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嫡長子 第68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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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件事,咱家倒有聽說。測量員到了縣里以后,官府并不出面力推,各地士紳也不配合,甚至煽動百姓抵抗,要么就是找測量員的麻煩。” “是,而且讀書人做事……”周逸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,“怎么說呢,都會講究一個名正言順,官府以‘民間反對之聲眾’為由向朝廷爭取延緩,士紳則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在官場發(fā)聲,時間再拖下去,朝堂上下人人都反對,那即便皇上想做,也要大費一番功夫。那些找測量員麻煩的,也必是構(gòu)陷什么罪名,絕對不會粗暴行事。 然而按道理說,朝廷的意思已經(jīng)很明確了,此事乃是為百姓減輕負(fù)擔(dān),為何做起來會得罪那么多人?一句話,財帛動人心,百姓的負(fù)擔(dān)減輕了,誰的負(fù)擔(dān)會增加?這一點并不難理解??晒?xì)想一番,士紳增加負(fù)擔(dān)他們反對實屬正常,可官員為什么反對?我們這些人的俸祿都是朝廷所發(fā),負(fù)擔(dān)加在哪里?” 真要說起來,劉瑾是個沒什么水平的人,他或許有幾分機(jī)智,但有知識和聰明不是一回事。 而且,他的行事作風(fēng),使得尋常意義上的讀書人沒有和他接觸的,唯一天天給他‘補充點常識’的張永,那特么也就是個半吊子。 因而現(xiàn)在周逸簡單分析了一下,劉瑾也覺得‘神智大開’,仿佛見到了一片新天地。 甚至于他語氣中還有幾分興奮,“不錯,不錯。他們的行為是很奇怪,你繼續(xù)說?!?/br> “官員們反對公公的理由,表面上是公公殺人,實際山,他們是怕清田令真的推行下去,更怕刀子落在自己的頭上,到時候很多人家隱藏的田畝就會暴露出來,官紳,官紳,入朝即為官,返鄉(xiāng)則為紳,官紳本是一體,無法分割。而公公推行的清田令,是既要他們的家財,又要他們的性命。如此一來,江南各地官員怎么會不反對?” 劉瑾恨恨的道:“好在皇上沒有受他們的誆騙!” 其實真的從學(xué)術(shù)角度去看政治體制,一個集權(quán)的體制怎么會沒有效率,所有人聽著一個聲音行事,總比他一言,你一語的討論半天卻沒有動作要強(qiáng)吧? 不說國家,哪怕是一個企業(yè),也肯定是強(qiáng)勢的領(lǐng)導(dǎo)人更有力量。 封建君主制度之下,國家是絕對有行動能力的。 只是所有的決策集于一人,這個人就會變得很關(guān)鍵。 千年的帝制歷史之中,有很多事做不下去,往往就是皇帝最后軟弱了,或是掌控的能力不夠強(qiáng)。 就像清末的光緒皇帝,他要推行新政,總是屢屢受挫,于是我們得出結(jié)論維新變法那一套不行。可要反過來看,為什么慈禧太后說一句,那馬上就是排山倒海的力量撲過來? 當(dāng)時反對她的人也很多,有用么? 所以說皇帝的態(tài)度和決定是最為關(guān)鍵的。 正德十一年這一次江南之亂,看起來官紳體系的反撲似乎總是找不對點,關(guān)鍵就在于劉瑾說的,皇帝沒有受他們誆騙。 否則京師哪怕是松一點口子,劉瑾就勢如累卵,那自然就顯得士紳的力量極其強(qiáng)大,似乎朝堂之上都是他們的聲音。 周逸此時也愿意聽到劉瑾講這句話,外朝文官沒有爭取到皇帝的圣意,那一次大的潰敗是難以避免的,沒有他……也會潰敗。 這樣心中自我安慰了一句以后,他的心情也能更加平靜下來。 而接下來…… 劉瑾就對真正關(guān)鍵的事情感興趣了,“如此說來,這幫人個個也都是為了自己在與咱家爭。咱家不過陛下的一條狗,他們與咱家爭,就是與陛下爭。想必,他們是變著法子的……違逆朝廷的清田令吧?都有哪些法子?” 周逸心中明白,這是宦官常用的辦法,尋個由頭,污蔑某人有謀反抗旨之意。 “回稟公公,依照下官剛剛所言,官紳皆為一體,官員之后自有士紳,官員不好妄動。但士紳不一樣,公公可由此處入手,想必蛛絲馬跡還是很多的,比如說,他們?nèi)绾温?lián)系自己臺面上的官員,想了什么法子去暗中對抗清田令。 恕下官直言,公公先前所為實在不智。派出廠衛(wèi)把這些人都?xì)⒘?,這是自斷線索,這些士紳之家的臺前人反而安全了?!?/br> 周逸膽子大了些,因為他知道自己賭對了,劉瑾還是看重他的。 事實上也如此,被他這么一點撥劉瑾忍不住心中的笑意,“你還真是個妙人?!?/br> “公公謬贊?!?/br> “好。” 劉瑾心中暢快,因為他忽然明白思路了,這件事做起來也不難,世上的硬骨頭很多,但絕對不是這群過慣了春花秋月的好日子的江南士紳。 稍微上點手段,他們什么不說? 不過在此之前,劉瑾不能忽略了周逸。 人家遞了投名狀,他總得有些表示。這種有來有往,是完全在他的‘認(rèn)知’之中的。 他起身,打量了一下這個壯年官員,模樣還是端正的,看著也沒什么重大的缺陷,嘴巴利索、腦袋聰明,是個可用之人。 他雖然和文官關(guān)系不好,也不敢直接插手皇帝的用人。 因為他自知自己的名聲已經(jīng)極差,他出面推薦人肯定是不好使。 不過他不行,不代表張永不行。 “周逸,你且回去稍待,等著咱家的好消息。你也不必?fù)?dān)心,劉瑾這個名字是不好使了,可劉瑾還有一幫兄弟,他們在皇上面前同樣說得上話。我們是看著皇上長大,從小陪著皇上在東宮讀書,你只要一心忠于皇上,少不了你的前程?!?/br> “公公,下官的這點前程倒是不急?!敝芤莨笆?,分外淡定,“公公眼下還有一樁事要做。” “喔?”劉瑾大感意外,“你還有主意?” “有?!?/br> “說來,說來?!?/br> 周逸抬了抬手臂,“公公這一番清田,想必已經(jīng)查出了不少的隱田吧?” “不錯?!?/br> “下官斗膽猜測,皇上圣威之下,公公必定不會自己私占?!?/br> “那是自然。” 放以前他說不定還會動心思。 但從中都出來以后,他一個馬上六十的人真的看明白了許多。那些東西,皇帝愿意給他,他一輩子不會缺,不愿意給他自己私拿,下次就不是守皇陵而是直接死了。 關(guān)鍵從感情來說,他也不愿意如此,他現(xiàn)在更想求得皇帝真正的原諒他。 “既然公公不要私占,那些隱田又是無主,何不盡快分給流民?”周逸再作揖,“這樣做有兩個好處,其一,這是陛下的圣旨,公公如此做就是迎合陛下,陛下的圣寵重過一切,是也不是?” “不錯,你說的對?!?/br> “其二,公公在南京行事不管怎么說還是激烈了些,引得江南官紳無人不反?;噬鲜侵С至斯噬弦渤惺苤鴫毫?。如果公公確實在給流民分田,那名正言順?biāo)淖止驼既恕5侥莻€時候,不管何人,只要反對公公,那就是反對清田,反對為民謀利,公公想安插一個什么罪名不行?” 劉瑾眼睛連連閃光,他心里爆粗口,他媽的,還得是這幫讀書人,全身上下都是鬼心眼。 而且說得還真他娘有道理。 他一個壞人,把好事給干了,不僅給皇上得了名,而且把那幫好人全變成壞人宰了! “……公公這樣殺人,不僅皇上更滿意,而且公公更安全,再有清田的圣意也能做下去。到時候公公再見到皇上,便什么話也不需講了,皇上自會嘉獎?!?/br> “好!好!好!之前,確實咱家大大的錯了,只知殺人,不知辦事,你很好!”劉瑾連喊三聲,甚至要忍不住放聲大笑,面對周逸也更加客氣,“咱家這就賞你一套宅子,你莫要住遠(yuǎn),以便時常親近。等辦成了此事,咱家也要向皇上上稟你的功勞!好啊,好啊。你這個人聰明,咱家喜歡?!?/br> 一個太監(jiān)說不出太有水平的話,不過大白話只要意思對就行。 周逸微微一笑,面容之上也更加從容。 第七百八十二章 牽連 常州府。 應(yīng)天巡撫的轎子到了以后,受到了上下熱烈接待。 荊少奎原本并沒有召見當(dāng)?shù)毓賳T,只想著和常州知府叢長德通個氣。 能在常州這樣的地方擔(dān)任知府,叢長德也是有幾分路子的,他自己本身族宗不顯,但是他的老丈人乃是現(xiàn)在的戶部侍郎黃幼達(dá)。 朱厚照柄國十余年,所任用的重要官員已經(jīng)和原來的歷史大不相同。 似戶部侍郎這樣的位置,他是偏向于任用專業(yè)事務(wù)官的,便是那種有實際履職經(jīng)驗,而尤其反對空談、清談之人到這樣的職位上。 此人算是得他信任,也有些地位。 所以叢長德早早的收到了京師來的消息,在反對清田的路子上并沒有走的太遠(yuǎn),騎墻騎了半年,眼看這次天子旨意這樣下,便更加知道怎么做了。 此次巡撫親至,也是他保命的好機(jī)會。 而且吸取了前任的教訓(xùn)后,這次荊少奎一到,他便將常州府武進(jìn)、無錫、宜興、江陰4縣的清田進(jìn)度一一上報。 不僅如此,他還稟報,“聽聞中丞到常州府,四縣的知縣早早就已到府城等候,只待中丞吩咐?!?/br> 荊少奎臉色平靜,只是嘆息,“本官都沒有叫他們來,怎么就在府城等著了?” 叢長德略微沉吟,心說何必這樣明知故問,現(xiàn)在有個殺神逮著人殺,能不來么。 “若是一個月前,各地都能這樣積極,又何必多此禍?zhǔn)拢俊?/br> “中丞所言極是,不過……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如此,也只能盡力挽救,也免了再惹圣怒?!?/br> 荊少奎說道:“那好吧,既然來了,那就見見。再有,內(nèi)閣張閣老來了信,不管京里如何震動,不管江南如何混亂,我們這些人還是要把清田的事做好。明日見了以后,你隨同本官挑兩個縣,親眼瞧瞧丈田的進(jìn)度,這樣回稟起來心中也有些底氣。不僅是本官,還有你。咱們都要在新的魚鱗圖冊上署名的。若是不準(zhǔn),將來查起來的話,也難逃一死?!?/br> “是!”叢長德回應(yīng)的很堅決。 翌日。 四個縣的知縣連同常州知府都在。 實實在在的說,四品知府和七品知縣在推進(jìn)具體的事項上是存在一些困難的,有的士紳之家官府背景強(qiáng)大,還有的田畝那是某某宗藩的,他們也力有不逮。 所以見荊少奎,一方面是是要稟報清田進(jìn)展,一方面也是想說說困難。 這些困難他們解決不了,可是他們擔(dān)心南京的劉瑾不管不顧,凡是推進(jìn)不力的都斬掉,那也是蠻冤的。 武進(jìn)知縣便說:“因jian宦為亂,現(xiàn)如今全縣上下都有一定程度的恐慌,大戶們倒是愿意讓人量田了,其中有田契的地倒也還好,哪怕實際量出來的比往年多出個五畝、十畝也不成問題,不過就是重新確認(rèn)。關(guān)鍵在于那些隱田,原本都是由各家耕種,按照現(xiàn)在的規(guī)矩,這些便不能再歸屬于那幾家頭上,這就有些為難了?!?/br> 讀書人說話還是顧幾分面子。 荊少奎也聽得明白,為什么為難? 因為這就是直接從大戶的手中搶田,而且不是五畝、十畝,可能是百畝、甚至是千畝。 雖然從法理來說,這些田地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他們,有的是投獻(xiàn)、有的是侵占,現(xiàn)在都冠以隱田的名頭,實際上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事。 但法理是一回事,現(xiàn)實是一回事,有的人家已經(jīng)占了這些田產(chǎn)十年二十年,甚至是從祖輩那里繼承而來,現(xiàn)在忽然要剝奪了…… 這又不是合謀大部分力量,欺負(fù)一家, 這是要知縣衙門去和縣里的大戶作對。 所謂的為難,是難在此處。 不管是什么改革,想平平靜靜的就從別人的口袋里掏錢,那都是不容易的。 荊少奎答說:“昨日我與叢知府說內(nèi)閣張閣老來信,叮囑我們一定要關(guān)心清田大事。實際上內(nèi)閣的王閣老、楊閣老都分別來信了,其中要點沒什么好隱瞞,都可以告訴你們。他們說要本官與劉瑾全力周旋,想盡辦法保全些忠心于朝廷、忠心于陛下的臣子。而劉瑾那人,本官是見過的……” 荊少奎的視線掠過他們,“你們今日來想必也存了這樣的心思,本官便說句實在話,要想本官保全,你總得要給一個理由。好讓我與劉瑾據(jù)理力爭。似你這樣難事一樣不做,哪家同意就量哪家,雖說也有點進(jìn)度,但到后面還是會跟不上,到時候要怎么保全?” 那武進(jìn)知縣心中一急,“中丞,非是下官不為,實在是人微言輕,下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?!?/br> “怎么力不足?你處理不了的人,有人能處理,一封奏疏上稟,讓那劉瑾來處理就行了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