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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大明嫡長子在線閱讀 - 大明嫡長子 第94節(jié)

大明嫡長子 第94節(jié)

    按照東宮的旨意,王鏊回京的第三天即祭出文章,詳細論述為什么錢桂、趙毋庸等人該嚴加懲治。

    同時在書院之中開始講學(xué),他本是一代大家,朱厚照說的是實事求是,但他后來改為‘經(jīng)世致用’四個字,其意為治理世事,切合實用。所反對的就是理學(xué)家不切實際的空虛之學(xué)。

    這實際上是明清之際顧炎武等人的學(xué)術(shù)思想。

    朱厚照在這方面沒那么深的造詣,只覺得和他所表達的意思差不多便采納了王鏊的意見,其中細節(jié)也任他發(fā)揮。

    如此一來,

    京中果然掀起波瀾,

    王鏊的奏疏過后,亦有其他科道言官,或是各部官員上疏反駁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,王鏊絕不是孤軍奮戰(zhàn),像是詹事府右諭德王華、左都御史戴珊也開始動筆寫文章,支持王鏊。

    戴珊是手下的官員有犯事兒的,他自己若還要硬說他們犯了錯不該罰,這……也說不過去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自己是不是有罪想要開脫呢。

    弘治皇帝在乾清宮里奏疏翻到頭疼,但他知道,任何一事只要有爭論,那么對于皇帝來說就不怕。

    因為這樣一來文官集團就是分裂的。

    就是仍在監(jiān)獄之中的錢桂失去了希望,

    他本以為自己是御史,言官這個身份能護著他,即便現(xiàn)在下獄,朝堂肯定是一片腥風(fēng)血雨,不知多少人要救他,

    可最后的最后,來傳旨的宦官竟給了他噩夢般的八個字:革去官職,永不錄用!

    邊上的錦衣衛(wèi)看到這一幕都麻木了,

    一身囚服的錢桂也沒了往日的風(fēng)采,手上的鐵鏈晃來晃去嘩啦啦作響,作為他的角度來說,真的是無限委屈,當(dāng)日他的目的也是為了朝廷??!

    “錢桂,還不領(lǐng)旨謝恩?!”

    “罪臣,謝陛下恩典?!边@話乃是帶著哭腔,

    但太監(jiān)也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,最后還不忘提醒,“錢桂,這次便不和你計較。出去后要記得,你已不是臣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草民……記住了?!?/br>
    出錦衣衛(wèi)大牢的時候,

    原先抓他過來的劉千戶又給他一記重擊,“離開了這里,可不要覺得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。你們這些讀書人,讀得滿身酸勁,我勸你既然撿了一條命回鄉(xiāng)就好好過日子,可不要心中按捺不住胡亂說話。”

    錢桂望了望那個陰影中的身影,“謝大人提醒。”

    文人么,有時候心中委屈就要寫首詩罵罵當(dāng)朝者。

    這可得悠著點兒。

    到此為止,

    朱厚照還覺得不過癮,他想著應(yīng)該要辦個報紙作為口舌,往后大力宣揚他的一些理論和做法,太子是真的要為民辦事,決不能讓這些理學(xué)大家把他搞成個昏聵的形象。

    所以這件事也在籌謀之中了,

    在京里如此激烈討論的同時,

    谷大用并著山東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尤址以及東宮申斥楊廷和的信全部到了青州府知府衙門。

    最初朱元璋本想用按察使、布政使和都指揮使三權(quán)分立來達到省級官員相互制約的目的,但在后來實際的政治運行中這三使都不頂用,關(guān)鍵的還是要看巡撫、總兵、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這三方。

    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的來由,便是因為皇帝不信任手握重兵的大將,所以派出太監(jiān)監(jiān)視。

    因而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的職權(quán)頗重。

    有他支持,應(yīng)該可以幫助到楊廷和不少。

    可配著這封信看這位尤公公,楊廷和卻覺得不輕松,這明顯是太子對他有些不滿意了,想來也要加緊才行。

    而那尤址,居得是高位,一個知府不能叫他多重視,哪怕他是太子的人。

    你給太子辦差,我也給太子辦差,差你哪兒了?

    “皇爺和太子殿下的意思,這次分田一定要分到位,旨意也下到了咱家這里,要咱家無論如何替你撐住這個場子,楊知府,咱家來問你,可有什么大的困難?”

    樂山縣形勢緊張,情況不容樂觀,楊廷和也不敢隱瞞,“回尤公公,樂山縣有三家大戶要拿回之前投獻給齊寬的田。樂山知縣不同意,屬下只怕那些人會有意阻撓?!?/br>
    一旁臉大肩寬的谷大用開口說:“殿下派奴婢過來的時候,擔(dān)心的就是有人想從中作梗,到時候借機生亂,以此來找楊知府的麻煩?!?/br>
    尤址一聽竟有這么個好理由。

    馬上順坡下驢,“殿下所料必然不錯,楊知府,咱們這就去樂山縣,瞧瞧是些什么人在陽奉陰違!”

    尤址這個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派頭十足,仿佛是個忠心得不能行的奴婢。

    其實谷大用來找他的時候他是既驚又喜,

    說實話,天下的太監(jiān)現(xiàn)在最羨慕的是劉瑾。

    那個走了狗屎運的家伙,得了照顧太子的差使,日后太子登基,司禮監(jiān)能少了他的位置?別看他現(xiàn)在還不起眼兒,往后他們這些人見了他都得跪著。

    那種威風(fēng),誰又不想?

    文官可以辭官,辭了官有家可以回??伤麄冞@些沒根的人,只有宮里是家。所以對于尤址來講,只要能攀上太子,以前那些壓著他的人,都不算個事兒。

    朱厚照也是摸準太監(jiān)這個心理,才有信心立即讓谷大用來找此人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好了,當(dāng)?shù)氐逆?zhèn)守太監(jiān)一出馬,按察使衙門的兵便沒有借不到的道理。

    而在樂山縣,

    韓子仁這個知縣親自主持分田事宜,但要命的是,派出去的人竟真的遇到那些被煽動起來的民眾,他們是數(shù)百人一齊行動,沖撞分田的人員,甚至打傷了一直跟隨韓子仁的黃師爺。

    這樣一來,所到分田之處,均有人破壞,事情自然是無法推行,

    韓子仁暴怒,

    他也諢人一個,竟真的敢下決心把那些看著老實的農(nóng)戶給抓了起來,并且全都押回來親自在大牢里審問,“說!此事是不是那個姓趙的在背后指使?”

    韓知縣不是不可以直接派人過去抓人,但似這種大戶都有關(guān)系,上面也有人庇護,他拿不到證據(jù),這官司往上打也贏不了。

    也就是在這個時候,

    縣丞來向他稟告,說知府大人來了。

    韓子仁吩咐說:“你們繼續(xù)審,不老實的踢他兩腳,死不了!勞資就不信問不出個名字!”

    交代完這些,他便出了牢房去迎接,到了堂前一看,這哪里是知府大人,連東宮的太監(jiān)都來了!

    “韓子仁,咱家聽說你這里分田不順利,是不是有人刻意阻撓?!”尤址是個急性子,他急著要人頭向東宮邀功呢。

    韓子仁也不二話,“回公公,的確有人從中作梗,屬下已經(jīng)抓了幾個作亂的賊子,正在審問!只要審出正主,即刻拿了交于公公處置?!?/br>
    “可有懷疑的正主?”這話是谷大用在問。

    “倒有幾戶,而且也不是懷疑,屬下幾乎可以確認,就是他們。只不過他們都是樂山縣幾十年的大姓,勢力盤根錯節(jié),小民幾乎都不敢得罪,屬下也還沒有找到證據(jù)。”

    谷大用轉(zhuǎn)而對尤址說:“尤公公,離京的時候,殿下催的可急啊。”

    這話意思很明顯。

    尤址眼珠子一轉(zhuǎn),就對韓子仁說:“不要再審那些作亂的人了,直接將正主抓來審!抓錯了再放嘛,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
    這可真符合宦官作亂會說出的話……

    韓子仁看了看楊廷和,

    楊廷和還能怎么說,太子剛剛申斥過他,“殿下的旨意很清楚,田一定要分到位,若有當(dāng)?shù)貏菀獜闹凶鞴#瑒t就地拿下,若有官員勾連大戶私相分田,則一并查處。這一次,不僅是尤公公,陛下也派了錦衣衛(wèi)暗中探查,如此力度,旬月之間,我們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的。所以韓知縣,這事是怎樣都得做了!”

    韓子仁一聽腦子都充血!這些話聽著也太振奮人心了!

    只要上面有這個決心,除非山東有哪個藩王起兵造反!否則還有誰能阻止?

    可這近京師之地,造反?根本不可能成功!

    宣宗皇帝時,漢王朱高煦也想學(xué)太宗皇帝來個靖難,結(jié)果連青州府都走不出去,一場仗沒打,自己的收攏的兵被嚇一嚇就散了。

    包括正德年間的兩次藩王造反,那撲滅的速度之快,搞得歷史上的那個朱厚照很不高興,因為他就是想當(dāng)一回大將軍正兒八經(jīng)打個仗,結(jié)果他還在路上,地方官就全把他的活兒給干完了!

    以至于他命令王守仁再配合他演一遍。

    因這種荒唐事多了,文官對他的評價也不高。

    說到底,朱棣搞了一整套制度來防著這些王爺,明代在中期的時候也亡不了。弘治畢竟號稱中興之主,四平八穩(wěn)的,哪怕穿越者過來想造反都不容易。

    “來人!”

    “在!”縣衙外邊兒都是他們帶的兵。

    尤公公也不廢話了,他指著韓子仁,“韓知縣,你帶路,把那幫要錢不要命的守財奴全給咱家抓起來!當(dāng)青州府是北方大漠?太子殿下的旨意不照辦,這是要反了不成?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韓子仁血已經(jīng)熱了,他轉(zhuǎn)身就向外走去,出門時還和長著大胡子的千戶官撞了一下,但他心情好,和人家還勾肩搭背,說:“你這身夠威武!”

    第一百一十一章 矯枉不可不過正

    韓子仁這個知縣手持大刀直接沖進趙府抓人,他才不管背后給他撐臺的是不是太監(jiān),也不管旁人會不會將他歸為閹黨。

    反正先把田分到老百姓的手里,把樂山穩(wěn)住再說。

    當(dāng)日,樂山整座縣城都火熱起來,一隊一隊的明軍穿街而過,趙家主嚇白了臉,余家主更搞笑,他自身身材矮小,于是把自己藏在木桶里放到井下面去。

    韓子仁找了他半天,最后是逼問了出來,士兵把桶拉上來的時候,這個家伙直接嚇暈了過去。

    韓知縣恥笑道:“他這個真是上天的路,可惜是嚇得半死的上天路!”

    眾人哄笑。

    這樣一來,反抗分田的勢力土崩瓦解,事情自然也就推得下去。

    青州府離京師很近,傳遞消息不過就是三兩日間的事。

    東宮通過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強力彈壓當(dāng)?shù)氐姆磳αα?,這事兒第二日晚間就被遞進了內(nèi)閣。

    劉健手中捏著的是兩份奏疏,一份是楊廷和向朝廷遞的,一份是山東布政使黃文佑遞的,前者說的是進展,后者說的是閹黨。

    是的,就是閹黨一詞。

    劉健不禁也陷入了茫然之中,他的本意也是要革除天下之弊,現(xiàn)在懲治貪官齊寬,分其不法田畝,若是官紳私下里分的好的,什么聲音也沒有,除了百姓不好,旁人都好。

    可若分得不好……像樂山縣這樣,馬上就會被人說是閹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