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嫡長子 第599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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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呢,聽說今兒上午就在審這樁案子?!?/br> 朱厚照本來并不想出面,不過昨兒回到行宮以后陸續(xù)聽了稟報,知道山陽縣的百姓基本都驚動了。 左右無事,他便提前坐轎進了巡撫衙門的后廳之中。 下江南,除了看景,也是要看看民間本來的樣子嘛。 就是弄的宋衡有些壓力。 朱厚照一邊搖扇子,一邊提醒他,“你可以當朕不在此處,該怎么審就怎么審。祖宗又沒規(guī)定當皇帝不能到你這巡撫衙門來是不是?” “臣豈敢阻攔陛下,只是……臣擔心一會兒有些狂悖之徒出言不遜,再惹惱陛下?!?/br> “朕被惹惱的次數(shù)還少嗎?你莫要再說了,帶嫌犯和證人,開審吧。你也是個干臣,好好審,做出點表現(xiàn),朕回頭賞你些好東西。” 王炳和楊廷和都不說話坐在一旁。 他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本來皇帝在紫禁城好好的,磨著磨著下江南,再磨著磨著竟然和他們一起坐到這里來了。 怎么就到今天這一步了? “陛下,那臣這就去了。要是臣一會兒又不當之處,還請陛下寬恕微臣?!?/br> “去吧去吧?!?/br> 朱厚照心情還不錯,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作為皇帝現(xiàn)在的行為已經(jīng)超出這些大臣的想象了,因而便不再要求他們過多。 “王閣老,楊閣老。” “臣在?!?/br> “你們不要掛著一張臉嘛。今兒個說不定會有罪首歸案這等大快人心的戲份,應(yīng)當高興才是?!?/br> 楊廷和抿了抿嘴巴,他還是把掃興的話咽到了肚子里,他的記憶里,還沒有先代的皇帝這樣做過呢。 君臣現(xiàn)在各自有心思,直到外面響起‘啪’的一聲,他們的注意力才被吸引過去。 “帶人犯!!” 隨著這身喊,朱厚照也開始捻起桌子上的桂花糕,一點兒一點兒的吃著玩。 不久,就聽到鐵鏈子拖在地上的刺耳聲。 “啪!” “嫌犯周淮,你為何見官不跪?”宋衡端正四方而坐,怒指著下面那個留著短須,臉色偏白的青年。 “學生幼年時也曾入學,直至廩膳生員,正德四年,學生參加淮安府大考獲第二等。雖才學有限,舉人不中,但也勉強忝為秀才?!?/br> 他昨日忽然被關(guān)押,在牢里也沒有遭受刑罰,一天的時間更餓不到哪里去,所以狀態(tài)還是很好的,盡管身上的衣物看起來有些臟了,不過面容之間不減傲氣。 “學生還想向宋中丞求教一事?!?/br> “說!” “不知學生究竟犯了何事,竟要巡撫衙門出動如此多的人,不問原委徑直就將學生抓進了大牢!” 宋衡直說:“你突然被抓了進去,沒有人告訴你也是正常。但本官這就可以和你直說,是你鹽場中的灶工聚眾揭發(fā)了你。說你虐民得利,搶占良女,甚至迫害他人性命。因檢舉你的有近百人,因而本官下令拿人?!?/br> “什么?那都是一幫刁民,難道僅憑他們?nèi)齼删湓?,中丞就可以拿人??/br> “你先莫慌?!彼魏馄蛴疫?,“帶證人!” 事情演進到這里,基本上原先就預(yù)料得到。 不過等到證人一上場,一下就亂了起來。原來是一對老夫婦,他們看到周淮立馬就變得非常激動,直接掙脫開衙役的手,整個人撲向了周淮,“就是你這個畜生!你還我兒子命來!” 周淮畢竟年輕,手腳利索,他直接將來人推到,“拿開你的臟手!誰見過你兒子?!” 啪! “周淮,你莫要傷了人。此老者姓趙,人稱趙老三,他本是個賣草鞋的,家中有個幼子名為趙大雨。你有沒有用過這樣一個人?” “趙大雨?沒印象?!?/br> 宋衡沒想到他這么難纏,當即怒道:“你手底下用什么人,知道的人不少。本官隨便找人一問便知,你何必在此胡攪蠻纏?!” 周淮正了正衣領(lǐng),“啊,學生想起來了。是有叫趙大雨的,不過和他們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 “那是這對老夫婦的兒子!” “中丞,這可不一定。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,在我這里的趙大雨一定就是他們的兒子?再說了,學生用的這個趙大雨,后來也不再給學生賣命了,他離開了周府,至于去了哪里,或者是不是死了,學生又哪里知道?總不能每一個過了周府的人出了事,都是學生的事吧?” 后廳內(nèi)。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瓷杯,并發(fā)出輕輕的碰撞聲。 王炳尬笑,“陛下,請勿著急。” “帶下一個人證!” 這次是寧山和寧河,以及昨晚被他們聚集起來的人。 周淮一看他倆,目光之中就有陰狠射出。 “小人寧河、小人寧山,參見中丞!” “起!” “周淮,你可認得這兩人?” 周淮腦袋一昂,“看中丞的意思,是要說他二人是我鹽場的灶工。” “難道不是?” “不,中丞說是那就是。不過我那鹽場之內(nèi)有灶工兩百余人,學生記性不好,可不是一一能記住的。” “你不必記住我!”寧河怒懟道,“你只需記得那個叫小荷的姑娘,她是我的侄女兒,今年四月初被你強占,奪回府內(nèi)。你敢說,這也不是真的?” “哼,證據(jù)呢?” 寧河眼神中冒出一股子怒火,“你擄走她、并對她用強的時候,她在你胳膊上抓了口子,這是她親口告訴我的,你敢把右胳膊亮出來么?” 周淮面色一變。 “不錯,我們兄弟曾設(shè)法營救過她。但她被你jian污,已無求生之念,只想著殺你而后快!四月中旬,你還休養(yǎng)過幾日,想必身上也有傷吧?” 宋衡不再廢話,當即下命令,“脫他衣服!” “慢??!”周淮這家伙也算是鎮(zhèn)定,他拱手沖宋衡,“中丞,學生這胳膊是有傷,但是……僅憑幾道傷口又能說明什么?難道不能是他事先知道,然后編造了故事來污蔑學生嗎?他又怎么證明,這傷口是那個叫什么荷的女子所留?!” 寧河一聽頓時有些急,他沒讀過書,不如這個家伙嘴巴利,只能強調(diào),“你從來都是嫌棄灶工的,我們這些人不可能提前知道你有何處傷口。” “那可難說,萬一你處心積慮,謀劃已久呢?” “中丞!”寧河急了。 周淮乘勢再起,他說:“中丞,在下雖為末流商人,但也不是此等灶工可以比的,在下家中還有叔叔在浙江為官,時常告誡我這個侄子要為人謙遜,絕不可自恃身份,胡作非為,學生此生雖然中舉無望,但心中總是向往宗族之中的前輩,以他們?yōu)榘駱?,又怎么會在公堂之上顛倒是非?反倒是這等卑賤之民,怕是覺得鹽場太過辛苦,心中惦記其學生那份豐厚的家財才是真的?!?/br> 后廳之中的朱厚照聽了以后眉頭一挑。這段話尋常老百姓絕對聽不懂,但其實極有玄機,而且說得很厲害。 此人實際上是拐彎告訴審案的官員,我有官府的背景,還有不少的家資。只要偏向于他,那么結(jié)交了朋友不說,銀錢上也同樣不會虧待。 反過來,再看這幾個身份低賤的老百姓,你給他們做主,能得到什么? 所以,這是公開的行賄行為。 只是比較隱蔽。 如果是一般的品德比較差的官員,肯定心中貪念大起,然后被其利誘。 而不貪的人呢,大部分也比較膽小,膽小就會害怕他那個浙江官府的關(guān)系會不會再找回來。 所以唯有‘不貪、且不怕死’的人才會使得判罰結(jié)果對他不利。 可這樣的人,全天下有幾個啊? 也是僅憑這一點,朱厚照就可以斷定此人有罪,哪怕不是這些人證說的罪,他肯定也犯了別的罪。因為他手法太嫻熟老練,而且臉皮厚到這種程度,不可能是什么好人。 還有一點,這個混蛋有些氣人。 唰! 朱厚照把手中扇子一甩,“兩位閣老,你們都聽到了吧?” 王炳與楊廷和也是八面玲瓏般的心思,“回陛下,都聽到了。” “聽到了就好?!敝旌裾照玖似饋?,漸漸的笑容僵住,開始面帶寒霜,“朕可沒心情聽無賴在這里扯皮。這個案子朕也不想聽了,尤址,隨朕出去?!?/br> “是!” 王炳和楊廷和面容一驚,“陛下!” 可惜他們這倆六十歲的老頭兒哪里跟得上年輕皇帝的步伐。 他一出現(xiàn),宋衡看到以后屁股立馬離凳讓出位置,朱厚照沒有半點兒客氣,直接坐了下去。 第六百六十一章 陛下真性情 當朱厚照現(xiàn)身,這已經(jīng)不是審案了。審案是宋衡的事,他只是聽不得這家伙在這里鬼扯。 不過皇帝親自到這種地方來,其實不太合規(guī)制,所以就是宋衡也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。從后面一路慌忙追來的兩位閣老也提著袖口急得胡子亂竄。 王炳忙對宋衡說:“快將人都帶走,尤其這個不知禮儀廉恥的家伙,留他在這里不怕污了圣上的眼嗎?” “慢!”朱厚照淡淡說了這么一句,“閣老莫要急。只需三兩句話的時間,此間事必定了了,誰的眼也污不了,而且還會清一清這世間的濁氣?!?/br> 宋衡無奈,他在主位側(cè)邊匍匐在地,不敢動彈。 這一幕看得周淮大吃一驚,別看他囂張,但是對他來說巡撫那也是天大的官了。 與此同時,邊上的寧河、寧山也跪了下來,高呼道:“小人參見皇上!” 皇上?! 周淮腿肚子一軟,驚得愣神了會兒,而且還下意識的、好奇般的和朱厚照來了個直視。 數(shù)息之后才忽然驚醒,立馬癱了下來,哆嗦著說:“參、參見皇上!” 朱厚照又側(cè)坐過身面向宋衡,一副看都不看周淮的樣子,“宋中丞,朕今日越俎代庖,希望你不要介意?!?/br> “微臣不敢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