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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嫡長子 第168節(jié)

    這一年,他已經(jīng)三十歲了,成為了一個完全的成年人,他一定要建立自己的功勛。在他還小的時候,他的養(yǎng)母兼妻子滿都海哈屯帶著他出征瓦剌,馳騁大漠,瓦剌人的西遷多少都是滿都海哈屯的功勞。

    現(xiàn)如今,右翼的這些異姓權(quán)臣以及大明,他可不能再依靠女人了。

    冬天對草原來說就像永夜,太陽之神不再給以熱烈的陽光,動不動就是北風(fēng)呼號,部落里有些羊和牛會凍死,人如果缺了吃的和御寒衣物,也是一樣。

    可自從弘治十一年之后,大明的太子影響力日增,他打擊了幾個與部落關(guān)系良好的商人,撤走了原來的大同總兵,還把一支騎兵部隊放在大同。

    大同往西,甘肅、延綏、榆林一帶又設(shè)了三邊總制官。當(dāng)初王越在的時候就讓他們吃過苦頭,后來秦紘雖然不主動打仗,但是這個人也是整日練兵備戰(zhàn)。

    弘治十三年他們還能占著一些便宜,十四年、十五年、十七年其實是越打越艱難。

    那個大明的太子不知道怎么回事,不斷的擴充大同的騎兵部隊,雖然這支騎兵部隊他們可以避開,但也一樣讓他們感覺到壓力。

    因為他們再也不能那么隨意的犯邊了,萬一消息走露,這些狡猾的明人來個守株待兔,把騎兵部隊主力正好調(diào)到他們想要進(jìn)攻的地方怎么辦?

    越過長城更加不行,他們以往仗著馬快還可以搶了就跑,現(xiàn)在也有被纏上的可能。只要損失一次,右翼的那些禿鷲就會張開血盆大口的。

    好消息是,弘治十七年一到,秦紘不行了。

    換了個叫楊一清的。

    這個人他們還不了解,或許可以打打看。

    反正在大同是要小心些的。

    這其中影響最大的,其實還是弘治十一年之后他們與大明的朝貢貿(mào)易斷了,據(jù)說是那位大明太子不允許,他真的太可惡了,如果沒有貿(mào)易,草原上是沒有茶、鹽、糧食以及藥品這些東西的,現(xiàn)在似乎也只能靠走私維持著。

    外部環(huán)境的惡化,連帶著右翼的那些混蛋都不將他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達(dá)延汗的開局可比朱厚照難多了。

    滿都海哈屯給牽著才滿十歲的小女兒的手,頂著寒風(fēng)給這位草原之雄披上羊皮制作的暖衣。

    女人知道自己的男人憂慮的看著南方心里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“今年在大明的劫掠所獲不及預(yù)期,糧食不夠、肯定有人餓死,布匹不夠、也肯定會有人凍死……”

    雪花落在巴圖孟克的胡須上,隨風(fēng)一晃一晃。

    這平臉的漢子露出一股狠勁,“只能等明年了,等冬天一過,咱們再打過去!”

    滿都海哈屯亦有些憂心,“不要急。大明的變化緩慢,前幾年還看不出什么,但他們的小太子一定有所準(zhǔn)備。所以選擇能訓(xùn)練勇士的邊關(guān)守將,又整頓馬場,喂養(yǎng)戰(zhàn)馬,還從他們的南邊強行征銀供養(yǎng)騎兵,我想他們一定是想突入草原,搶走我們的牛羊,踐踏我們的部落!”

    弄不好,就是萬劫不復(fù)。

    “怕什么?草原、大漠是我們的天下,他們就是有再多的軍隊找不到我們也沒用?!?/br>
    的確也有些道理。

    所以現(xiàn)在的邊關(guān),就是一個字,熬。

    大明逐步加強軍事力量,收緊物資控制,韃靼則像一頭猛虎,到處沖撞要死咬一口rou下來吃。

    韃靼人、明人的日子都不好過,都在苦熬。

    好在,大明在大同的騎兵口糧是有保證的。

    弘治十二年,這支部隊的指揮使楊尚義獲得了直接向太子上密折的權(quán)力。它的名字當(dāng)然不叫密折,這樣說就太容易引起朝臣的誤解了,它的官方名字叫《關(guān)于大明鐵騎半年度發(fā)展情況的報告》。

    最早時,楊尚義還不知道怎么寫。但經(jīng)過幾年的發(fā)展,現(xiàn)在他已經(jīng)知道太子的要求了,首先要寫概況,多少人、多少馬,面臨什么形勢、遇到什么困難,哪些解決,哪些沒解決,需要什么支持,做出什么貢獻(xiàn)之類的。

    這每半年一次的報告,太子都是親自閱覽,而且火漆封印,不允許任何人半路打開,擅自打開者死。

    所以說戶部不敢欠餉,兵部不敢欠馬,萬一給楊尚義打個小報告,太子絕對找他麻煩。所以這支騎兵部隊最大的敵人其實是自身,外部資源是不缺的,只有內(nèi)部的腐敗、偷懶才能毀掉他們。

    為此朱厚照又塞了不少軍學(xué)院的學(xué)生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如果說錦衣衛(wèi)是因為天子親軍的名頭而橫行霸道,那么楊尚義的這支大明鐵騎就是因為太子親軍的名頭而自命不凡。

    驕傲,軍人必須驕傲。

    有的時候,他們也會做出很危險的囂張舉動,比如幾十人、幾十騎就敢出城巡邊!

    馬一槐就是領(lǐng)著這樣一支部隊,冬日嚴(yán)寒,好在他們有極厚的棉衣,跨著大馬,扛著大刀,在草原上馳騁。

    “……從這幾年來看,只要是冬天零零星星的韃靼人來的多的,韃靼人必然在第二年興兵于邊。”馬一槐的二兒子馬榮已經(jīng)漸漸成長為謀略型的人,“肯定是部落里面缺少吃的,不來搶,他們活不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而只要他們占著的便宜不多,到了這個季節(jié)零星韃靼人肯定也多?!?/br>
    這就是個循環(huán),產(chǎn)生的道理很簡單,活下去。

    說不定就是某個小股部隊過來搞走私貿(mào)易,用羊、馬換點糧食衣物。衣物真的很關(guān)鍵,草原人沒有足夠的織布技術(shù),冬天衣服不夠穿,再彪悍也敵不過大自然。

    “而今年,我們已經(jīng)碰上第四批了?!瘪R一槐勒住馬繩,他臉上的皴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圍在他身邊的幾十名士兵都知道,這數(shù)字算多的了。

    “也許,是第五批?!瘪R榮指了指遠(yuǎn)處的一個黑點兒。

    “有人!”大兒子馬勝從來求戰(zhàn)心切又沖動。

    他們這個部隊,只要立了功很容易就為太子所知曉,即便是楊尚義也不敢多隱瞞多少,因為……不止你一個人有通到太子的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這里頭說不準(zhǔn)還有勛貴。

    所以也導(dǎo)致他們比一般的部隊作戰(zhàn)更加勇猛,而且軍學(xué)院來的很多人都識字,識了字就不一樣,先不說為民族、大明而戰(zhàn),至少也知道為自己而戰(zhàn),立功受賞吧!

    所以馬勝一帶頭,后面幾十人也頓時興奮起來,怪叫著策馬跟上。

    “爹,我也去,和大哥一起殺賊!拿韃靼的頭換賞錢去!”

    馬一槐抽出一把彎刀,直指天穹,“上!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朱厚照只有在看草原的奏報時才能感受到不一樣的感覺,就在京師幾百里的地方有一群將士每日在殺敵。

    而京師似乎并感覺不到大明其實每年都是有‘戰(zhàn)役’發(fā)生的。

    朝官們該如何還是如何。

    這個國家是個大棋盤,所有人眼睛盯著浙江的同時,他還要注意北方,而從北方不斷傳來的消息表明,弘治十八年韃靼犯邊幾乎是大概率事件。

    所以今天的早朝,也許有的人是覺得太子在針對兵部尚書,實際上朱厚照已經(jīng)在為幾個月之后的事做準(zhǔn)備了。

    國家大事,怎么能牽扯過多的個人喜好在其中。

    “……按照殿下的策略,少府設(shè)立以后,進(jìn)項的銀子、出項的銀子只經(jīng)戶部,且花在哪里,每年都登在《明報》之上,以確保實現(xiàn)‘取之于民、用之于民’八個字,因而戶部認(rèn)為如此一來可以增加朝廷的歲入,提高朝廷應(yīng)對災(zāi)害的能力。有一筆銀子可以用于百姓最需要的地方,這有何不可?”

    朝堂上,關(guān)于少府的爭執(zhí)還在繼續(xù)。

    先前‘配合’的章懋現(xiàn)在又開始‘不支持’太子設(shè)立少府,他上奏道:“秦漢隋唐舊例在前,因有少府,百姓之財多為朝廷搶奪,臣相信以殿下之才德,或可取之于民、用之于民??珊笫乐率侵粫≈诿穸挥弥诿?,到那時,我大明天下必是民不聊生!”

    類似這種爭執(zhí),朱厚照已經(jīng)聽了有一會兒了,覺得差不多的時候,他出聲制止,“孤知道,有不少人覺得章德懋的話有道理。不過說起來,少府這一機構(gòu),秦漢隋唐時有,而元是沒有的,可元朝還不過百年呢。這又要怪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太子之言有理?!睉舨孔笫汤深欁衾事暤?,“秦有統(tǒng)一六國之雄,二世而亡!唐有貞觀開元之盛也終歸塵土!它們的興盛衰亡不是因為一個少府。便是沒有少府,只要主暗臣庸,要不了多久也會民心盡失!”

    朱厚照點點頭,這話倒是他想說的,“顧侍郎此番話到是有見地。少府之事便如此吧,顧佐任少府令前往浙江梳理抄沒商鋪、作坊等一應(yīng)財產(chǎn),刑部和都察院也分別派一人隨同前往,其中怎么判要以大明律為準(zhǔn)。另外,孤叫你們?nèi)フD梳理,可不是叫你們?nèi)ラ]著眼睛把守法百姓的商鋪也搶過來?!?/br>
    他動了動眼珠子,看向那個章懋,此人固執(zhí),但其實作為領(lǐng)導(dǎo)者來說,用人是藝術(shù),不同的性格要將他用到不同的地方。

    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把你的利益當(dāng)最高利益,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。更多的其實是靠‘用合適的人’。

    就是劉大夏,朱厚照都能給他用出一個‘清理空餉’的價值來。相比于一刀砍了他,哪一個對國家更有利再明顯不過了。

    而這個章懋也很有用。

    浙江這個事,不是朱厚照信任不過顧佐,實在是里面有太多的利益糾葛,銀子滿天飛,盯著的人從地方到京師肯定不少,說不準(zhǔn)有時顧佐都拿不定主意。

    只有章懋這種老頭兒,嘿,他太子的面子也不給得。反正你不對,就是不對,我管你那么多,要么你就殺了我。

    很多人都想要模仿這種做法,想立起這個人設(shè),可惜背后又管不住貪念,弄成了個偽君子,所以弱點明顯。

    只有真的像章懋這樣為官清廉,甘守清貧的,那朱厚照確實要給點面子,權(quán)力雖然也可以用,但用在這種人身上,就把權(quán)力變成了暴力了,而暴力是權(quán)力最劣質(zhì)的用法。

    所以他略作思量,便伸手指了指,“督察院就派副都御史去吧。你最擔(dān)心朝廷侵占民財,那么你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看,這次是不是有人借著朝廷設(shè)立少府,連平民百姓的財也一并斂了,若真有此事發(fā)生,你這個御史敢奏不敢奏?”

    章懋嘩一下抬頭,眼神堅定得像鐵一樣,你怎么能對我問出這種問題?有點瞧不起人了。

    “臣,當(dāng)然敢奏!而且必須要奏!”

    聲音如雷,氣勢如虹。

    退朝之后,王鏊和韓文一起出宮,王鏊對皇太子今日早朝上的表現(xiàn)贊嘆不已,“殿下用人之法確有妙處,自古以來會用自己人的明君賢主不缺,但連非自己人也能用的好的,不多矣。”

    韓文親眼所見,自然也如王鏊一樣有一番歡喜,“可惜老夫不如你這個老天官年輕,看不到殿下盛年之時所治理的大明氣象了?!?/br>
    “大司徒何出此言,您吶,可要活得久些,再久些……”

    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(yuǎn),越來越小……留下一個重歸安靜的紫禁城在身后……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一章 解難題

    浙江案之后,其實年關(guān)就已經(jīng)很近了。

    但弘治皇帝的身體不大好,宮里的節(jié)日氛圍一點也不熱烈,皇帝這幾年病懨懨的,隔上幾個月就要靜養(yǎng),不少人心里估計還打量著太子說不準(zhǔn)很快就要登基了。

    張皇后即便不是什么深明大義的人,但與丈夫的感情是真切的,一點做不了假。所以朱厚照不在的時候,她就一直在龍床邊照應(yīng),

    早朝結(jié)束后,朱厚照很快又到了乾清宮。

    以往,弘治皇帝生病,至少心情還不錯,這次卻有些差別,大抵是因為劉大夏說了什么傷了他的心,所以情緒低沉,一直就是這么躺著也不說什么話。

    朱厚照也知道父親在睡覺,所以走近時給宮里的太監(jiān)示意,叫他們不要跪。一路到暖閣外,卻見到了一幕張皇后趴在龍床邊的畫面。

    老太監(jiān)蕭敬輕手輕腳的過來,聲音極低的說:“殿下,陛下和皇后都睡著了……”

    朱厚照微微點頭,屋子里還是蠻暖和的,但是皇帝有被褥蓋,皇后還是沒有,于是他解下身上的羊絨大氅,走過去輕輕的給張皇后披上,現(xiàn)在畢竟是隆冬,凍著了就不好了。

    在之后蕭敬隨他一起出了殿。

    到外面,朱厚照才交代說:“父皇睡醒之后如果心情還是不好,你到東宮來遞個話,本宮來想辦法?!?/br>
    蕭敬內(nèi)心感動,“是,奴婢遵旨。”

    “嗯?!奔热贿@里還算安穩(wěn),他心里頭也算是放心了,又招呼著劉瑾說:“你去給內(nèi)閣遞個話,河南布政使王瓊轉(zhuǎn)任浙江布政使之前,讓他先進(jìn)京一趟。刑部的那個彭澤也是,到時候讓他們倆一起進(jìn)宮,本宮要見他們?!?/br>
    這事兒交代下去這樣他忘記也沒關(guān)系,反正到時候人過來就想起來了。

    像這種省級的官員,赴任之前他都要見一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