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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歷史小說 - 大明嫡長子在線閱讀 - 大明嫡長子 第363節(jié)

大明嫡長子 第363節(jié)

    而大明中期正是承平年間,除了有限的軍事活動,最為關(guān)鍵還是坐朝理政,其內(nèi)涵就是財富的重新分配。

    這樣的局勢,新興的、從書院‘經(jīng)世致用’學(xué)說下走出的年輕官員怎么可能不被重用?

    有所作為,才有所地位。

    這和亂世出英雄是一個道理。

    可其他許多人才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。

    那日兵部尚書王炳在君前與少司徒顧佐爭論了兩句,兩人之間相互看輕的關(guān)系也實質(zhì)上掩藏不住。

    當(dāng)年劉大夏也如顧佐一樣,圣眷太隆,所以導(dǎo)致內(nèi)閣首揆劉健和吏部尚書馬文升都有些不滿。

    其本質(zhì)也是局勢的失衡所引起的。

    只不過現(xiàn)在的吏部尚書梁儲不像當(dāng)年馬文升一般擁有那么高的地位,畢竟若不是王鏊需要坐鎮(zhèn)東南,他也補(bǔ)不上這個位置,所以心氣低了點(diǎn)兒,

    內(nèi)閣里的李東陽、謝遷比之劉健也少了幾分愣頭青的剛正,因而也是忍了下來。

    但忍下的東西,不代表沒有。

    當(dāng)王炳說一聲現(xiàn)在沒有內(nèi)閣只有少府的時候,李閣老與謝閣老也很難堅定的駁斥,而是都帶著幾分小媳婦似的怨氣,沉默了。

    “閣老!”

    這兩個悶驢,瞧得王炳都急了。

    “朝中的事就像一方小天地,而這方天地都在陛下心中。大司馬,你說的這些不止你知道,很多人都知道,叔厚(梁儲字)難道不知?”

    這些話是謝遷在說,他捋著胡須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。

    “陛下是自比漢武之君,朝堂上的事,你現(xiàn)在要說話,怎么說?說什么?”

    王炳聽到堂堂閣老這樣講,心中大失所望。他當(dāng)然知道自己沒辦法說,可大家一起,總不至于一句話都講不了。

    “照謝閣老所言,便是我等臣子,連句盡忠之言都講不得?”

    “大司馬。”李東陽睜開了眼睛,“陛下向來思慮周詳,不論如何安排,可能最初看不明白,但到時候都會覺得有道理。身為臣子,不是盡忠之言講不得,而是要看盡忠之言講了是為了什么?!?/br>
    這是直接質(zhì)疑他的目的。

    王炳聞言,失望而歸。

    他走了之后。

    內(nèi)閣的這間小屋子似乎又安靜了下來。

    屋子中央的冰塊一點(diǎn)點(diǎn)消融,落下的水發(fā)出‘滴答滴答’的聲音。

    兩個老人家伏案的身形雖然佝僂,但權(quán)勢加身,一襲紅袍只讓人覺得貴氣萬分。

    “于喬,你我一起到侍從室遞個條子吧?”

    李東陽并沒有說明要去做什么,但謝遷似乎心領(lǐng)神會,多少年來的相處讓他們有這種默契。

    “好?!?/br>
    李東陽收攏衣袍,左手扶著書案略顯艱難的站起來,低沉而平緩的聲音也在屋子里響起,

    “……先前一次有人在朝中給我二人拱火,雖說沒有明證,但現(xiàn)在想來,有如此動機(jī)行此事的便只有這些人了。王炳此番煽風(fēng)點(diǎn)火,足見其野心不小?!?/br>
    謝遷的頭發(fā)有黑有白,他比李東陽年輕三歲,看起來卻好不少。

    其實李東陽原先并沒有那么老,興許是劉健離開,他這個遞補(bǔ)上去的首揆一下子擔(dān)子便重了。

    “上次陛下也有知覺,只不過沒有深究,這次若是依舊如此,只怕他禍福難料。”

    “嘿,”李東陽抬頭笑了聲,“一朝天子一朝臣,當(dāng)初他有那份心思也難怪。哪知陛下啊,雖然嚴(yán)厲,但其實也有幾分厚道。陛下厚道,我們也不能不厚道啊。走?!?/br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乾清宮里。

    朱厚照很快接見了兩位閣老,并且照例叫人搬了凳子。

    皇帝怕熱,他這里也有冰塊,還有人用扇子將冷氣吹向他這里。

    “杭州織造來了信兒,”皇帝眼神示意了一下劉瑾,叫他將東西遞過去,“朝廷開海,接觸了海外之民,也確信了早年民間所說的海貿(mào)之利十分驚人的話。這是內(nèi)官遞到宮里的,兩位閣老可能不知道。杭州織造談妥了一筆十萬匹絲綢的生意?!?/br>
    “據(jù)報,在大明朝,一匹絲綢只能賣6兩銀子,可賣到海外卻足有15兩。如此一來,這10萬匹絲綢就可獲銀150萬兩。雖說還要除去支付桑農(nóng)以及織工的成本,但海貿(mào)一事獲利巨大,是肯定的了。之后朝廷的歲入逐漸增加。兩位閣老,朝廷的腰包鼓起來,再給百姓花錢可就要大手筆了。你們可不要心疼銀子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哪里的話。”李東陽微微笑著,“天子有此愛民之心,做臣子的只會為陛下、為天下臣民賀?!?/br>
    李東陽看完也轉(zhuǎn)遞給了謝遷。

    謝閣老也微微驚訝。

    弘治十八年,皇帝力主開海,這才過去半年多,其成效就已經(jīng)逐漸顯現(xiàn)。

    “對了,你們兩位見朕是什么事?”

    李東陽抱拳,“只是一番懇請。自陛下御極以來,大行新政,其中大部分列為少府職責(zé),朝堂之中忙閑兩重天,因而懇請陛下,慎重!”

    他這個話講完,

    謝遷一點(diǎn)驚訝都沒有。

    可見他們兩個完全是有默契的。

    王炳所講得那些問題確實存在,有人紅紅火火、有人冰冰涼涼。這樣下去一定會出問題。

    但作為他們來講,不愿意與王炳搞在一起是肯定的。

    可也不代表,這些盡忠之言就不能說。

    就像李東陽講得那樣,你講盡忠之言的目的是什么?是真的為了盡忠,還是別有用心。

    “木秀于林風(fēng)必摧之,微臣以為哪怕是為了少司徒,陛下似也應(yīng)穩(wěn)妥處之?!敝x閣老附上繼續(xù)講,“況且,一人之力總有窮盡之時,那么多的事,臣恐少司徒分身乏術(shù)?!?/br>
    朱厚照微微落下眉頭,整個人正經(jīng)起來。

    李、謝二人不會莫名其妙的來提出這件事。好在他們提出來的方式其實很溫和。并且,堂堂內(nèi)閣,也不會被朝中其他人所左右。

    這一點(diǎn)應(yīng)當(dāng)無須擔(dān)心。

    所以大致上,應(yīng)是他們看到那日王炳與顧佐之爭,所以也如他一樣想到了同一個問題。

    “那兩位閣老有何高見?”

    李東陽和謝遷心里一頓,

    皇帝倒是實實在在承認(rèn)了這個問題,這其實讓他們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或者更直接的講,其實皇帝本身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,如此問,也不過就是借坡下驢。

    “……微臣以為有兩法可解。其一分責(zé)、其二換人。所謂分責(zé),是要將屬于少府的一些職責(zé)化為他處,一來穩(wěn)定朝堂,二來可以讓少府中人更為集中于一處或幾處。所謂換人……就是將少司徒再做調(diào)整。微臣知道,陛下之用人其關(guān)鍵在于有署理地方的經(jīng)驗。

    臣聽說楊介夫在兩淮處置有度,游刃有余,由此可見青州知府、山東布政使之經(jīng)驗是起了大用處的。顧禮卿亦是國之棟梁,將來陛下若要倚為股肱,是否應(yīng)讓其補(bǔ)齊主政一地之空白?”

    這兩手聽下來都是不錯的辦法。

    其中的第二手,在以往看來是個壞主意。從京官變?yōu)榈胤焦?,你這是什么用心?

    但在正德皇帝之下,這卻是極好的推薦。

    因為皇帝就是喜歡用這些人。

    顧禮卿四十多歲,尚可稱其年輕,四五年布政使、巡撫一當(dāng),再任尚書那是名正言順,即便是出閣入相,那也不顯得突兀,有什么不好呢?

    “微臣附議?!?/br>
    朱厚照也知道,這些都是可以用的辦法。

    不過還有一層,他不得不考慮。

    那就是他這個皇帝在臣子的心中,哪怕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帝王,但昏和庸二字,是怎樣也不會落在他的頭上。

    不要說朝廷史官,

    就是官員自述,可有哪一筆敢小瞧了他?

    這點(diǎn)自信,他還是有的。

    也就是說,臣子們應(yīng)當(dāng)自己想得到皇帝知道少府塞成這樣是臃腫的。

    既然知道,那就是說有不得已之處。

    既然有不得已,是誰在那邊聒噪?

    好似在逼迫著皇帝做出某種選擇一樣。

    這種感覺,他不喜歡。

    越是聰明的帝王、權(quán)力重的帝王,就越是不喜歡這種感覺。

    他朱厚照還會講點(diǎn)道理。真要換了朱元璋,估摸著是要掀一個胡惟庸大案了。

    “所謂用人不當(dāng)其才,聞賢不試以事,良可恨也。帝王之道,更在乎用人、貶人?!敝旌裾找性邶堃沃?,下方就是兩位閣老,他這是思量之后的回話,李、謝二人都聽得很認(rèn)真,

    “但怎樣便是對的用人,怎樣便是對的貶人,朕看古往今來的皇帝也都多有不同。今次這件事,叫朕想到了弘治十七年王襄敏公出任三邊總制之爭。兩位愛卿,可還記得否?”

    “微臣記得、陛下當(dāng)時還說,朝廷選人用人,不能盡看其派系,而不看其才能?!?/br>
    就是這樣。

    所謂皇帝的風(fēng)格、皇帝的風(fēng)骨,其實很多時候就在這些選擇之中。你堅持什么,最后得到的就是什么。

    第四百零一章 一箭雙雕

    李東陽和謝遷都是幾十年宦海的人,皇帝的心思幾句話一講,他們便能夠明白。

    皇帝所要堅持的,其實就是大局觀三個字。

    在顧佐與少府的這件事上,何為大局?

    答案也許不好講。但絕對不是為了朝堂之上的那點(diǎn)所謂的小心思。

    但是這樣的用人方式,對于帝王來說難度極高,因為它不平衡。

    如果似嘉靖那樣,用一個人,再扶一個人對付他,那么朝堂掌控起來就較為容易,因為皇帝在這個局面下是超然的,誰也不敢得罪了皇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