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一路的明軍或快或慢但最終都匯聚于良鄉(xiāng)。

    惡劣的天氣給雙方都造成了不便。明軍難以快速支援，達延汗也難以迅速撤退。

    而且附近到處都是明軍，除了官軍，還有民兵，達延汗所派出去的打探消息之人好些都折損于半路。

    后來宣府之兵的出現(xiàn)，讓他心中震動，大家都是老對手了，一旦靠近，相互之間都認得出。達延汗開始真的覺得不對。

    這一點就是馬益謙也沒有想到。

    畢竟傳旨調(diào)宣府兵馬，是朱厚照后來的圣旨，一個小小的馬益謙是絕對不會知曉的。

    一日戰(zhàn)罷，雙方都有意退兵。

    韃靼人是吃了天黑的虧，心有余悸，而明軍則是等待各路兵馬齊至。

    兵部尚書王炳到了以后，這便是主心骨。

    大同總兵、宣府總兵以及良鄉(xiāng)的守將全部到其帳下聽令。

    “諸位，陛下一步步謀劃至今，才有這般局面。如今我軍兵強馬壯，不管韃虜是什么精銳，也必定要滅其于此。按照剛剛與諸位的商議，明日由大同周總兵為主，宣府楊總兵攻其右，張公公、石指揮率領京營八衛(wèi)并虎賁衛(wèi)擊其左。各路民兵仍有軍學院小組統(tǒng)一指揮，一旦韃靼兵馬潰散，則立時分批追擊，若是其奪路逃跑，這大明的路，總歸不能讓敵人比我們更熟悉！就是如此，可有異議？！”

    “末將等遵令！！”

    解散以后，馬榮跟隨周尚文。

    周尚文問道：“原本，還有些擔憂。不過怎么天黑之后，韃子便逐漸退兵了？”

    “末將在易州仔細問過，韃子在那里的夜襲吃了虧。入夜以后，當?shù)匕傩招凶咧烊缤讜?，也是在百姓的協(xié)助之下，韃子有一支孤軍被圍殲?！?/br>
    “原來如此……有了軍學院以后，當真是人才輩出。”周尚文感嘆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大明可以說并不缺乏將領，但這也是花費數(shù)年的時間，才做到這樣的。就在不遠的弘治十一年，當時的朝廷還只能把七十多的王越老將軍再搬出來呢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出色的將領，精銳的士卒，充足的糧餉，以及自從開戰(zhàn)以來，皇帝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逐步將達延汗的八萬大軍削弱至此……

    這其中所耗費的心思真是不知道有多少。

    所以也才能讓達延汗第一次徹夜難眠，他碰到對手了。

    汗帳中也開始有些焦躁的情緒在蔓延。

    速勝，不太可能，今日已經(jīng)和大明騎兵交上手了。

    干凈的撤退也不太可能，大明攢起了來的這些戰(zhàn)馬、組建的這支騎兵完全可以追著他們。

    “為今之計，只能請父汗早做決斷，由小股人馬護送父汗從小路回到草原。我們的部落還在，回去以后再經(jīng)營幾年，一樣可以……”

    啪！

    達延汗直接一巴掌把兒子扇倒在地，“只是稍有困境而已，這是失敗嗎？！你竟然讓本汗放下幾萬名勇士自己逃跑！”

    巴爾斯是覺得打不過了，討論完他就覺得打不過了。

    因為明軍明顯是步步為營，人家有目的、有計劃，甚至后續(xù)還會再有援軍，漢人數(shù)量太多了！

    “父汗！”

    “戰(zhàn)爭這種事，優(yōu)勢不是勝勢，劣勢也不是敗勢，一切還是要看最后的結(jié)果?！?/br>
    太陽升起來以后，天也放晴了。

    韃靼人的軍營之中，沒有幾個人真的睡好的，因為情緒會傳染。好在最后的時刻也沒有讓他們等得太久。

    咚！咚！咚！

    戰(zhàn)鼓聲響，明軍開始總攻了！

    第五百章 血，濺了開來！

    聽聞自己大哥在白天的戰(zhàn)事之中受了傷時，馬榮心中多了幾分緊張，不過等趕到他的營帳前，卻被告知人家吃了一碗大rou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睡下了。

    這也是種本事。

    明軍以良鄉(xiāng)縣城為中心，近十萬大軍全部擺布在這里，一片一片的軍帳連綿不斷，仿佛沒有盡頭。

    對于其中的許多人來說都還沒見過這樣的場景，明日的事不言而喻，估摸著很多人心中都是各種情緒翻涌，能在這個時候睡著，的確也需要一些本事。

    馬榮是睡不著的，他一個人找了一塊干凈的石頭坐下。

    這夜里，真安靜。

    “明日大戰(zhàn)，今日卻不休息？”

    聽聲音而知人。

    馬榮不敢造次，尊稱道：“末將見過大司馬?！?/br>
    王炳擺出和藹的面容，抬了抬手，“不必多禮。今天多虧了你及時趕到，否則良鄉(xiāng)縣的百姓怕是要死傷殆盡。臨行前，圣上囑咐過這一點，可以說馬指揮使于我還有救命之恩?！?/br>
    “大司馬言重了，身為大明將領，保國護家乃是應盡職責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兩人沉默了一下。

    期間似乎也只有蛙鳴。

    “明日一戰(zhàn)一定要勝了韃靼。不能讓陛下再等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末將明白，末將等這一天也很久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們兩人并不十分相熟，王炳是知道此子前途已不可限量，所以心生好感，但交淺言深也是大忌。

    因而后面便走了。

    馬榮沒想到什么，索性便算了。他現(xiàn)在滿腦子都是明天那一戰(zhàn)。

    韃靼小王子，是明朝在北邊最大的隱患，自從其成年以來，明朝北疆幾乎是三兩年就要遭受一次大的侵犯，而小規(guī)模的打草谷則幾乎年年都有，只要是有些見識的大臣，沒有不對此感到憤怒的！

    翌日。

    清晨時分許多人就醒了。更早的是準備飯食的，熱氣騰騰的饅頭一籠一籠的，但端到人群中又很快消失不見。

    馬榮剛出營帳，就有兩個部下給了拿了兩個過來。

    他也不客氣，塞到嘴里就啃，一邊吃一邊走一圈，看看自己的士兵。

    碰到軍容不齊整的，他要上去拽一拽那歪掉的衣服，并說：“昨晚害怕得一晚沒睡？褲子都塞不好?！?/br>
    哈哈哈。

    邊上許多人都要笑話。

    “指揮使，您就瞧好吧！要是吃黑饃饃我還不敢講，今兒吃的是白面饅頭，有勁兒！”

    “指揮使！”后邊有人邊跑邊喊：“周總兵要你過去?！?/br>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馬榮轉(zhuǎn)身捶了捶幾個硬朗的漢子，“這兒可離京師近。打好了，明天正好回京領賞錢、到家就抱媳婦兒，打差了，臉可就丟掉家門口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多少賞錢？”

    馬榮年輕，又平易近人，許多士兵也都敢這么問。

    “這我不知道。我只是在大司馬那里聽說，這次朝廷賞錢發(fā)得很快。京里還有些十二團營的兄弟也來了，他們的軍餉已經(jīng)從內(nèi)帑搬了出來了，發(fā)多少、就看戰(zhàn)事的表現(xiàn)。就是這五萬顆腦袋的事，看著分吧?！?/br>
    羽林衛(wèi)的眾人一聽，心中帶起了火熱。

    “是聽說皇上發(fā)了筆大財，就是從之前說得玄乎玄乎的開海里來得！”

    先前說白面饅頭的那人，他又用勁兒多嚼了一口，整個嘴巴都被塞的鼓鼓的。望著手中的東西，他若有所悟。

    “這銀子，可不能給京營全占了去?！?/br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馬榮任由他們討論，自己則去了周尚文那一邊。

    今天早上已經(jīng)沒什么需要討論的了，就是一些場面話再交代下。

    半個多時辰后，伴隨著渾厚激蕩的戰(zhàn)鼓之聲，大明騎兵所有將士騎上戰(zhàn)馬，來到了敵軍的正面。為首的是周尚文，他的身邊有馬一槐、嚴興奎、馬榮等一眾將領。

    宣府總兵楊興再其右側(cè)，張永、石奉在其左側(cè)，這套陣型就是一個大大的扇形。

    北方大地，一馬平川，因而能將陣型擺開。

    韃靼人的兵馬略少，不過一點兒也沒有因人數(shù)少而顯得慌亂。

    這一戰(zhàn)他們?nèi)羰勤A了，就是明軍的第二次土木堡，除了抓不走皇帝，其他的打擊一樣不少。

    當年，正統(tǒng)皇帝在土木堡駐扎的時候，知道身后的瓦剌大軍緊隨而至，于是派出成國公朱勇、永順伯薛綬率四萬余騎兵前去，結(jié)果全軍覆沒。

    在這種自己最擅長的地形之中，達延汗并不覺得他打不出像也先指揮的那種戰(zhàn)斗。

    咚！

    只一聲，大軍便顯得躁動起來。

    “明軍必勝！”

    這是最后的口號。

    “明軍必勝！”

    轟隆隆的氣勢，就是達延汗幾十年來所見的也不多，這種困境就像是一種賭博，牌底還未掀開之時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！

    砰！

    人與人、馬與馬終于撞到了一起。

    從高空中看，便如兩股黑色的巨浪碰在一起。

    石奉率領虎賁衛(wèi)，紫荊關一戰(zhàn)他無奈飲恨，至今還有很深的怨氣，一上馬之后便尋著達延汗的王駕奔了過去。

    “把虜酋抓了！給兄弟們報仇！”

    岳建庭、曹新也加入虎賁衛(wèi)之中，跟隨著主將進行沖鋒，他們眼睛盯著石奉。在他們看來這個指揮使沖得太猛，實際上會有危險。

    韃靼人的反擊可同樣也是兇猛的。尋個間隙，便在后方用弓箭為其掩護。

    今天這場仗沒有那么多的所謂藝術在其中，兩軍對壘，比拼的是實打?qū)嵉挠挛洹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