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嫡長子 第18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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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這個人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 但下一刻,他又想到,看來手底下這群奴婢很會揣摩他的心思,所講的話大概也是經(jīng)過仔細(xì)思量的,就沖著他心底的柔軟處。 哪里到了他熬夜看幾封奏疏,這些人就心疼的自己掉眼淚的程度?除了弘治,他可不信別人能做到這種程度。 想來,這大概也是為了邀他的歡心。 “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?”朱厚照有些惱火的把奏疏往御案上一摔,“跟朕這里玩心思,你道行還淺了點!” 谷大用聽這話心中大為驚恐,急忙跪下說:“奴婢失言!請陛下責(zé)罰!” “不看了,掃興。”朱厚照把這些奏疏推到一旁,然后看向谷大用的眼神一瞇,“谷大用,這是第一次,你在朕的面前玩心眼,朕不追究你。但你記住,以后就老老實實的干活,把那些小心思收一收,朕不會覺得你用心少了?!?/br> “是,是,奴婢知錯了?!被实酆鋈话l(fā)怒,谷大用心中更加摸不準(zhǔn),只能不停的磕頭。 好在秋云這個時候出現(xiàn)在乾清宮,小小替他解了圍,因為皇帝不想再看到他,叫他先離開了。 “陛下……怎么夜半時候,起身了?” “睡不著,你呢,哪個多嘴的去把你又叫了起來?” 秋云自顧自的走過來替他揉揉肩,“陛下少動些怒火吧,夜深時刻,氣結(jié)于心吶。反正奴婢來都來了,也不礙什么事?!?/br> “那你陪朕一會兒吧?!?/br> 朱厚照覺得無聊,又開始批閱奏疏,反正大半夜的他也不能干什么。 這樣一直到天有些亮色,他便直接去往奉天殿升早朝。 “……朕昨日看了山東來的奏疏,一夜未眠啊。大明朝立國百余年,似乎就沒有富過前宋的時候,百姓生活困苦,朝廷也入不敷出,只要老天爺來點兒脾氣,就得餓肚子。這怎么叫人睡得著???” 皇帝這樣講話,嘩啦啦的人群全都跪了下來。 “臣等未能替陛下分憂,請陛下恕罪!” “大宗伯何在?” “臣在。”林瀚出列拱手聽旨。 “今年的策論題目,就以剛剛朕說的為題。為什么大明不如前宋富裕?!?/br> “臣遵旨!” “祭酒呢?” 現(xiàn)任國子監(jiān)祭酒是張?zhí)烊穑俺紡執(zhí)烊饏⒁姳菹??!?/br> “回去做些準(zhǔn)備,過些日子朕要聽你介紹書院的情況,朝廷設(shè)立了醫(yī)學(xué)院、軍學(xué)院、知行學(xué)院和格物學(xué)院,分別講清楚,時至今日取得什么效用,下一步又將如何做?!?/br> “是!” 朱厚照站了起來,“諸位愛卿,年關(guān)之前,朕已經(jīng)和內(nèi)閣打過招呼。朝政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腳踩西瓜皮、滑到哪里算哪里,三年也好、五年也好,總歸是要有個規(guī)劃。各位都回去想想,過兩日就自己負(fù)責(zé)的事務(wù)上一份奏疏,咱們君臣坐下來,好好議議!” 等待前線的消息,對皇帝來說是個痛苦的過程,這個時候就只能用‘工作’讓自己填滿,順便也讓這些大臣知道知道什么叫勤政,天天就知道嘴巴上憂國憂民,真的干起活來給人瞧瞧看呢,老子不累死你們!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戰(zhàn)場 “部堂,你準(zhǔn)備怎么誘敵?” 靈州城很少有楊一清這樣的總督官員親臨,現(xiàn)如今這座中等規(guī)模的邊陲之城因為涌進(jìn)了數(shù)萬兵馬而變得擁擠不堪。 遠(yuǎn)道而來的固原兵塞滿了城池的各個角落,城墻上是待命而發(fā)的弓弩,城墻下是列隊巡邏的士兵,楊一清楊部堂對于駐守人員來說并不陌生,因為他每天隔上幾個時辰就會登城墻視察,也有些懶散的士兵被他當(dāng)場責(zé)罰。 韃靼人就在城外,也許五十里、也許八十里,他們只要稍加放松,敵人就可能出現(xiàn)。 但對于此時的楊一清來說,他最擔(dān)心的不是敵人來,而是敵人不來。 “又起煙了!” 明軍主力坐鎮(zhèn)靈州,韃靼人已經(jīng)退去了,但各地一直傳來警訊,有數(shù)個小堡已經(jīng)在韃靼人的攻擊下堡破人亡。 明軍的主將著急,每日都有人請戰(zhàn)。 但楊一清似乎一直穩(wěn)坐釣魚臺,直到他收到一封書信,這態(tài)度才開始有所轉(zhuǎn)變。 “張侖!曹勝!”楊一清的胡子更加花白,但總算開始動了,不再如之前一樣沉默,“命你二人分別率領(lǐng)橫山衛(wèi)和固原右衛(wèi)前去支援千牛堡?!?/br> 齊承隧和寧夏總兵都沒看懂,“部堂,野外危險,一旦橫山衛(wèi)和固原右衛(wèi)碰見韃靼人,那后果不堪設(shè)想!” “我不知道嗎?可圣旨你們也都瞧見了!”楊一清臉上的皺紋像他的智慧一樣多,他的眼神也一直堅定而強(qiáng)大,往那兒一坐就讓人覺得出了事找他說不定就有希望,“陛下和朝廷在等著西北的一場勝利,打敗了咱們是技不如人,可各地沒有敢開城門迎敵的,一個‘逗留不進(jìn)’的罪名,你們誰承擔(dān)得起?” 齊承隧勸道:“部堂,朝廷不會怪罪的,陛下知道這里的情況,所以派了楊尚義來此!” “楊尚義來到這里,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,那他就是白跑一趟?!?/br> 因為火篩帶著人就走了,大家都是騎馬,沒道理就一定能追得上人家。 “不必說了,千牛堡務(wù)必要救,你們可知道千牛堡里有什么人?!” 楊一清這樣一說,那話意就擺在這里了。齊承遂稍作細(xì)想,便暗道一聲壞了,“勛貴出身的軍學(xué)院學(xué)生?!” 這樣的話,千牛堡還真得救,救不救得下來另說,但你必須要有動作,否則將來這里的事肯定被勛貴捅到皇上那里去。 說什么,西北三邊總督楊一清坐擁精兵強(qiáng)將,結(jié)果一兵為發(fā)、一仗未打,就看著韃靼人在大明國土之上如入無人之境。 如果這樣的話,楊一清要怎么去皇帝面前辯解? 所以這場仗對于楊一清來說也是政治仗。 “張侖、曹勝!”楊一清在他們領(lǐng)命之前還特意交代,“務(wù)必使橫山衛(wèi)和固原有衛(wèi)的每一名士兵都清楚,除了破釜沉舟、救出千牛堡里的長興伯,其他的沒有任何活路?!?/br> 末了,楊一清還添上一句,“我們都是如此?!?/br> 這樣一來,曹雄和齊承遂就都不敢再說反對意見了,到時候長興伯不得來找他們? 不過楊部堂到底神通廣大,類似勛貴以軍學(xué)院身份在邊疆的,個個都要嚴(yán)格保密身份,這是當(dāng)今圣上親自下的旨意, 楊部堂又是怎么知道的? 齊承遂抬眼看到楊一清把手中看過的紙條放在燭火上燒了,好奇心讓他特別想知道那上面到底是寫什么。 可他也不敢問,他還是害怕楊一清。 兩衛(wèi)一萬人……楊一清的做法就是用這些人的命,保自己的命。這么狠的人,誰不怕? 好在馮侖、曹勝這都是楊一清這么些年慢慢提拔起來的人,即便楊部堂的命令很不靠譜,但他們還是點兵出征了。 出靈州城不久就是灰蒙蒙、黃透透的天空大地,這些地方鮮有村莊、即便有也是被韃靼人給屠滅了。 所以一出城,張、曹二人就像行駛在荒茫大漠之中一般,風(fēng)又急又大,還要時時提心吊膽。 而在千牛堡,一切都已經(jīng)和韃靼人最初寇邊時不同了。 守備將軍賀彥亨根本沒有往日的從容,他的胳膊上系著血色布條,面前的甲破破爛爛,幾乎只剩一半。 他頭發(fā)凌亂、嘴唇干裂出很深的口子,兩側(cè)的臉頰彤紅,像是一種凍傷。 韃靼人前后從他這里過了兩遍,一次要命,一次抽魂,現(xiàn)在千牛堡里就剩幾百個受傷的士兵了,好在韃靼騎兵不喜歡硬攻城寨,所以這兩次他們都守了下來,如若不然,一個小堡幾千人,又怎么擋得住幾萬大軍? 喻自在的大腿被砍了一刀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能動了,只能靠著城墻挺著,而在他身邊可都是尸體,有自己人的,也有敵人的。 那日那個叫十二郎的十來歲娃娃現(xiàn)如今狀態(tài)反而最好,雖然嘴唇也同樣干裂的厲害,甚至手上的凍瘡都在流水了,但他沒什么外傷,真是命大的很。 “水來了,熱的?!?/br> 十二郎戴著個破手套,十個手指露出來八個,凍壞的就有四個,但還是在前后跑腿兒干活。 “先給老賀。” 不過十二郎一抬頭,就見賀彥亨微微擺手,“你是不是個武人?這個時候還這樣扭捏,跟個婆娘一樣!果然是叫人不自在!” 喻自在嘿嘿笑了笑,對他的惡語完全不在意,喝了一口水之后仰天看,念叨著,“……汝病吾不知時,汝歿吾不知日,生不能相養(yǎng)于共居,歿不得撫汝以盡哀,斂不憑其棺,窆不臨其xue?!?/br> 賀彥亨聽了半天沒聽懂一個字,擦了擦嘴巴噴道:“說的什么鳥語?” “《祭十二郎文》?!庇髯栽诳戳丝囱矍暗倪@個小少年,“十二郎,這個名字誰先叫你的?” “一個窮酸秀才。他撿到了我,就叫我十二郎。” “看來是喜歡韓愈的文章。你還沒姓吧?” 小少年搖搖頭,他雖然臉上臟兮兮,但其實眼睛很亮。 “不如就姓韓,韓十二郎!” “韓十二郎?”少年人自己念叨了一次,結(jié)果卻搖了搖頭,“不好聽,不夠霸氣。韓十二郎、跟喊十二郎似的,我煩人喊我?!?/br> 喻自在被噎了一句。惹得賀彥亨哈哈大笑。 但笑聲剛到一半,忽然有個瘸腿的士兵過來稟報:“將軍!韃靼人又回來了!” “你說什么?!”賀彥亨用腳踢那些在邊上睡著的人,“都起來,韃子來攻堡子了!” “不應(yīng)該啊……”喻自在艱難的翻轉(zhuǎn)過身,扒拉開城墻上因戰(zhàn)爭而留下的一個小孔往下面望去,很遠(yuǎn)很遠(yuǎn)的地方,果然有一片黑壓壓的韃靼騎兵列陣。那場面,只要一聲令下,他們就會像潮水一樣從大地上涌來,“韃靼人只為搶掠,從不攻硬城,千牛堡守住了兩次,又是個窮堡子,怎么會呢?” 十二郎抽出了刀,他還有力量,還可以再戰(zhàn)斗,“韃子不是人,他們只是想殺人而已?!?/br> “不對。”喻自在沒辦法被這種理由說法,“十二郎,教你一招。打仗,最重要的是腦子,不是刀子,腦子用得對,不用刀都能殺人?!?/br> 十二郎懷疑的看了看他,“真的?不用刀子能殺人?” “兵者,詭道也。什么叫詭道?就是要用腦子騙過敵人!” “那你,騙他們試試?” “老賀!老賀??!十二郎,你去把他叫過來!” 城墻上是嘩啦啦的聲音,三兩個殘兵用槍支撐著身體站起來,賀彥亨去叫人,其實也叫不起來幾個了。 十二郎遵照喻自在說的,快速沖過去將他拉了過來。 “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!” 喻自在半支撐著身體,他大腿有傷,完全站不起來了,“老賀,千牛堡已經(jīng)沒幾個兵可以再來一次硬仗了!你現(xiàn)在命人將所有的尸體都扶坐起來,戴著帽子,躲著點兒臉,全都在城墻邊排列好!” “死人能有什么用?” “韃靼人不會攻硬寨,咱們已經(jīng)守了兩次,只要城墻上還是滿滿士兵,他們就會猶豫,有可能就不打了!” 賀彥亨是戍守邊疆的人,他當(dāng)然也了解韃靼人,不過這個法子他是沒試過。 “反正也是絕境,試試就試試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