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孟離，是他第一個目標(biāo)，也是最癡情于他的姑娘，更是最為逼切想嫁給他的人?；谶@個理由，他更相信是孟離的算計(jì)。

    他不看孟離，反倒關(guān)心謝姝，“月城meimei，讓你受驚了?！?/br>
    謝姝差點(diǎn)吐出來。

    渣男！

    她從祖母手里將那帕子拿過來，然后扔給李明仲。

    “大殿下，東西收好了，莫要再丟了。畢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和孟二姑娘一樣眼神不好，若是再被別的姑娘撿去了，到時候你恐怕真是有嘴也說不清?！?/br>
    “多謝月城meimei提醒?！?/br>
    謝姝不看他，對孟離道：“孟二姑娘，以后眼睛放亮點(diǎn)，無論是人還是東西，都要看清楚才行?！?/br>
    孟離咬著唇，楚楚可憐地應(yīng)下。

    她沒有聽出謝姝話里的用心良苦，旁人卻是聽得明明白白，包括李相仲。

    李相仲剛想為自己分辯時，便看到蕭翎不知何時到了謝姝身邊，正低聲和謝姝說著什么，那神情舉止間都透著熟稔。

    蕭翎對謝姝說的是，“嬌嬌，別多管閑事?！?/br>
    謝姝點(diǎn)頭，“我知道的?！?/br>
    她最多是提醒，旁的不會再做。

    兩人相處默契，這種默契自然而然，他們自己一無所覺，但別人卻能一眼看出。所以他們此時的樣子，落在李明仲的眼里是無比的刺眼。

    尤其是蕭翎的目光有意無意看向他時，他更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挑釁，有些話未及細(xì)思已脫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時過境遷，許多人怕是忘了，當(dāng)年若不是鎮(zhèn)南王未能及時趕到，乾門關(guān)便不會破，月城也不會被屠。月城meimei，難道你也忘了嗎？”

    這話一出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。

    除了蕭翎。

    蕭翎甚至還對他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這一笑，讓他如墜冰窟。

    第73章

    自乾門關(guān)破， 月城被屠以來，朝野上下眾說紛紜。鎮(zhèn)南王增援不及是事實(shí)，但這些年他一直固守在乾門關(guān)也是事實(shí)。

    當(dāng)年之事巧合重重， 宛如天意。哪怕是不少人心有疑惑，哪怕是猜測者眾多， 不管如何都沒有確鑿的證據(jù)， 所謂的孰對孰錯也只在私下流傳。

    一旦被擺到了明面上， 尤其話還是從李相仲這個皇長孫口中說出來，那便不是傳言猜測這么簡單， 勢必要論個清楚明白。

    而李相仲圖的是一時之快，話一出口已是后悔不迭， 當(dāng)他看到蕭翎那個笑容時， 立馬知道自己或許是落入了別人的圈套。

    然而眾目睽睽之下， 說出去的話如覆水難收。他心下冰冷， 后背跟著一陣陣發(fā)寒， 臉色也白了幾分。

    沉重冷凝的氣氛中， 蕭翎的耳邊響起一道只有他才能聽到的嬌脆聲。

    【蕭翎， 你故意激他， 到底有什么打算？】

    別人沒看到他對李相仲那個挑釁的笑容，謝姝卻是看得真真切切。謝姝隱晦的目光看向他時，他也正好看過來。

    忽然， 謝姝福至心靈。

    【你想把事情鬧大？是不是想鬧到陛下面前？】

    蕭翎的長眸顫動一下。

    【我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謝姝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。

    她對李相仲道：“乾門關(guān)破，月城被屠， 這些事我都沒有忘。但是大殿下， 你說這一切都是鎮(zhèn)南王的錯， 可有證據(jù)？”

    李相仲無言以對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沒有。

    如果有，鎮(zhèn)南王府早已不在。

    “我只……是覺得如果鎮(zhèn)南王救援及時， 那一切都不會發(fā)生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殿下真的以為只要鎮(zhèn)南王救援及時，那一切真的不會發(fā)生嗎？蠻丘狼子野心，與賊子勾結(jié)里應(yīng)外合，倘若鎮(zhèn)南王一行早些時日抵達(dá)，焉知不會同中埋伏而全軍覆沒？”

    老太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感激地看向謝姝。十三年來，縱然沒有人在明面上說道他們鎮(zhèn)南王府的錯處，但質(zhì)疑的聲音從來不曾斷過。

    這么多年來，無一人試想過若她兒及時趕到，真的就能確保乾門關(guān)不破，月城也能安然無恙嗎？更沒有人在意當(dāng)年為了將蠻丘趕出乾門關(guān)，她兒吃了多少苦，受了多少傷。一將功成萬古枯，又有多少大胤將士戰(zhàn)死沙場。

    她眼眶溫潤，隨即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。

    一抬頭，見是長公主，瞬間感動落淚。

    謝姝不等李相仲反應(yīng)過來，又咄咄逼近，“大殿下乃是皇孫，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家。你今日當(dāng)眾指責(zé)鎮(zhèn)南王不作為，將當(dāng)年之事全推到蕭家頭上，到底是何憂心？”

    這時蕭翎把握時機(jī)，質(zhì)問李相仲，“大殿下此言，傷的不止是我鎮(zhèn)南王府上下的心，還寒了所有邊關(guān)將士的心。既然大殿下仍有質(zhì)疑，那我們這就進(jìn)宮請陛下定奪！”

    李相仲終于明白了，這就是蕭翎的目的！

    “蕭翎，你父王與我父王一向交好，我并非是在質(zhì)疑你們蕭家，而是為你們感到惋惜……”

    他想說他只是隨口一說，他想說何需鬧到陛下面前。但此時的情形已由不了他，不僅蕭翎會寸步不讓，他的死對頭李相如更是會推波助瀾。

    “大皇兄，你都說這樣的話了，想來皇伯父也是這么想的，你還說皇伯父與鎮(zhèn)南王一向交好，你讓蕭翎情何以堪？這種事我們說了都不算，還得讓皇祖父做主，你說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他想說不是，可他的身份和自尊容不得他低頭。

    何況這里并非他們小輩，還有長公主。

    長公主一錘定音，“依本宮看，這事還是當(dāng)著陛下的面說清楚為好，免得日后還有人說三道四。”

    如此一來，他只能被裹挾著進(jìn)宮。

    與他一同進(jìn)宮的，有蕭翎和謝姝，還有李相如。

    長公主和老太妃等人并未一起，老太妃原本是想跟去的，被長公主制止了。

    “芷娘，我們都老了，這些事也該由他們年輕人去面對?！?/br>
    一句話，成功讓老太妃歇了心思。

    如今的鎮(zhèn)南王府唯蕭翎一個男丁，蕭翎不僅是蕭家的獨(dú)苗，也是蕭家的未來，所以這些事也只能是蕭翎去面對。

    李相仲以為，僅是他們幾個小輩的事，便是鬧到皇祖父面前，也不過是小輩之間的打打鬧鬧，應(yīng)該影響不了大局。

    但他萬萬沒想到，進(jìn)宮之后才得知景元帝此時正與幾位重臣商議要事。其中不僅有他的父王安王，還有他的皇叔寧王，以及章相等一眾臣子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景元帝聽完事情的經(jīng)過之后，龍顏大怒。

    天子坐明堂，為何能安枕無憂？

    一是朝堂安穩(wěn)天下無事，二是有良將鎮(zhèn)守邊關(guān)。如今鎮(zhèn)南王尚在邊關(guān)忠心耿耿，皇族之中竟然有人翻舊賬，讓他如何安撫軍心。

    早前他還覺得這個大孫子是個穩(wěn)重的，沒想到言行如此之不妥當(dāng)，當(dāng)著人前議人是非，還鬧到了他面前。

    他這一怒，安王趕緊認(rèn)錯。

    “父皇息怒，父皇息怒，是兒臣教子不嚴(yán)，兒臣這就帶他回去好好管教?！?/br>
    “且慢?！笔掫岢雎?，道：“安王殿下，大殿下之所以質(zhì)疑我父王，想來應(yīng)是聽過不少人這么說?！?/br>
    不少人三個字，很是微妙。

    老jian巨猾如安王，此時面色都隱隱有些變化。

    “賢侄，你這是何意？”

    “臣與大殿下一樣，這些年也時常聽到有人如此議論?！?/br>
    安王瞇了瞇眼睛，看著蕭翎。

    論長相，安王似景元帝多一些，眉宇間更多凌厲之色，與寧王老好人的模樣大不相同，而他們的兒子似乎反了過來。

    蕭翎越過他，面向景元帝，“陛下，臣有事要奏?！?/br>
    李相仲一時回不過神來，縱然他不知道蕭翎要奏什么事，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，必然不是什么好事。確切的說，應(yīng)該是對他不利之事。

    果然，蕭翎一開口，他再一次后背發(fā)寒。

    蕭翎說：“當(dāng)年臣的父王率兵增援，行軍途中遇山洪突發(fā)，泥石阻路，將士們不得不易道而行。這些年來臣翻遍當(dāng)?shù)乜h志史料，得知那年少雨，本不該有山洪，卻不知為何突發(fā)。”

    一殿寂靜，唯有他的聲音。

    他的話，自有人反駁。

    反駁者不是安王寧王，而是章相。

    章相道：“天災(zāi)難測，事先應(yīng)該多少有預(yù)示之兆，只不過是未有人留意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章相所言極是?！笔掫狳c(diǎn)頭，“我亦如此想，是以便派了人去查探。誰知這一查更是蹊蹺，有人在山洪突發(fā)的前兩天，聽到山腹中曾傳出轟鳴聲。而我派去的人也去轟鳴聲傳出的地方看過，竟然發(fā)現(xiàn)了石壁上的焦黑，以及一些硝石殘屑。”

    這話一出，不亞于山洪突發(fā)。

    景元帝厲目如炬，龍顏震怒。

    當(dāng)蕭翎呈上硝石碎渣時，第一個質(zhì)疑的是李相仲。

    “誰知道你是從哪里弄來的東西，你并不能證明東西是從山洪之地而來。更何況即使是遇山洪突發(fā)，易道而行便是，也耽擱不了幾日。”

    “大殿下所言正是?！笔掫嵴J(rèn)同了李相仲的話，卻話鋒一轉(zhuǎn)，“泥石阻路繞道便是，確實(shí)不會延誤太多時機(jī)。真正讓大軍行路受阻的不是山洪，而是痢疾?！?/br>
    痢疾二字一出，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
    因?yàn)樵趫龅乃写蟪?，幾乎都知道?dāng)年的事，只不過那時所有的關(guān)注點(diǎn)都在山洪之上，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件事，甚至很多人認(rèn)為這不過是鎮(zhèn)南王為自己未能及時增援而找的借口。

    景元帝道：“你說的這些，當(dāng)年的奏報里都有?！?/br>
    “回陛下，臣并非舊事重提，而是有所發(fā)現(xiàn)。那日月城公主認(rèn)親，臣聽到她提及定遠(yuǎn)侯曾寫給陛下的那封信，忽然有所啟發(fā)?！?/br>
    說到這，蕭翎看到謝姝一眼。

    【真是受到我的啟發(fā)？】

    他的手指動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后來臣派人去查，果然查到一件事。那便是當(dāng)年繞道經(jīng)過眉山縣時，恰逢眉山縣南豆長熟，將士們吃了沒有煮熟的南豆，故而上吐下瀉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