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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嫡長子 第139節(jié)

    “梅老板,你覺得呢?”

    梅可甲:“……”

    豬隊友。

    “這么說吧,魏公公?!泵房杉祖?zhèn)定的很,還有閑心給魏彬倒茶呢,“在下雖然是個商人,但自己也偷偷讀了些書,所以知道有一句話叫料敵從寬,書讀的不是很好,比喻不是很恰當(dāng),因為京師里沒有咱們的敵人,但意思就那么個意思,就是說事情要從最壞的可能開始打算。所以咱們就假如,假如殿下信了呢?”

    梅可甲微微仰頭喝了一口茶,而視線的余光則掃了一眼魏彬。

    魏彬手捧著茶,望著旋入杯底的茶葉怔怔出神。

    “如果……如果殿下信了……那么咱家也就只能自縛雙手,去殿下面前請罪了!”

    “請罪不急。關(guān)鍵在于請罪之后,還能不能活下來。”

    這話說得,讓魏彬心中生出一絲希望,“梅老板覺得,即便是最壞的情況,咱家也能活下來?!?/br>
    “這說得哪里的話,當(dāng)然能活下來?!泵房杉讟O力安慰,“太子殿下,是陛下唯一的子嗣,也是大明將來的皇上,天下財富都在他的手中,天下也都是他的子民,你手里多一點,和他手里多一點對天子來說不都不一樣嗎?”

    “況且,魏公公與殿下的關(guān)系不一般,便是犯了錯,也就是貪銀子,不論如何對殿下還是忠心的,只要忠心,再誠心認(rèn)錯,想來殿下何至于殺你?殺了你,殿下不就少了一個忠心的奴婢?”

    這番論述層層遞進,倒是讓魏彬給聽了進去,“對!做奴婢的,只要忠心,哪怕犯了錯,也就是領(lǐng)個罰的事兒,殿下必定不會要我的命的?!?/br>
    說到這里,梅可甲開始轉(zhuǎn)入下一個節(jié)奏。

    他嘆息一聲,“魏公公,似你似我……咱們這些人雖說也都是殿下的人,也都為殿下做事,但咱們和那些文臣不一樣,文臣可以這山望著那山高,一朝天子一朝臣,但咱們?nèi)缤较?,比之文人是易漲,但也易退,一旦流入河中,便再也回不了山中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依你看,如何才能不流入河中?”魏彬緊接著問道。

    “在下跟殿下的時間,肯定是沒有魏公公長,所以在下姑妄說之,公公姑妄聽之。公公的問題,在下以為答案就是一句話,”說到這里,梅可甲靠近了一些,“不要壞了殿下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自然,這咱家自然不敢!”

    這話說的梅可甲都想笑,

    還不敢,今日這事有幾分都是因為你。

    “那么,就容在下問一句,”梅可甲砸了砸嘴巴,“公公可知道,殿下在浙江的大事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是銀……”本來魏彬是想脫口而出的,因為他知道,

    但說他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,為什么?

    因為這個答案,是銀子。

    可他魏彬,拿過銀子。

    梅可甲垂下眼眉,那意思,你自己知道就好。

    “完了!完了!這么說來,咱家還是沒活路啊!”

    魏彬一個五十幾的人了,說著話竟然眼淚鼻涕都要流下來。

    “公公,在下不是那個意思?!泵房杉滋岣吡它c聲音,“便是有罪,也可以將功贖罪的嘛!”

    魏彬止住哭聲,吸了吸鼻子,“好,你說,有什么將功贖罪的機會,再給殿下多找些銀子?”

    “不?!泵房杉渍f出了他的最終來意,“公公這個時候,要幫殿下背上這口鍋。這比銀子有用。”

    “背鍋?”

    “是。浙江的人知道我梅可甲是在替殿下攢銀子,可沒有人有證據(jù),既然沒證據(jù),當(dāng)朝太子的事便誰也不敢亂說,他們只是推斷,我的銀子給了你,你的銀子自然就給了殿下。從浙江到京師都想給殿下按上一個‘與民爭利’的名頭,這樣一來,你得撤,你一撤,我將不得不撤,我一撤,浙閩的商人都會彈冠相慶?!?/br>
    “只有幫了殿下,殿下才能想起你的好,這個時候認(rèn)錯才有用,否則光認(rèn)錯……公公會饒恕手下這種人么?這是其一,其二,公公還要保住我。”

    魏彬眼睛里全是大大的問號,“這是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為在下。”梅可甲作揖拱手,“也是殿下‘大事’的一部分。殿下最為在意的是浙江的銀子,在下在,則銀子在;在下不在,銀子也就不在了,銀子不在,壞了殿下的大事,公公就活不了了?!?/br>
    “咱家明白了?!蔽罕蛳肓擞窒?,沒覺得這其中有什么不對的地方,邏輯很通順。

    其實一般人都分辨不出來,因為不管是壞殿下的事,還是把梅可甲交代出去,太子的確不會繞過他。

    所以基本上也就信了。

    但魏彬離開梅府之后,梅可甲則瞇了瞇眼睛,不屑的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角落里,福政走了出來,問道:“這樣說來,魏彬還有活路?”

    “有個屁的活路。他要有活路,浙江巡撫王華就不會來?!泵房杉滓贿吚硇渥樱贿吢朴频恼f:“咱們那位太子殿下是算賬分明的主,你對他好,他對你更好,你對他壞,他對你更壞。魏彬在東宮這些年,不是搞不清楚殿下的性格,是一朝得勢,忍耐不住,動手拿了殿下的銀子,反正拿得也是小頭。不過……他這一伸手倒是救了我?!?/br>
    “這是為何?”

    梅可甲解釋說:“老爺我在浙江行商,賺這么多銀子,必然是有許多仇家,人多起來,你也打聽,他也打聽,我就是再隱秘,幾年時間一過,也終將叫人查探出來是在給宮里辦事。所以似今天這樣浙江不穩(wěn)的局面一定會出現(xiàn),既然一定會出現(xiàn),又解決不了,就只能找個背鍋的人了,否則殿下豈不是怪我辦事不利?”

    總之一句話,他不壞殿下的事,如果殿下的事壞了,那也得看起來是別人壞的,與我何干?

    所以,當(dāng)初他給魏彬行賄,根本就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有人犯了錯,局勢壞了,自然就是犯錯之人的問題了。

    這,才是活下去要有的腦子。

    第一百五十八章 他們是誰?

    大同高山衛(wèi),馬一槐推開一處房門,端起爐子上的熱茶就咕咚咕咚灌進了肚子里。

    弘治十三年,他被當(dāng)時的參將楊尚義帶到了大同,而后在十三年、十四年那兩次韃靼寇邊時,他們這些人都因作戰(zhàn)勇猛而升了職,他現(xiàn)在的職務(wù)已經(jīng)是當(dāng)初楊尚義的位置了。

    高山衛(wèi)頂在防守韃靼人的最前線,楊尚義就把他放到了這里。

    還有他那兩個,更加驍勇的兒子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他們都比較緊張,因為韃靼人在六月時領(lǐng)兵來犯,在大同和宣府邊境連營三十里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時弘治皇帝都想要親征,但還是被劉大夏給勸住了。

    “……爹,我聽說西北那邊也有韃靼進犯,這日子都幾年了,什么時候是個頭?”

    他的大兒子馬榮前些年還有些小,但這幾年慢慢長大,滿二十歲了,身體里那股年輕人的勁兒也開始擋不住。

    小兒子馬勝,弘治十六年才到大同,也是從軍學(xué)院出來的,眼下才十七歲,還是有些稚嫩。

    “朝堂里那些大官兒的事,我們管不著。你們兩個小崽子睜大了眼睛,不要把命丟在這兒就行了?!?/br>
    因為太子提倡武官也要讀書,主要是讀兵書和史書,所以像馬一槐這種有點兒志氣的,平常也會在這方面用功。

    據(jù)說軍學(xué)院出來的那幫人,都識得幾個大字,要說這讀書也有力量,懂了歷史之后就跟開竅一樣,打北邊的人就是狠。

    他這個小兒子就有幾分這樣的耐性,硬是在軍學(xué)院把書讀的蠻好,所以此時也坐在爐子邊說,“大哥你也不用急。太子不會再忍韃靼人多久的?!?/br>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因為在軍學(xué)院,太子教我們說,像弘治十三年、十四年發(fā)生的事是大明之恥,北虜不清,則恥辱不能洗刷。就是因為這樣,我才來到大同,要成為像冠軍侯那樣的少年將軍!”

    馬一槐斜眼瞧了瞧自己這二兒子,翻了個身繼續(xù)躺下了,“書讀多了,還真能改腦子?這話你怎么說出來的?!?/br>
    “爹你也不要笑我?!瘪R勝恨恨的說:“韃靼人在邊關(guān)各地?zé)龤屄?,這不是恥辱是什么?可恨的是有些官老爺,楊將軍每次請戰(zhàn),他們就說以大局為重。兒子就是不明白,邊關(guān)百姓的命難道就不是大局?”

    大兒子別的聽不懂,就聽懂了兵部的那部分,應(yīng)著說:“對,就應(yīng)該讓我們打出去!”

    “行了行了!”馬一槐聽得腦袋瓜都痛,“一天天的,不知道都學(xué)了些什么,戰(zhàn)場,是你們想的那樣子嗎?”

    大兒子馬榮經(jīng)過一些戰(zhàn)斗。

    但馬勝,雖說他最激進,但韃靼人的騎兵什么模樣他還不知道呢

    不過大同府,楊尚義的帳下的確有很多似馬勝這樣的人。

    而且這幾年越來越明顯,就是他們非常的好武、激進,動不動就是太祖太宗北驅(qū)大元的光榮歷史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怎么教出來的。

    北方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,大同到京師的路上軍馬不停。

    而江南也不平靜。

    王華一到浙江后,許多人都想要求見他,但他最先見的是那個太子要保的人,梅可甲。至少是什么情況要先了解清楚。

    密室中。

    梅可甲說:“以浙江湖州知府徐若欽為始,浙江的官員都在向朝廷上奏,參的是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魏彬貪墨一案,容在下一猜,殿下應(yīng)是放棄了魏彬吧?”

    王華想到來之前王鰲說的話,他覺得這話猜得也對。

    “魏彬出了這樣的事,哪怕朝廷上沒有參他的奏疏,他在殿下那里也落不了好。還是說說你吧。過不了幾天,殿下派得另一路人馬也該到了,魏彬被帶走之后,于你主要是哪里受影響?”

    “貨源?!泵鎸ν跞A,梅可甲要比在魏彬面前恭敬些,畢竟這是太子面前正當(dāng)紅的人。也是他日后在浙江的依靠。

    “貨源?”

    “做生意雖然復(fù)雜,但其實步驟也就是收貨、賣貨而已。賣貨這個過程是在海外進行的,他們干預(yù)不了,但收貨則是在大明。在下不會制作茶葉、也不會織絲綢,絲機平時有人保護,只要小心,便不會出問題。但是貨源就不好說了,像生絲都是從湖州種桑田的百姓家購來的。各家商人都有官府的背景,如果魏公公就這么走了,相信在下很快就會收不到生絲了。”

    一旦商人的庇護沒有了,官府要對付他實在是很簡單的事。

    王華沒做過生意,但梅可甲的解釋也算是通俗的,他微微點頭問道:“像你這樣,出一次海大概可以獲利多少?”

    梅可甲回道:“這要看本錢。以在下這幾次出去的經(jīng)驗看,絲綢是怎么都不會虧得,只要運到呂宋島,價格翻個十倍一樣有人要?!?/br>
    “十倍……難怪這么多人趨之若鶩。”

    “也要運氣好才行,萬一在海上遇到風(fēng)浪,就不好玩了。在下就損失過一船貨?!?/br>
    “意外也是難免的。那么你現(xiàn)在每年能得利幾何?”

    “魏公公在的時候,這幾年每年大約一百萬兩。如果是中丞,想來會更多?!?/br>
    王華聽了心里一驚,

    這么說來,殿下現(xiàn)在至少積蓄了四五百萬兩的銀子。

    這可是一筆巨款。

    一旦真的像劉大夏那些人想得那樣,太子準(zhǔn)備以此作為軍資,對北方用兵。這個規(guī)??刹粫“?。

    其實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,

    為什么浙江的人對魏彬和梅可甲恨得那么厲害,這么大的利益,原先本應(yīng)該是屬于他們的。

    這個瞬間,王華也下了決心。

    “這條財路說什么也不能斷了,否則本官這顆腦袋也就保不住了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