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管怎么說肯定是健康的青壯勞力價格最貴。

    稍微帶點疾病的，那就難了，

    一來運輸?shù)倪^程，容易抗不過去，就算抗過去了，價格也低。

    從利潤的角度考慮，運輸商在‘收人’的時候就會進行篩選。

    在這個過程中，一個人、多少錢，一定會被量化。否則生意做不下去。

    但現(xiàn)在這個年頭，買賣人口則是普遍存在的，賣兒賣女的情況也不是傳說中才有的事情。

    其實更加徹底的利益計算，應(yīng)該是抓捕、強運，把人當做牲口、奴隸一樣弄過去。因為正常的運送人口實在太貴了，路上的消耗、船只以及人員的費用，沒有個20兩，生意人估計沒得賺。

    但20兩可是一匹高等戰(zhàn)馬的價格，足夠一個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糧的。

    要運送30萬人，這就是五六百萬兩白銀，這要放在二十年前，做完這個事，朝廷得有另外好幾樣事停下來動不了。

    但這次朱厚照并未選擇更加省錢的辦法，那樣后遺癥太多，不僅如此，他還給出了一家人整體遷移的‘套餐價’

    因為這些人過去是要他們墾荒種地的，這玩意兒可是技術(shù)活。隨便找個年輕人那是不行的。

    有句老話叫家有一老、如有一寶。

    種地要懂得看天時，什么季節(jié)干什么事情都有講究，這些東西是年長一些的人憑借經(jīng)驗來確定的。要不說是寶呢？

    另外，一家人在一個地方也更加穩(wěn)定，可別朝廷花了大價錢弄人過去，結(jié)果自己賺了點錢又回來了。

    這些都是細節(jié)上的東西。

    在整體上，餓著肚子的人只要給他飯吃，他幾乎不太可能拒絕。

    饑餓的感覺朱厚照不知道，但災(zāi)民會去啃樹皮、會去吃觀音土，會去把自己的女兒賣了，再極端會易子而食。

    都已經(jīng)到了這個程度了，讓他離開家鄉(xiāng)到另外一個地方，會是多難以接受？

    實際上，災(zāi)民本身就會逃難，這不就是因為活不下去嗎？

    所以說在通州的招牌剛打出來，其火熱的程度甚至超越當事人本身的預(yù)料。

    幾名發(fā)起的年輕人聽聞以后自然開心，他們的父親都在朝中有一官半職，消息來源于朝堂，自然不會有假。

    他們甚至都知道朝廷已經(jīng)將一部分官銀裝船運往臺灣和呂宋了。

    “走走走，咱們瞧瞧去！”為首的乃是當朝戶部侍郎張池的兒子，張煜。

    他身后的三個好友也是大約相同的身份。

    朝廷其實限制官員子弟經(jīng)商，這件事卻放了口子出來，賺錢的機會本就不多，自然是要抓緊。

    等他們躲著大雪到通州城門口搭得簡易棚子邊時，報名、篩選工作已經(jīng)開始了，而且有縣衙的人在維持秩序。

    標語沒有，老百姓不識字看不懂。

    但是有個小廝一直拿著圖畫宣傳，高聲喊著，“各位父老鄉(xiāng)親，咱大明在呂宋那兒有打了勝仗，占了老大一片地！日子過不下去就跟著朝廷走，皇上已經(jīng)下旨在那里準備種子、農(nóng)具，支持咱百姓墾荒。”

    二十年來，天子多行正義。

    所以皇帝在民間的口碑很好，即便是個小孩也從小被教育說正德天子是愛護他的子民的。

    畢竟紅薯、丈地、免除徭役等等各種事情一波接一波，就算沒有刻意宣傳，老百姓也能自己體會得到，

    更不要提，在通州地區(qū)，朱厚照還強力推行取消民牧，使得老百姓從養(yǎng)馬的苦勞之中解放了出來。

    “都來都來??！給吃的，保管送到地方！”

    一戶戶的災(zāi)民餓得兩眼都放空也不知道聽沒聽懂，反正排到他時問什么就答什么。

    張煜是在邊上聽著的。

    “叫什么名字？家住何處？幾口人？”

    中年男子答，“小人呂全弟，家中四口人，是通州漷縣呂莊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愿意去臺灣還是呂宋？”

    “小人去呂宋，那地方本家應(yīng)該多些，到時候也可有個照應(yīng)?！?/br>
    “額，你這個……”握筆的男子想要說什么，但是忍住了，繞了一個彎子點頭，“你說的對，那地方估計不少姓呂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哎。那……那這個……”男子眼睛一直往后面一個帳篷掃。

    “去吧，去吧。看你家這娃兒餓得，瘦得皮包骨，你該早些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早來了，大夫查身體排得久啊。總之多謝、多謝?！?/br>
    說著這呂全第左右手各拉一個小孩兒，欣喜也膽小的叫喚，“走，咱們領(lǐng)吃得去。”

    發(fā)吃的這個帳篷，后邊兒連著一個小院子。

    檢查身體、報名、按手印，領(lǐng)到食物之后就到小院子里自己就食。

    這個時候你就不能走了。

    不可能讓你吃了白食，而且有專人看管。

    對于張煜這樣的人來說，這就是一筆筆銀子。

    至于商家究竟提供什么食物，朝廷的規(guī)定就是，不能夠吃死人。

    說到底這個條件下，提出什么要提供大魚大rou的目標也是好高騖遠，就饅頭、米飯、紅薯那都不錯了。

    但要說東西不好把人吃壞了，那到時候肯定影響‘價格’。

    這里面的好壞生意人自己會分辨的。

    呂全弟領(lǐng)到的就是四個饅頭，外加他和他的妻子各一碗紅薯粥。

    入院子的時候也是分好類的，像這種一家人是一類，他們是‘價格’最高的。

    走到里面之后發(fā)現(xiàn)其實已經(jīng)有十幾戶人家了。

    “呂大哥！”

    “老宋？”呂全第也驚喜了，這是他的同鄉(xiāng)人，“還有嫂子，你們這也是……？”

    兩個泥腿子的鄉(xiāng)下人不講究隨便找個地方坐下。

    宋家人吃了一碗熱粥還好些，但此時也只能慘然笑說：“日子過不下去，只能這樣了?！?/br>
    呂家媳婦兒默默跟在身后，而他的一雙兒女則是大口大口的啃著饅頭，尤其她那個女兒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，正啃著的時候看到對面也有個小女孩兒巴巴的看著她。

    大概是不忍心，她還揪了一塊兒下來分給她。

    “老宋你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嗎？發(fā)吃的，然后運我們?nèi)ツ敲催h的地方。會不會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會的呂大哥，你這幾年不出鄉(xiāng)不知道。我是聽人說起的，朝廷真的打了呂宋?！?/br>
    呂全弟還是滿臉焦愁，他是逼得沒辦法，再不吃眼看就要撐不下去了，否則他也不會跳這個‘火坑’，“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?！?/br>
    “呂大哥去的哪里？”

    “呂宋?！?/br>
    這老宋站起來，“我選的臺灣，我是想著近一些。我去問問能不能改一下，這樣我們兩家在一起總歸好些。你先吃?！?/br>
    “好?！?/br>
    不久后，老宋回來了迎著幾個人的目光他興奮說：“改好了。朝廷好像對于去臺灣還是呂宋不那么介意?！?/br>
    “真的？那太好了！”

    正聊著外面又進來一個青年人，“都聽好啊，看清我手中的東西，這個叫地圖。臺灣離大陸近，就在福建的對面，二十多天就到了。呂宋在臺灣的南面，要走三十天。臺灣大、呂宋小。臺灣都是咱大明的，沒有蠻子，但是土地都要自己耕種。呂宋呢，朝廷剛剛打下來，有蠻子，但也有好處，第一就是人少地多，每家按百畝為標準，而且可以使些蠻子耕種，他們都很便宜……”

    包括呂全弟在內(nèi)，所有人都聽得很認真。

    其實說得是很詳細的，只不過聽起來太美好，這些受苦受難的老百姓有些將信將疑。

    “有蠻子的話，那會不會打仗啊？！”不知有誰問了這么一句。

    介紹人說：“放心吧，到了南洋你們就橫著走，皇上已經(jīng)下旨，動我大明一個百姓，大明就滅了他一國！”

    第八百七十三章 日子有希望！

    帆船的誕生使得人類對船舶的利用突破了人力。

    不僅如此，帆船實際上也是能夠逆風(fēng)航行的。

    這實際上是利用伯努利原理，古老的中國人并不了解這一點，但他們能在長期的實踐中總結(jié)經(jīng)驗。

    這種船只雖然缺乏成熟的人力劃槳，容易在瞬息萬變的海戰(zhàn)中因為行動遲緩而遭到敵軍分割包圍。

    但是在貿(mào)易領(lǐng)域，由于它依靠風(fēng)力推動，大自然的力量大過人力，所以允許它造出更大的內(nèi)部體量。

    換句話說適合貨物運輸。

    所以不論是夏天，還是冬天，現(xiàn)在的船只都能夠出發(fā)。

    呂全弟一行人只在通州待了三天就被人領(lǐng)著登船南下。

    這一撥災(zāi)民有700多人，多待一天的口糧都是個很大的數(shù)字，所以肯定是短時間聚集好人，盡快裝船出發(fā)，什么節(jié)日、過年還是算了，

    本來都是餓著肚子要死的人，還過什么年。

    差點沒過去這個年。

    所以整個行程并沒有考慮節(jié)日，就是從一個地方到下一個地方。

    但船上的老百姓也是活生生的人，

    而且都是樸實的、歷經(jīng)過生死的人，尤其他們飄在茫茫大海之上，離家越來越遠。

    農(nóng)民雖說不出每逢佳節(jié)倍思親，他們只是有這樣的情感。

    年三十這天，呂全弟把前幾天發(fā)的不多的rou食給攢了下來，分給他家的兩個再加老宋家的一個，一共三個孩子們。

    “過年了，吃點好的吧?！彼錃庹f。

    豬rou片兒的香味還是很濃郁的，三個孩子一下就被吸引了。

    四個大人則默契的也不搶，全都省下來，老宋也有些動容，“等到了地方，日子過得好了，咱們多攢些，過年吃個飽！”

    沒人敢去想經(jīng)常吃到rou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