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嫡長子 第409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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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因為官府在正兒八經(jīng)的推這件事情,固安縣的民亂最終沒掀起什么風(fēng)浪,說實在話在吃人的社會里,哪個縣鬧點兒什么事都算是正常的。 現(xiàn)在分田令摧毀了他們的根基,所以這些人是越抓越少。也必定不會像明末那樣,流民的隊伍越滾越大。 二十三個縣,一個一個縣來吧…… 幾日之后, 顧人儀先率領(lǐng)人手至大興縣,大興縣有皇莊八處,合起來也要有六千多畝地。就是這分給誰,是個麻煩事——貧困生怎么認定???怎么防止造假? 顧人儀到了之后采取了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:家里餓死過人的先分。 這件事不太好瞞,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的,很容易被揭露。 并且按照丁口數(shù)來分,每人三畝地。 先分,如果有多余,那么各家再分個半畝地什么的。 官府的人在顧人儀的親自率領(lǐng)下奔赴大興縣的張集村。 北方的平原鄉(xiāng)間在春天的早晨有種霧蒙蒙的感覺,路邊一些野草的腦袋上還有沒來得及散去的露水。 走到村子里邊兒,很多房屋都顯得破敗,抬眼望去,要么是幾片破瓦搭起來,要么就是窗戶破個洞也沒修。 幾家?guī)缀醯姆孔勇湓谝黄?,墻倒屋塔的,沒有半分朝氣。 而即便時辰還早,也能看到有身材干瘦的老人家扛著鋤頭在房前屋后鋤地。 有一家模樣讓顧人儀情緒翻涌,便是一個垂髫稚兒趴在一塊圓潤的大石頭上蘸水寫字,一個婦人,應(yīng)是她的母親在淘米。 很少很少的一把米。 一個成年人的手掌都裝不下。 要是煮成一鍋三人喝的粥,那和水也沒多大區(qū)別。 民生之苦,已苦不堪言。 至于籬笆院落里的第三人,應(yīng)是那孩子的父親在捆柴禾,大約是準備背到集市上賣錢吧。 這三人都是面如菜色,婦人更是瘦得顴骨突出,嘴唇也干巴巴的。 看到官府的人,他們都頗為緊張。婦人急忙過去攙著孩子往屋里躲。 “不要害怕,這是順天府來的大官。”村里的里正這樣介紹,“來分田的?!?/br> 來的路上,里正與顧人儀說過這一家,年前,這一戶的家主也就是孩子的爺爺去世了,倒也不是真的單純餓死的,只是餓得慌了,吃了很多樹葉子,結(jié)果身體不好鬧了病,又沒錢抓藥,只能等死。 而且這三口之家過得也很艱辛。 遇到這種情況,顧人儀也定主意:可以分。 至于男子則頗有幾分驚恐,顫音說:“分誰家的田?!” 顧人儀知道他會錯意了,“分天子的田,你家有三口人,原先還剩兩畝四分田,這次要分給你們六畝六分田。有九畝田,日子能好過些。” 這話說出來,老實的農(nóng)夫都沒有立即反應(yīng)過來。 “天子的田……怎么會分給我們?” 其實順天府尹也不算小官了,哪里會落到和農(nóng)戶直接對話的地步?實在是之前那種慘狀,顧人儀看得心中難受。若是不正兒八經(jīng)的為了他們做點什么,他坐在衙門里也是犯堵。 現(xiàn)在看下來,他更是覺得這件事馬虎不得。 皇帝如此大力的提拔重用他,天下的百姓好不容易等到這么一個機會,他顧人儀怎么敢馬虎!一馬虎就是人的性命為代價??! 一個大男子,此時看到老百姓這般模樣,有些忍不住要落淚。天子要給他們分田,他們都不敢相信。 “……真的分嗎?是分給我們嗎?要不要錢的?”屋里的婦人走了出來,問了這么一句。 “你一個婦道人家管那么多干什么?回去!” “不妨事。”顧人儀使勁張目,忍著淚水,說:“這些地,都不要錢,都是直接劃給你們,并且重新制定田契,官府與你們簽字畫押,而且要做得快,這樣今年的春耕你們還來得及,熬過這幾個月,地里有了收成,下半年就不會這樣苦了。” 男子還是帶著些防備,他干脆下來,“敢問官老爺……天子,為什么要給我們分田?” “天子是所有子民的君父,他看不下去自己的孩兒受苦,所以派我們前來給你們分田?!?/br> 這話,也不知這男子聽懂沒聽懂,反正他還是愣愣的。 顧人儀也看不了他瘦到包皮的面容了,“解釋一百遍不如做一遍。還是分田吧,拿到田契,百姓們就該信了?!?/br> 這時候倒是他邊上一個人走過來, “大興縣內(nèi)的八處皇莊只有一處在這里,也就1200畝,還算是大的,這樣一家分六七畝地,后面只怕會不夠分?!?/br> 顧人儀沒什么表情,“沒事,先分。不夠了咱們再查其他的莊田,一樣一樣做。” 這件事,他能有命做到五成就五成,三成就三成,也管不了那么多了。哪怕僅僅是五成,也是幾十萬百姓的性命,北直隸多多少少也能恢復(fù)一點人煙。 “……可其他的莊田,圣旨并未提及?!?/br> “我自有主意。先不多說,分田為要?!?/br> 第四百四十七章 田間、撞墻 憲宗末年就開始的莊田之害,一個大朝會的功夫就有了進展。 流言現(xiàn)在還是滿天飛,但朱厚照不是只會玩弄這些花招的人,實實在在的事情要趕快做下去,趕不上春耕就是人禍了。 當初為了管理皇莊,宮中派去了許多小太監(jiān),或是莊頭,或是小校,這些人沒少干缺德事,好在他們是宮里完全掌握的。 所以不論是田,還是田上的人,皇莊、中官莊田目前都沒什么阻礙。 盡管老百姓對文官和勛臣有些背后指摘,但迄今為止沒有明確的圣旨要求如何如何,主體上還是以分宮里的田為主。 這樣事情辦得倒是不算很難。 只是各級官員,不管是外庭還是內(nèi)廷,都有伸手的可能。 分田具體怎么分,朱厚照不要關(guān)心太細,但監(jiān)管這一條,他還是要抓的緊的。 不然總是不放心。 不是說不信任顧人儀這些新任知府,關(guān)鍵是他們也只是一個人兩只眼,有的時候也顧不上。 另外,如果專門派出欽差巡查此事,那畢竟不一樣。 上上下下的官員可以為難顧人儀,但為難不了欽差。 略作思量之后,他下旨以侍從室謝丕、錦衣衛(wèi)副使韓子仁以及翰林院編修景旸為巡查欽差,專門負責(zé)此事。 而且把謝丕列為主,韓子仁、景旸為副。 景旸是正德元年加科而來的進士,位列第一甲第二名。 當時科舉授官略作改動,但不包含名次很高的這些,所以他仍然是到翰林院。這次想到他,也是因為景旸自有廉、儉之名。 至于選謝丕, 一是因為他出身侍從室,從目前的情況來看,侍從室出去的人是最沒必要行一些作jian犯科之事的,一條康莊大道擺著,何必呢? 第二,他是謝閣老的次子。謝閣老在朝中幾十年,不知道認識了多少人,大大小小的官員怎樣也要賣謝遷一點面子,更加不敢在暗地里做什么動作。 你欺負得了小子不懂人情世故,難道不怕人精一般的老子找上門? 當然,謝丕本身家學(xué)深厚,至今也沒見過他在生活上有過什么貪財好色這樣不好的事情。 即便他有些嫩,畢竟還有韓子仁。 再加上一個現(xiàn)在剛剛進到官員隊伍里來,還謹小慎微的景旸。 朱厚照相信,這幾人大抵搞不出什么更夸張的貪腐案,最多也就是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問題。 不管如何,反正這個巡查欽差是出去了, 只要出去,那么所有相關(guān)的官員做事就會有一個顧忌。 三月的京師已經(jīng)有了暖意,陽光灑下,官道兩旁的樹枝都已冒了芽,他們這行人走官道、過溪水,沿著土路走進鄉(xiāng)野之間。 一路上,看到好幾個老農(nóng)背個竹簍,穿著草鞋走在路上。田里面,還有人腰間掛個葫蘆,忙活一會兒累了,便打開來喝上幾口。 景旸是江西人士,他從小見的都是連綿的小土山,倒很少見過像北方這么大片的沃野,只不過這似乎充滿希望的田野里,到處都是難以果腹的老百姓。 “……皇莊的田,中官的田眼下都在分了,其他的田便都不提了嗎?” 韓子仁和景旸都在看謝丕。 當日侍從室的人總該知道是什么情況。 謝丕頭戴黑色的帽子,身穿藍色的圓領(lǐng)官袍,他臉皮有些細嫩,也有些靦腆,說:“圣意高深難測,不過想來也是要分的?!?/br> 雖說贖田也是個法子。 但都察院和各路科道言官不停地在上奏疏,整個朝堂現(xiàn)在是異常緊張,許多低等級的官員或是為了自己的清名,或是為了迎合上意,總之就是在彈劾。 這種眾怒,不會是內(nèi)閣惹的,也不會是北直隸這些官員惹的,基本上還是皇帝的引導(dǎo)。 換句話說,即便有贖田的辦法出來,也還是要逼著北直隸的大地主交田。 只是看有沒有笨人了。 韓子仁在山東當過知縣,他對其中的事情了解更多,“我也是覺得要分。雖說陛下現(xiàn)在還沒追究太深,但怎么能不追究的太深?只要分田這件事做下去,不可避免的會撞上一堵墻?!?/br> 景旸問:“什么墻?” “不夠分。” 韓子仁嘴唇一抿,吐出這三個字。 除去皇莊和中官的莊田,剩余的官莊還剩兩萬余頃,那么多人口,即便已經(jīng)降到每人3畝地,必定還是不夠分。 “到時候分田之事進行一半,不夠分了怎么辦?”韓子仁沉思說:“陛下決然不會想不到這個問題,必定已經(jīng)是想到。然后以勢來推事?!?/br> 有的時候,以圣旨推事不一定特別好使。尤其碰上這種涉及土地的事。但如果是以勢,那就不一定?;实垓T虎難下能怎么辦,那當然是硬著頭皮也要下。 這樣聊著,他們很快也到了大興縣。 顧人儀最先從這里開始分田, 欽差自然也只能先到這里看。 顧人儀此刻正站在田間地頭,微風(fēng)吹得衣袂卷動,也吹得他青絲翻飛,在他的視線里,是好幾個村里頭的男子,他們扛著尺,帶上根木頭,陽光下往地里這么一插,上面一塊紅布隨風(fēng)飄動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