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嫡長子 第642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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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微臣唐突了?!?/br> “你說了這是你的私心,所以朕不怪你。你現在去,將那些給毛紀求情的人頭都點點,都誰遞了條子,再給他們合一合挑個時間讓他們一起來見朕?!?/br> 朱厚照摸著下巴,道:“喔,不對。你怎么還在這里cao心這等破事?讓謝丕代你做。你不是要到張驄哪里去嗎?去協助他制定丈量流程、招募并培訓人員,這件事才是大事。至于這朝堂,朕在,誰也翻不起風浪!” “是,微臣遵旨?!苯F叩頭,“陛下,微臣今日之言雖是私心,但還是請陛下三思,毛紀乃是難得的賢臣,不用,是為朝廷之撼,陛下之撼矣!” 朱厚照只淡淡的擺擺手讓他離開,隨后自言自語的講,“什么賢臣,賢與不賢有時候由不得他們。” 他就是要用毛紀來告訴天下人,皇權巍峨,逆之者亡。 第七百一十八章 還不快去傳旨? 一段時間以來,朱厚照也會傾向于使用品性相對過得去的人,比如顧佐、顧人儀這都是他大力提拔起來的。 甚至包括毛紀本身,他在清流之中同樣名聲不小。 這種風格在過去一段時間是好的,比如拉住了劉健、李東陽等人,那么就是籠絡了天下士子之心,現如今朝野上下都將正德皇帝視為一代圣君,也是當初這種作風的一個結果。 當然,在推進士紳除優(yōu)之時,這種雙方之間的美好時光必然會逐漸消解,所以得罪他們朱厚照是不怕的。 而毛紀的遭遇很容易引起朝野諸多臣子的同情,在他們的眼中,毛紀雖然冒犯天顏,但其情可免,且絕對出于公心, 對于這樣的臣子,圣君當然是不該殺。 大抵是朱厚照并未這樣處置過,所以大臣們也敢于諫言,替毛紀說一兩句求情的話一方面滿足自己的道德欲,另外更沒什么壞處。 但他們顯然錯誤預估了正德皇帝這一次的態(tài)度。 哪怕是有梁儲、何鑒、王華這樣的重臣相勸,天子的態(tài)度也未見軟化。 暖閣里,他們說出的道理總歸就是那么幾條,毛紀一心為公,清正而有賢名。 朱厚照沒有太過于輕薄,更未做出什么不顧儀態(tài)的舉動,而是很端莊的聽三個大臣說完,但他心里其實是有些脾氣的。 “……天地君親師,再有賢名的臣子,若是眼中沒有君父,朕又要之何用?朕知道,你們會辯駁,說毛紀心中必然是有朕,只不過忠言逆耳利于行,但朕看到的是,他毛紀將自己的清名看得最重,重過朕,也重過大明天下!他要的,是你們、還有朝外的百官說他是忠臣,而不是真正忠于朕的忠臣。這其中是有區(qū)別的?!?/br> 梁儲聽明白皇帝的意思了,“陛下,此為誤解,毛維之的確珍惜名節(jié),可凡為君子,哪個能不看重自己的名節(jié)?這并非是過錯,這反倒是品性高潔的體現??!” 朱厚照擺擺手,“好了,你們都不必再說了。朕不想浪費口舌與你們辯議他究竟是怎樣愛惜名節(jié)的。朕只知道,為君者,承天意、祀宗廟、愛子民,士紳除憂就是愛護子民之舉,不知道在毛維之的眼中,我大明百姓過得如何。 兩耳不聞窗外事,一心只讀圣賢書。在朕看來真是誤國誤民也誤臣子的兩句話,士紳不過拔一毛以利天下,在他眼中就是動搖了根基,失卻了人心的舉動,好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大才子。他的去留,朕心中已下定決心。但你們放心,朕不會要他的命,但朕會除去他的功名,官職自然也是一點兒不留,將他打回原籍,做一個耕種田地的普通老百姓。他是哪里人?” “陛下啊!”梁儲還想說。 朱厚照臉色開始變,重重的問,“他是哪里人,回話!” 梁儲無奈,“是,毛維之是山東掖縣人。” “毛氏在當地算是大族嗎?” 這話他是問尤址的。 因為朱厚照不相信這些臣子會說實話。 他們總想救一救毛紀的。 尤址低頭答曰:“回陛下,毛氏在掖縣算是大族,所謂崇儒毛氏,在當地,這也是書香門第了?!?/br> “果不出朕所料。家有小資,所以才能一心只讀圣賢書啊。這件事透過司禮監(jiān)來辦吧,也省得你們這一個個清名之臣害怕得緊?!?/br> “請陛下吩咐?!?/br> “司禮監(jiān)遞個條子給山東守備太監(jiān),讓他直接到掖縣縣衙親自主持此事,毛紀冒犯天顏、重名輕君,外有公心之名,實則私心極重,為朕所不喜。既無忠心,原本是要判處死罪的,念及諸臣為其求情,免其死罪,但死罪可免、活罪難逃,自今日起奪其功名,免其官職,掖縣毛氏不分老幼,人人戴罪。記得‘為朕所不喜’這句要寫原話,不要改動?!?/br> 朱厚照指著尤址的腦袋說。 內閣里大臣只能跪而靜聽。 天子這一招是絕的。 至少沒殺人,算是給他們這些大臣一個面子,你們求了情,保住了人命,拿出去交代去吧。 但是另外一方面,處置不可謂不重。 不僅自己功名沒了,而且連帶家族都跟著遭殃,多少還是有些讓人心驚的。 “……喔,不僅僅是姓毛的,還有其親屬一并算上。只要是五服之內的,不可錯漏一人?!?/br> “是!” “但朕也不會虐其過深,讓當地官府按照每人五畝土地的額度,留下供他們耕種的土地?!敝旌裾昭燮ひ惶В皬拇艘院?,就讓他好好當一個自耕農吧?!?/br> 臣子們聽了這話心里開始冒泡。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,這句話本來的意思是要人人讀圣賢書,行圣人之事,但在明朝的現實環(huán)境中,它已經異化為一種‘成功學’、‘做官學’。 就像我們受教育其目的就是為了謀生一樣。 所以王守仁小時候發(fā)出了那個最質樸的疑問,他的老師說讀書是為了科舉,將來出閣入相、光宗耀祖,但他說讀書難道不是為了成為圣人? 總之一句話,如果讓一個官員回過頭去成為自耕農,這或許比殺了他還要難受。 “陛下?!蓖跞A想了想說道:“陛下的本意乃是要毛紀親身體驗民間之疾苦,但所謂閻王好過,小鬼難纏。天下勢利之人不在少數,若是毛紀以這樣的罪名回到原籍,臣恐欺辱之人極多,不論怎樣,毛紀仍是朝廷九卿之一,是工部尚書,是陛下親自簡拔的臣子。一旦為人所辱,不僅是朝廷顏面盡失,而且還會與陛下的本意相沖?!?/br> 朱厚照不為所動,“這種話就不要多講了。朕下了一趟江南,看到不少百姓為士紳所欺辱,他不是說士紳是朝廷的根基嗎?讓他自己去感受感受好了。王華,你不會以為老百姓的生活之困,只在于耕種辛苦、物資短困吧?你敢說官僚、胥吏、大族的欺壓不是百姓生活的尋常嗎?如若不然,那些家破人亡的人是怎么來的?” 王華被皇帝反問一句,有些吃癟,也就不再多說了。 其實朱厚照也不是故意要質問他,他其實有些生氣的,都說皇帝是‘何不食rou糜’,這些人又好到哪里去,“還不快去傳旨?!朕還等著瞧呢,看看處置了他,會不會天都塌掉!” 第七百一十九章 噤聲 入了12月以后,氣溫陡然下降。 今日不知怎的,天上飄了雪,紅色的紫禁城在這一刻染了白,各處飛檐給雪撐起了特別的形狀。 雪后的宮城,安靜,也肅穆。 幾個紅袍的老人自皇帝寢宮中的暖閣內出來,踩出了長長的、歪歪扭扭的腳印。 風雪之中,他們大多心情沉重。 “……當年,記得也是一片雪,毛維之任欽差,督辦兩淮、長蘆鹽務,捷報回京以后,皇上欣喜。這才短短幾年,實在是想不通,皇上這次為何要如此重處?” 腳踩在雪上,發(fā)出‘咯吱、咯吱’的聲響,三道背影在兩面墻間越走越遠。 面對梁儲的感嘆,戶部尚書何鑒言道:“圣意不可猜。皇上君威日重,不論是楊應寧還是毛維之,處置的手段日益有雷霆之感。此等轉變之下,總會有這么一天的?!?/br> 所有人事先覺得楊一清可能沒有太好的下場,毛維之應當還好。 在這種預期之下,當楊一清結局還算不錯,本來眾人都覺得雨過天晴,那更該沒事了。哪曾想皇帝不僅不放過毛紀,而且加倍重處。 所謂圣意不可猜,不就是這樣么,紫禁城里來了個厲害的主,誰也摸不透他的脾氣。 從此之后,只能小心行事了。 事物都是相關聯的,當朱厚照要這么做的時候,官員群體必然有這樣的反應。 官場在此事之后必然要多出幾分安靜。 當初為毛紀求情的奏疏堆滿了天子的御案,但最后他出獄回到在京的家中,卻是門可羅雀,只有寥寥數人前去看望。 毛紀此時已經一身粗布麻衣,他已經不再有穿絲綢的資格了。 甚至因為過往的清廉,導致他的生活其實會在很快變得拮據。 像顧人儀、顧佐這些人去見他的時候,當然也會做些接濟。 皇帝并未明旨杜絕。 但是毛紀怎么可能會接受呢? 他在家中以一壺淡淡的茶水招待以往的同僚,天氣太冷,水汽化作一縷青煙,環(huán)繞升騰。 其實是相對無言的。 說什么呢? 朝堂之事?毛紀不會自討沒趣。 說以后嗎? 哪里還有什么以后,以后就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了。 “君子不受嗟來之食,兩位的好意心領,不過若是還看得起在下,便將這些收回吧?!?/br> 顧人儀說:“預料到你會如此,但東西還是帶來了。維之與我等相知,該知道我們不是那等意思?!?/br> “當然知道,但在下還是不能受。”毛紀推了推桌上的東西,“拿回去吧。我本無意于黃白物,皇上既然賜我耕種自給,這便是圣旨,拿了,也是抗旨啊。” “這……”顧人儀不知如何反駁這句,轉而面向顧佐,“禮卿,你倒是說兩句。” “怕是說破天,以維之的脾性都是不會受的。我們二人也是明己心志,既是此時不愿意受,那今后再說,維之回鄉(xiāng)以后,若遇到什么困境,可以給我們寫信,我二人一定傾力相助?!?/br> “多謝兩位?!泵o真心誠意的作揖,“患難見真情,陛下寬仁,雖然不會因此而怪罪兩位,但能在這個時候還屈尊降臨,這份恩情我毛紀終生不忘。只是以后……怕是難以報答?!?/br> 正在聊著的時候,內院傳來聲響,原來是毛紀府中的下人收拾細軟,全部準備離開。 很少見到的他的夫人子女也換上了黃灰色麻布。 這地方,他們一家是留不了幾日了。 “唉?!鳖欁粢宦晣@息,而后還是盡力安慰,“陛下此番處置,雖說重了些,但其目的似乎也是要維之感受一番民間之苦,等到將來有日,說不準還會召還回京。維之回鄉(xiāng)以后,只管讀書修氣,溫養(yǎng)精神,總是還有作為的機會?!?/br> 毛紀是有些不敢想的。 他想過被殺頭,想過被貶黜,但是沒想過自己的功名都被罷了。 在人前他并不表現出什么, 但是提著行囊冒著風雪離開時,他的臉上便再也掩飾不住那份傷感與悲痛。 難道是他真的觸怒了皇帝,傷透了皇帝的心嗎? 而一想到回鄉(xiāng)去面對自己那些族親,他便更加痛苦。 尤其是他的發(fā)妻和不曾懂事的兒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