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嫡長子 第270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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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佐則有些驚魂不定的離開了。 李東陽、謝遷、韓文和楊廷和等一眾大臣也沒有走遠(yuǎn)。他們原本以為顧佐今天要是進去,都不一定能好好出來,沒想到倒也安然無言。 韓文上前,倒沒說什么話。就只見顧佐搖了搖頭。 “看來陛下真的是動了盛怒。” 盛怒嗎? 顧佐原本也這么以為,但他現(xiàn)在倒有些不太確定了,“陛下,是想得清楚的。大司徒,楊歸儒的身后事,交予下官來辦吧?!?/br> 韓文擔(dān)心,“這樣,會不會惹得陛下不快?” “不會。下官是替陛下辦的。” 這話說的很有內(nèi)涵。李、謝、韓、楊四人都差點沒聽懂。 當(dāng)然到最后也是一聲嘆息,帝王之路也不是好走的。 十一月,午門外,南方小雨,北方晴天,陽光照耀的大刀刺眼,一刀劈下之后,畫面定格。 皇帝動刀殺人,幾乎將這件事情定了性。 沒有誰能夠真正反對皇帝,浙江的士子想集體這么做,所以他們集體失去了功名。 今日的京師也一樣肅殺, 顧佐親自督人收殮了楊歸儒的遺體,這些動作他可以做。 但朝廷不可能給楊歸儒任何的死后之名。不管他生前是非功過。如果要說錯,就是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去試探皇權(quán)的硬度。 各路官員將自己的看法放在肚子里,如果要表達(dá),也僅僅是追憶一下楊歸儒,其余的還是照著皇帝的意志在旋轉(zhuǎn)。 如此大事,轉(zhuǎn)送圣旨的人不敢耽擱片刻,震驚天下的消息像是一陣風(fēng)一樣快速刮向南方。 先前還有些聲響的南直隸地區(qū)沉默了下來,浙江更是一片死寂, 對于很多人來說,死其實沒可怕到那個程度,但革掉功名則是誅心,他們從出生開始就被家里的長輩教導(dǎo),要讀書考科舉,將來做官以后光宗耀祖。 現(xiàn)在這條路被斷絕了,就像一個人失去了生命的追求,哪怕還喘氣,但痛苦萬分。 圣旨中還提到,不需要把黃思過、李旻這些人帶去京城,理由很簡單,朕不想見。 浙江的官府接到旨意以后,一時間也有些傻眼,他們這些人別說自己做了,就是見都沒見過要拿掉這么多人的功名。 谷大用倒是還湊近了說:“中丞,司禮監(jiān)傳來的消息說,陛下還在想,浙江這么多士子失去了士紳的身份,這樣浙江的錢糧明年要比往年有不少增長才是?!?/br> 這是一種提醒。 因為王瓊和劉瑾似乎有些關(guān)系。 皇帝這個心思沒有寫在圣旨上,但心里頭有了這樣一個印象。所以如果明年浙江的錢糧不增長,對于王瓊來說就是一個危險因素。 這是很正常的邏輯,納稅的人增加了。別看就幾百人,這幫人家里的地都多的很。 王瓊頭疼,士紳的身份實際上還會有土地投獻這回事。 現(xiàn)在這么多人失去了身份保護,意味著浙江在接下來就會有大量關(guān)于土地爭端的案件,這是關(guān)乎百姓切身實際的事,相當(dāng)不好處理。 因為投獻給這幫人不再能夠優(yōu)免了,那自然是要收回來。但是這收,可不容易。 當(dāng)然,這些不關(guān)毛語文的事。 黃思過、李旻、李志這些人都從大牢里放了出來, 毛語文自個兒去放的。 這三位書生還是注重文人的體面,他們不哭不鬧,在牢房里也是沉心讀書。 “朝廷赦免了你們的死罪?!?/br> 幽暗的走廊里,毛語文的聲音還有些回響。 這三人都有些發(fā)愣,像是不敢相信這回事。 黃思過最先反應(yīng),“那么先前,被殺害的那四人呢?!” 毛語文滿不在乎,“算是他們命不好?!?/br> “賊子安敢如此囂張?就不怕將來遭報應(yīng)嗎?”黃思過起身怒斥。 “最終你會感謝我的。因為那么多人活著,還不如死了的幾個人?!?/br> 說話間,毛語文將身后跟著的三名錦衣衛(wèi)招了過來,他們?nèi)艘蝗耸掷镉幸粋€木盤,木盤上是一套衣服,只不過不是什么好衣服,粗布麻衣,普通的緊。 “脫下囚服,換上這套衣服,你們就可以離開了?!?/br> 換上這套衣服? 三人全都不解。 李旻拱了拱手,“副使,這是何意?” “朝廷的規(guī)矩,農(nóng)戶一家經(jīng)商,則全家皆不許穿絲綢羅緞?!泵Z文都調(diào)查過他們的,“三位家里,應(yīng)當(dāng)是有商人的吧?” 明朝商人地位最末,這是朱元璋的規(guī)定。 看他們還是不解的神色,毛語文就不再賣關(guān)子,“陛下圣旨,浙江所有聚眾鬧事的官員,一律革去功名,同族之中的子弟也不許再科考。以后,絲綢羅緞你們是穿不得了。” 黃思過、李旻和李志聞言大驚失色,“你說什么?!” 他們這些人可以說寄情山水,畢竟考上了、看過了山頭的風(fēng)景,但宗族里還有那么多后輩呢?而且還有他們自己的兒孫,如果不能科考。 “陛下當(dāng)真下了這樣的旨意?”李旻萬分不信,“我也在陛下身邊伺候過,陛下通情達(dá)理、心懷仁德,怎會下此旨意?” “通情達(dá)理、心懷仁德?陛下不斷表露了朝廷要開海的堅決意志,派總督、查要案,訓(xùn)斥了勛貴、查辦了宗藩,種種跡象都表明陛下就是要辦成這件事,你們難道看不到嗎?” “不,你們看得到,但是你們不答應(yīng),不答應(yīng)還妄想要反對,朝廷花了這么大力氣,最后就要看在你們這幾百個讀書人的面子上不做這件事了嗎?!” 砰! 李旻跌坐在了地上,他本來就擔(dān)心錢塘李家,這下更加完蛋了。 第三百零六章 銀子!銀子! 王瓊和彭澤接下來要忙死了。 其中最主要的事,就是把各家的土地算清楚,很多人都不再有錢糧優(yōu)免的資格了,鬧不好,還得去服役。 而毛語文則已經(jīng)扶好彎刀準(zhǔn)備去錢塘抓人。 免去功名辦的是這幫人聚眾鬧事。 但海貿(mào)走私的事兒還沒完呢。 再走在杭州城的街頭,這座城市像是失去了生氣一般,昏昏沉沉,分外壓抑。 毛語文加強了防衛(wèi),自己的小命還是要緊些。 不過,也真的有人靠近。 因為身上有梅計的梅花標(biāo)志毛語文就聽他說了兩句,隨后在引領(lǐng)之下拐彎進了一處院落。 院落里陳設(shè)極為簡單。 梅可甲快速而來,拱手敬禮,“見過毛副使。” “自己人就不必這樣了,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?” 梅可甲親自動手給坐著的毛語文泡了一杯茶,隨后自己坐在對面,“有幾個商人,找到了小人。話說的著實可憐,小人也實在不好拒絕,就壯著膽,想和副使說說?!?/br> “商人?” “現(xiàn)在,就是商人?!?/br> 毛語文聽懂了,“走私的商人?” “誒。那是以前嘛。以后就是官貿(mào)?!?/br> “可不要和是鄱陽詹氏扯上關(guān)系的人,那些你只能去求陛下。畢竟淮王的案子還在那邊懸著,陛下還在等著鄱陽詹氏結(jié)案呢。” 梅可甲笑瞇瞇的,“沒關(guān)系,肯定沒關(guān)系?!?/br> 說完他一拍手,隨后就有七八個中年人排著隊從偏房走了出來,一過來就下跪,“請副使饒我等一條性命!” 這個景象,在今日之前是不可想象的。 到底還是皇帝夠狠。 梅可甲感嘆,“整個大明,能做成這件事的也只有陛下了。換任何一個臣子,這海,都開不成。” “家中有被革去功名的子弟?” 七八個人臉色慘然,笑也不是,哭也不是。 “我等都是一時糊涂瞇了心竅?!?/br> 還有人哭訴:“我們家才慘,原本我是下了死令,不許出門。結(jié)果是攔也攔不住,最終釀成如此大禍,幾十年心血毀于一旦!我徐家日后還有什么指望?” “是啊,現(xiàn)在回望一眼,忽然間只覺得一切都是大夢一場!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!” 毛語文偏眼看了看梅可甲,“話也不能這么說。梅掌柜家里,也沒有人考取過什么功名。關(guān)鍵還在于,做對的事情?!?/br> “對對對,我們幾人就是要做對的事?!痹挼酱颂幰苍撜f出來意,“副使,這個……朝廷嚴(yán)查私貿(mào),是不是就是要我們都行官貿(mào)?如果我們都遵照此點,這過去的事情……” 毛語文聽明白了。 政策這個事,上面和下面其實是有認(rèn)知誤差的。 比如說,下面的人理解朝廷是要將所有走私商人全部捉拿歸案,那么他們自然就會心生抵制。但是朝廷這個話其實不好講明白,總不能明著說,同意的無罪、不同意的有罪。那這樣也太不要臉了。 “過去的……什么事?” 毛語文這么說,說話那人急了,“就是那個……” 梅可甲輕輕撞了一下他胳膊,“既然過去沒事,那咱們還是說將來的事。” “啊,對對對,”眾人恍然大悟,臉上終于露出了釋然和開心的表情,“是應(yīng)該說將來,將來我們便跟著梅掌柜,梅掌柜做什么就是朝廷要做什么,朝廷要做什么,我們便做什么?!?/br> 有了將來的有事,才有過去的沒事。 毛語文放下茶杯,“還未請教各位姓名,本使好將事情安排下去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