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嫡長子 第65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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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張璁也不客套了,定于兩日后前往齊東。 路上。 高懷還將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部告訴他,說道:“這個齊東知縣陸為民,其實倒是個強(qiáng)悍的漢子,說是當(dāng)初選他也是瞧中他這一點?!?/br> “為何?” “各地民風(fēng)不同,齊東縣這處地方有萬貫之家?!?/br> 張璁明白了。 他咧嘴冷笑。 當(dāng)年他還是一升斗小民之時,也曾仰望過這樣的世家豪族,這些族中子弟出則錦衣豪車,入則美婢嬌妾,而且?guī)资赖牡滋N(yùn),往往是縣官都難以奈何。 現(xiàn)在的他再看這樣的豪族,也仍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,舊時的記憶和現(xiàn)實的權(quán)勢相互交雜,某個時刻甚至難以分辨。 “不管是什么人,阻擋國策,都是個死字。他若是安心認(rèn)命也就算了,越是囂張反抗,越是會招致殺身之禍?!?/br> 張驄拳頭握緊了幾分,他現(xiàn)在是當(dāng)朝的閣老。 一句話,山東的鎮(zhèn)守太監(jiān)得點兩衛(wèi)的兵馬隨他而動,身上還有王命旗牌,得的是天子之令,只要確認(rèn)為真,罪名屬實,可以先斬后奏! “走!” 大隊兵馬順著官道浩浩蕩蕩的向齊東縣進(jìn)發(fā)。 5月的天氣,道路很好走,沒過多久這座小小的古樸縣城便引入眼簾。 在他們?nèi)氤侵?,錦衣衛(wèi)副使麻斌已經(jīng)出城迎接。 并且給張璁遞上了一份書信,“被襲擊的三人名為毛興平、張克允、苗經(jīng)。其中受傷的毛興平。事發(fā)地點是縣城外被當(dāng)?shù)厝朔Q為山嶺林的一處地方,根據(jù)現(xiàn)場的情況來看,這是一次蓄意的襲擊,或者可稱為謀殺。好在齊東知縣陸為民有幾分警覺,明里和暗里都派了人隨行保護(hù)。匪徒大概還是有些忌憚于縣衙中人的官府身份,所以沒有強(qiáng)攻,只交戰(zhàn)了一炷香就退去了?!?/br> 高懷臉型狹長,眼睛陰陰的,他笑了一下,“事不辦完,怎好退去?” “高公公說的不錯。”麻斌也可以確認(rèn),“必定是因為有背后之人指使,否則絕不會有統(tǒng)一的行止之舉。” “恩。有線索嗎?” “主要是兩個線索。有一個人受了傷,據(jù)描述是丟了半個右耳。” 這是很明顯的特征。 這種時候沒有特別高效率的手段,但是有特別莽的官府。 “下官已經(jīng)請陸知縣下令,一是封鎖全城藥鋪,所有購買治刀傷的人都要登記身份并派人跟蹤查實傷者情況,包括全城的棺材鋪、壽衣店等,哪怕這個人死了,也要從土里挖出來。二是下令各處鄉(xiāng)村,凡見到受此傷而不報者,全村連坐。” 在這個時候這不是什么很殘忍的事,就像隱田,你如果不報,你村里的村長不報,也是同罪。 不然怎么管束百姓?真當(dāng)滿天下的老百姓全部是心地純善嗎? “做得不錯。第二個線索呢?” 麻斌從袖口中掏出一片紙,“有人密告,齊東縣卓一端暗中勾結(jié)山匪,殘害鄉(xiāng)民。不過沒有證據(jù),而且告密之人應(yīng)當(dāng)十分膽小,他讓一個孩子送來的,自己并未出面。” “看來小地方也是很激烈,相互之間的死斗便是在我們來了以后更加掩藏不住了。高公公,你說的豪奢之家是不是就是這一家?” “正是?!?/br> 麻斌解釋說:“下官也派人暗中訪探了,這一家的確名聲不好,大多數(shù)的百姓都畏之如虎,哪怕是想了解的多一些,百姓們也都不敢多談?!?/br> 張璁才不管那一套,“先抓起來?!?/br> 高懷和麻斌都一愣。麻斌還補(bǔ)充了一句,“閣老,現(xiàn)在并無證據(jù)?!?/br> 張璁眼神堅定,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?隨便給他找點什么罪名,先抓起來再說,這種人,你不把他嚇得屁滾尿流,他永遠(yuǎn)在你背后使壞?!?/br> 張璁想到當(dāng)年這幫人也是這樣,蠻橫無理,仿佛就已經(jīng)沒有王法了,而且他們一會兒倚仗這個,一會兒又倚仗那個,啰啰嗦嗦,像蒼蠅一樣。 實際上張璁自己心里很有數(shù),這種人不必多說,全家上下全部抓進(jìn)去,絕對不會冤枉他,到時候再補(bǔ)罪名就好了。 當(dāng)然了這種做法稍顯囂張。 不過張璁考慮的不僅是齊東,看各地的情況,他要是當(dāng)個秀才,后面怕是事情更難辦,直接擺出流氓的姿態(tài),看看倒會如何! 第七百四十三章 殺無赦 大兵進(jìn)駐,滿城變色。 齊東縣的知縣陸為民非常氣憤,高懷說他是個強(qiáng)悍的人,這話還真不假。 即便是面對當(dāng)朝的閣老,他也面不改色。 當(dāng)然,禮數(shù)必然是周全的,不過張璁的做法實在‘有損朝廷臉面’,他便一口一個釘子似的說道:“齊東縣卓家一事,下官已想了萬全之策,拼著掉腦袋也要定其罪,罰其人。然而張閣老在尚未正式開始之前,突然大兵進(jìn)駐,且無罪抓人,如今不僅是卓家,齊東更是全城驚恐,鬧出去,豈不讓人說朝廷的閑話?” 張驄并不著惱,“你一個七品的知縣,許多事你做不了,本官不怪你。你說有完全之策,本官相信。朝廷派駐的測量員被襲擊本是絕無可能發(fā)生之事,你不僅提前預(yù)料而且做了防備,保了我三人,這份功勞本官不會少你。將來給皇上的奏本也一定以你作為典型,多加贊賞。 不過你所謂的完全之策時間上并不允許,丈量田地這件事本身難度極大,一縣被襲擊,若不雷霆處置,就可能縣縣被襲擊??h縣被襲擊,本官還丈什么田?山東都如此,大明朝兩京一十四省還丈什么田? 你是個知縣,本官也當(dāng)過知縣,你從知縣這一層看問題,自然覺得卓家是什么罪很重要,但若有一天,你往上走一定會明白本官現(xiàn)在的做法。有的時候有罪無罪也由不得他。明白么?” 陸為民真的仔細(xì)的思考了一下,最后的那句話他字的意思都明白,但是沒有切身的體會實在感悟不了。 “……難道這樣做的后果閣老就不考慮嘛?” 張璁嘆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氣,“世上沒有那么多兩全其美的事,更多的是兩害相權(quán)取其輕?!?/br> 有些話畢竟還是不好講。 但是作為宦官的高懷可以講,“說白了這件事不僅是為齊東縣的百姓做,而是為了山東的百姓,天下的百姓。卓家運氣不好,撞上了。陸知縣,閣老是看你殊非無能之輩,心中愛才,多說了幾句,你要體會閣老的用心良苦?!?/br> 陸為民深深震撼,他瞳孔都放大了,“那……那萬一冤枉了好人呢?” “什么是好人?”張璁問道。 …… …… 砰! 卓宅的院落被大兵踹開。 周遭的兩條街同時被清空,今天這里發(fā)生的任何一件事的細(xì)節(jié)都不會傳到外面,哪怕這里血流成河,明日旁人路過也會看到干凈整潔的地面。 卓一端有一妻四妾,三個兒子五個女兒,上面還要奉養(yǎng)的很好的老母。 麻斌親自主持了這件事,整個院落里搜下來,其他人都是全的,但卓家二子、三子都不在。 邊上,卓家老小有的臉色慘白的痛苦,有的已經(jīng)嚇暈了過去,卓一端被綁了雙手,然后被一腳踹在地上。 “說,你那兩個兒子去了哪里?” 老頭腦袋被按在地上,沾得全是灰塵,他不復(fù)往日的尊貴,哭訴著、結(jié)巴著,“官……官爺,小人真不知道,小人福氣不好,兩個兒子皆忤逆,他們早就跑了出去了,請官爺明鑒啊!” “滿嘴胡話,當(dāng)錦衣衛(wèi)都是瞎子,不知道你家的情況?沒關(guān)系,到時候用了刑,你就是一張鐵嘴,俺也把你撬開!” 他畢竟是男人,雖然也完全慌亂,但還是好的。 他的夫人平生可能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知縣,壓根沒見過這樣的陣仗,直接就嚇暈了過去,扶著她的幾個兒女也是哭哭啼啼,就算喝止都停不下來。 “官爺,官爺啊,小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罪,為何突然無故上門抓人?陸知縣在何處?許縣丞在何處?這里為何沒有齊東縣衙的人?!” 麻斌賴得多說,他對此人毫無興趣,又或者是習(xí)慣了,對于成為朝廷障礙的人,他都是這樣抹去的。 “齊東卓氏,暗襲朝廷測量人員,意圖對抗朝廷丈田國策,其罪形同抗旨,按律夷族。帶走!” 卓一端嚇得兩條腿直顫抖,他聲嘶力竭的大喊,“冤枉啊大人!冤枉??!” 到這種時候真假其實根本沒有意義。 朝廷不可能花費那么長的時間來仔細(xì)的查證,現(xiàn)如今最為重要的是要對襲擊測量人員的事情做出回應(yīng)。 而挑一個在鄉(xiāng)間名聲最為不好的、最有可能阻攔丈量之事的進(jìn)行懲處,就是最合適的選擇,在起到震懾效果的同時,順帶解決掉一個障礙。 至于說真的冤枉,麻斌是不信的。 這些人,哪怕真的和襲擊測量員的事情無關(guān),手上沾的血肯定也足以要其性命了。 可惜這里沒有詔獄,只能關(guān)到縣衙的大牢里。 其實這種事情若非第一回 都不需要張璁過來,等到麻斌過去稟報的時候,張璁已經(jīng)把上奏京師的奏本給寫好了。 “這件事,本官一力擔(dān)之,你們誰都不需在奏本上署名。到了京師以后,本官向皇上解釋?!?/br> 陸為民從來沒見過這樣辦事的,他問道:“那卓氏之罪還查不查?” 張璁并未回答,而是說道:“你當(dāng)前的首要之事是將朝廷下派的測量員安頓好,等時間一到便帶他們下鄉(xiāng)丈田。卓氏會被帶走,無需你多關(guān)心。” 上面下來的人像旋風(fēng)一樣,根本沒有履行什么程序,而是帶著軍隊抓人,鄉(xiāng)野縣民根本不知是何狀況,總而言之往日神氣多年的卓家忽然不見了。 到了第二天,卓氏的田都被拿了出來,用于給無地的百姓的一些補(bǔ)償。 知縣陸為民只覺得以往所有的學(xué)識和觀念都被震碎了,再見到三個測量員時他都有些害怕。 也是在害怕的這個時候,他忽然明白過來,這位閣老的用意就是要警告所有人,再有異動,那便是大軍碾過,殺無赦。 不過他也算撿著一便宜,等到卓家一夜之間消失的時候,后面幾天縣里的其他幾戶大族的族長都帶著田契來找他了,而或許是外面?zhèn)餮缘奶珖樔?,這幫人是來獻(xiàn)田的,鬧得陸為民連番解釋,說道:“本官身為一縣之長,吃得是朝廷的俸祿,哪里要過你們的敬獻(xiàn),而且朝廷眼下正在丈田,更加不能要了。否則你們的田產(chǎn)量到本官的名下,這是嫌本官活得太久了?” 這幾個老頭子見他不收,反而害怕,央了很久以后只得說出實情,“堂尊,不是我們幾人有意做這等糊涂事。只不過……只不過那卓家……” 陸為民抿著嘴唇,擺了擺手,“那與你們無關(guān)??傊銈兣浜虾谜商锞涂梢裕瑏砟甓嘟患{一些賦稅,除此之外,別無麻煩。” “僅此而已?” “僅此而已!” 另外一老頭好奇心重還問道:“堂尊,卓家這是所犯何罪???連份訴狀都沒寫,人便全沒了?!?/br> “罪名不是有么?襲擊朝廷測量人員,對抗朝廷丈田之旨?!?/br> “可我等細(xì)細(xì)想來,那卓一端再大膽也不會大膽到這等地步吧?” “不重要。”陸為民也有幾分迷惘,“總而言之、言而總之,你們便回去把田契、田產(chǎn)什么的都理好,隱田也是,這等時候不要再瞞著了,說到底就是多納稅的事。官府來人,開門迎客,丈完田,簽完字,送他們走,這是最安全的。否則,錦衣衛(wèi)是不在乎你那句‘細(xì)細(xì)想來’的?!?/br> 幾人大驚,慌忙拱手稱是,“明白,明白?!?/br>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不一樣的兩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