入輪回。 郁繪輕搖折扇,解釋道:“對于他的判罰已定,若無特殊情況,不會變更,他的未來如何已算是既定之事,所以這一面鏡能照出來?!?/br> 如他所說,照魂鏡裂痕右上角偏大一塊的鏡面里,確實照出了魂魄在無間地獄受刑的景象,過刀山時,魂體經(jīng)受千刀萬剮,入油鍋時,渾身上下皆被燒出片片水泡,模樣猙獰得幾乎看不出人樣。 魂魄在鏡中慘嚎,扭曲,掙扎,痛不欲生。 那罪魂瞧見自己生前所造罪業(yè)并無動容,轉眼又見在血池油鍋里翻滾的自己,才害怕得大叫起來,跪地叩頭,連連求饒。 鏡面裂紋處照出一個扭曲的魂相,正是該罪魂恐懼得渾身發(fā)抖,跪地求饒之景。 沈瑱問道:“是否可以預估出修復此鏡還需要多長時日?” 其中一名鬼仙回道:“此鏡在陰火中淬煉了三十年,鏡子雖已恢復自愈能力,但裂紋自愈的時間卻難以推斷,端看神鏡自身?!?/br> 罪魂凄厲的哭嚎聲響徹四周,郁繪揮手,命鬼差將他拖下去,問道:“不知對神君可還有用處?” 沈瑱略一沉吟,頷首道:“試一試也未嘗不可?!?/br> …… 入夜后的熹微宮終于安靜下來。 玉昭衛(wèi)被沈丹熹打發(fā)去收拾傾塌的宮殿,侍女們遠遠綴在后方不敢上前來,燈火通明的長廊里,只有漆飲光緊跟在她身后,慢慢往里走著。 漆飲光手里捧著那一只長尾山雀,目光始終落在前方之人身上,試探性地開口說道:“殿下當真要與殷無覓解契?” 沈丹熹反問道:“我看上去像是開玩笑的?” 漆飲光當然希望她是認真的,當聽到她斬釘截鐵地說,想要同殷無覓解契時,他不知道有多開心,“殿下,契心石解契并不那么容易?!?/br> 沈丹熹的腳步一頓,停在廊下,看向外面夜景,漫不經(jīng)心道:“如何不容易?” “契心石是自女媧娘娘傳承而來的天道圣物,是為定仙神姻緣,契約一旦成立,便如金科玉律,殿下與殷無覓,從此命星相隨,結成永世姻緣?!?/br> 在晟云臺時,漆飲光將月老拽進自己的云頭,從他嘴里撬出來不少信息。 “殿下想要解除契約,須得契約雙方同時入契心石內(nèi),經(jīng)歷九世姻緣。在九世姻緣中,每一世都得斬斷雙方之間的姻緣線不可,但凡有一世不成功,便可證你們情意未斷,余情未了,契約亦不會斷?!?/br> “我知道?!鄙虻れ湎胍馄?,自是了解過這方面的信息,但她從前畢竟從不關心姻緣之事,昆侖只掌人間山水,關于這方面的資料也少之又少,她只知道契心石契約難成更難解。 但難解又如何?不論再如何難解,她都要解。 沈丹熹絕無法容忍殷無覓的名字與她永生永世地綁定在一起。 漆飲光走到她身邊,將長尾山雀從廊下放飛出去,側眸看向她道:“那殿下可想好了,要如何斬斷與他之間的姻緣?” 沈丹熹的視線追隨著廊外盤旋不去的山雀,哼笑一聲道:“契約既是因情而生,而我對他無一絲一毫的情,想斷姻緣,有何難的?” “無一絲一毫的情?!逼犸嫻庠谛闹袑⑦@句話默念了一遍,他一瞬不離地盯著沈丹熹,想要揣摩她此刻所言究竟有幾分可信。 若當真無一絲一毫的情,心契就不會生效了。 契約能成,不就證明了他們之間的確有情么?而且這份情意已經(jīng)到了海枯石爛,至死不渝的地步,才會受到天地認可,于契心石中成契。 只不過半月過去,她又如何能將其磨滅到不剩一絲一毫? 漆飲光見過她為了殷無覓不顧一切的樣子,理智告訴他,她的話不足為信。 她以前沒少因殷無覓出爾反爾,愛時極愛,恨時亦極恨,可終究愛是大于恨的,抑或說,她的恨其實也來源于愛,才會一次次傷心欲絕,又一次次原諒他的所為。 漆飲光無法辨別,她現(xiàn)下表現(xiàn)出的“憎惡至極”是否又是一次因愛生恨。 可當聽到她這樣說的時候,還是下意識地更想相信她,相信她對殷無覓當真已無一絲一毫的情了。 沈丹熹敏銳地察覺到他眼中隱含的打量,不悅地蹙眉,“你不信我說的?” “我信?!逼犸嫻庹f道,比起天地認證,他更想信她,他心中的天平已經(jīng)偏向了眼前這一個沈丹熹。 饒是年少之時,漆飲光對她多有不服,可她說的話,他都是無條件相信的,因為他記得曾經(jīng)的昆侖神女性子果決,拿得起亦放得下。而眼前這一個沈丹熹,有著他曾經(jīng)熟悉的模樣。 “那殿下可知道,契心石契成之時,會一并納入你們結契時最炙熱的真心,這也是你們姻緣永存的基石,解契的過程,便是一次次磨滅這份真心的過程,當基石不在,姻緣線自然斷了。” 就好比要將潑出去的水再收回來,潑出去時容易,可收回來卻千難萬難。 契心石為天下姻緣之始,月老牽人間姻緣的紅線,須事先供奉于契心石前,紅線相系可保凡人一世姻緣。契約的約束比紅線更為強大,仙神于契心石前立契,契約一成,姻緣永定。 人間修士對天立誓之后,若想反悔違誓,尚且需要付出巨大的心力和代價,更何況是仙神? 沈丹熹知曉解契需要入內(nèi)歷劫,卻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。 她從前不通情愛,即便到了現(xiàn)在,在九幽當中被迫觀看了穿越女和殷無覓之間的情情愛愛,她也無法理解,沈薇為何能愛上。 自然也無法估量她的真心到底有幾何,想要抹去她的真心又需要付出多大力氣。 “真麻煩?!鄙虻れ渖焓址鲈诶戎?,硬生生將柱子摳出了指印。 她又一次對殷無覓生出了殺心,可單殺了他,并不能解除他們之間的契,哪怕將他挫骨揚灰,契約不解,殷無覓都會占著她的道侶身份,與她的名字永遠綁定在一起,這實在惡心。 漆飲光張了張唇,幾番欲言又止,最后還是將原本想說的話吞了回去,只鄭重吐出一言,“我先前對殿下的承諾依然有效,殿下若是需要幫忙,我定會全力以赴?!?/br> 沈丹熹抬眸看向他,烏黑的瞳仁宛如兩口幽深的井,就算有明珠光芒映照在她眼中,亦反射的是冷泠泠的光。 漆飲光再次被她以這樣冷的眼神看著,已做好了再被她罵賤一類的話。 總歸她其實罵得也不錯,他這般頂著所有人異樣的眼光,死皮賴臉地呆在她身邊,抽絲剝繭地從她身上去尋覓曾經(jīng)的痕跡,并為此暗暗竊喜,的確是挺賤的。 沈丹熹薄染口脂的唇動了動,吐出的卻并非是什么傷人之言,她平淡地說道:“好,你既如此說,就隨我去朗月臺吧?!?/br> “朗月臺?”漆飲光眼睫微顫,微微睜大眼睛,眼中露出驚訝。 朗月臺乃是熹微宮后山一座武臺,亦是昆侖神女日常修煉之所。漆飲光記憶深刻的過往時光,大部分都在那一座朗月臺上。 昆侖的神女長身立于朗月臺上,于少時的他來說,就像一輪無法攀折的月,每一次,他朝她更進一步時,都能令他渾身血脈沸騰。 但后來,這輪月以他難以接受的方式墜入了泥潭里。 朗月臺被封之后,漆飲光便再也沒有機會進去過。 沈丹熹抬起手,從袖中召出一卷錦帛展開,錦帛上的銘文在她靈力的催動下亮起微光,銘文彼此鑲嵌,錦帛在她手里搖身一變擰成一條銀色長鞭。 漆飲光對這條銀鞭很眼熟,正是先前差點將他抽得魂身分離的鞭子。 沈丹熹道:“我新煉了這一條伏魂鞭,正想借你試一試它的威力如何?!?/br> 她損失的修為非一朝一夕就能重新修煉回來,但她也實在無法容許自己長久地處于這種無能為力的境況中,她少時便事事爭先,在同輩之中必是領頭之人,現(xiàn)在,也不能允許自己落后太多。 靈力不足,她便以魂力補足,從前習得的每一個陣術,每一道符法,她現(xiàn)在修為不足無法驅動,她便將之一一拆解,重新進行調(diào)整,修改,按照她現(xiàn)在的情況,再次去掌握它。 羽山這只孔雀,以前便是她陣術的試練對象,現(xiàn)下,亦是很好的陪練對象。 沈丹熹會將漆飲光留在熹微宮,也是為此,至于看他和殷無覓爭風吃醋,那只是些額外的消遣罷了。 僅僅是站在她身邊,漆飲光就能從那一條鞭子上感覺到直逼魂魄而來的壓迫力,他揉了揉曾被伏魂鞭卷過的手腕,魂魄上還殘留著鞭上銘文“咬”過的傷口。 “好?!逼犸嫻庑χh首,“我很樂意為殿下效力。” 朗月臺處于熹微宮大后方,是一座十分開闊的殿宇,四面樓閣圈圍出中間的武臺,月色在這里尤為明亮。 沈丹熹心知自己靈力不足,在重新調(diào)整過后的陣術符法當中都加入了針對神魂的銘文。 溶溶月色鋪開在朗月臺上,雀翎劍的劍氣融于月色,分化萬千,虛實難辨地朝她合圍而來,沈丹熹手中銀鞭忽而散做細碎銘文,如天女散花般拋飛出去。 劍光與銘文相撞,沈丹熹被磅礴劍氣沖得倒退開數(shù)步,漆飲光原想乘勝追擊的身形猛地一頓。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從劍光之中逆溯向他的靈臺,使他神魂震顫,腦子里有一瞬間的空白,劍勢亦猛然凝滯。 這一瞬間的空白極其短暫,不到一個眨眼,他就回過神來,五指握緊手中劍再次下壓。 凝滯的劍勢隨之暴漲,在虛空之中擦出火花,使無形的劍氣有了形跡,朗月臺上亮起一束束火光,猶如焰火炸開的那一刻,劃出星火長線,朝著沈丹熹所在之處,急速壓下。 沈丹熹終究沒能扛住劍壓,結印的手指微顫,與劍氣對抗的銘文發(fā)出爆鳴聲,被雀翎劍分化的劍光一一破開。 凜冽的劍氣帶著呼嘯之音,劈至身前時,劍中殺意一消,化為烈風,掀起她的衣袂。 沈丹熹在烈風中閉了閉眼,重新睜眼后抬手收回了自己被擊散的銘文。 她靈力缺乏的短板依然很致命,在這種壓倒性的修為差距下,正面對峙時,她就算想要在對方神魂上施展什么手段,都來不及。 方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。 沈丹熹垂眸思索間,漆飲光已收劍入鞘,走到她身前來,關切道:“殿下,你還好嗎?我有沒有傷到你?” 他知道沈丹熹想要借用他試驗手中銘文的威力,是以出手之時沒有留情。 這一場對決,因為神女殿下遠不及從前的修為,并算不上酣暢淋漓,但還是他重又找回了曾經(jīng)兩人對戰(zhàn)時的感覺,沈丹熹嫻熟的結印方式,變幻萬千的手法,站于朗月臺時傲然的身姿,都讓他想起了很早之前的她。 每從她身上多找回一點過往的痕跡,都讓他欣喜若狂。 “沒事,你對劍氣收放自如,比起從前更加精進了?!鄙虻れ湔f道。她雖修為折損泰半,但眼界仍在,看得出來他在劍術上的境界的確精妙了許多,“我輸了,還你一根翎羽?!?/br> 漆飲光聞言一怔,倒好像有些不情愿似的,“殿下修為還未恢復,這一戰(zhàn)是我勝之不武,不作數(shù)的?!?/br> 沈丹熹哼一聲,沒多少耐心地瞪著他道:“你覺得我是輸不起么?快點,把你的尾羽露出來?!?/br> “我沒有這個意思。”漆飲光無奈,見她真要生氣,只好依言化出半身尾羽。他衣袍浮動,絢麗的妖氣從衣擺底下流淌而出,在朗月臺上鋪展開。 妖氣凝結成羽,蜿蜒伸展出去,寶藍色的羽毛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一種令人炫目的美麗,羽上的眼狀花紋里點綴著些微亮眼的金茫,就像一襲華麗的裙尾。 不論看多少次,沈丹熹都會為他漂亮的尾羽所驚艷。她很喜歡他的羽毛。 沈丹熹朝他走近幾步,眼瞳中亦被他的尾羽映出幽幽藍光,說道:“把衣擺提起來一點?!?/br> 第21章 漆飲光呼吸一滯, 遲疑片刻,還是聽話地彎腰撩起衣擺往上提了提。 沈丹熹站定在他身側,伸手按在他后腰上,順著凹陷的脊椎往下滑去, 最后落在他尾羽根部。他們二人的距離挨得極近, 沈丹熹的舉動就像是從側面抱住了他的腰。 “殿下, 你……”漆飲光渾身的汗毛都因為她的過分觸碰而豎立起來,尾羽跟著輕輕顫抖。 沈丹熹余光留意著他的反應,裝作渾然不覺他的不自在, 再一次提出要求, 道:“尾羽展開一點, 我要好好選一下,應該還你哪一根?!?/br> 上次在密陰山上, 她取了他一根尾羽, 現(xiàn)下還有六根尾羽上落有她的靈印標記,沈丹熹得挑一挑, 選一根最不好看的還給他。 漆飲光捏著衣擺的手指一寸寸收緊, 手背上青筋嶙峋,極力克制著自己愈加沉重的呼吸。 他轉頭瞥向身側之人,從她臉上未看到絲毫狎昵之意, 她并不是在故意捉弄他,而是真的在認真考慮該選擇哪一支尾羽, 是他自己心猿意馬, 在她的指尖觸碰下,身體可恥地產(chǎn)生了快意。 沈丹熹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輕顫, 只要稍稍抬眼,就能看到他紅得快要滴血的耳垂, 這樣的身體反應,看得出來,他的確很喜歡她的觸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