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語氣里聽，衛(wèi)南星并沒有被這個問題冒犯：“啊，我今年沒有回家和我mama一起住，我暫時自己住在外邊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沒回家？”

    “我還留在帝都?！?/br>
    顧夜寧回憶起在離開合宿地時，衛(wèi)南星過來和他打招呼的畫面，對方只是說公司的車要來接他了，所以先走一步，大家隨時保持聯(lián)系，的確從沒有說過，自己要“回老家過年”。

    不愿意回老家的原因有幾個，相比于上輩子因為表現(xiàn)不佳，想要多多練習(xí)，又覺得自己愧對家人的顧夜寧，衛(wèi)南星的原因想必更復(fù)雜，也更難以啟齒，顧夜寧遲疑再三，也沒能繼續(xù)追問下去，倒是衛(wèi)南星態(tài)度一如既往：“對了……難得的和家人們團聚，好好地聊聊天，看看春晚，多吃點飯，就最好不過了?！?/br>
    顧夜寧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獨自一人在帝都過年，這樣說就顯得太沒說服性了，況且以他對衛(wèi)南星的了解，對方話里有話，但暫時聽不出更深層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替我和阿姨，還有爺爺奶奶問好。”衛(wèi)南星又說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兩個人又聊了幾句，才說著“到時見”，然后掛斷了微信電話。掛斷電話后，顧夜寧還在思考剛才衛(wèi)南星說的那段話到底是什么意思，但左思右想也覺得對方應(yīng)該只是在告訴自己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光而已——

    吃瓜群又跳到了999＋的聊天記錄，顧夜寧點進去翻了翻，這次多了很多“一起搖一搖”和“你也砍一刀吧，新春有好禮”的分享鏈接，他挨個幫著點了點，贊助了幾個名額，剛要退出的時候，看見有人即時分享了一條新的鏈接進群。

    這是個論壇鏈接。

    【理討：你們覺得顧夜寧真的是私生子嗎？】

    顧夜寧隱約覺得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，再一眨眼，那條消息已被秒速撤回，隨即蜂擁而至的新聊天消息擠滿了群聊，并且一條接著一條地冒出來，就好像剛才的那一條和自己相關(guān)的論壇帖子，只是顧夜寧一個人的錯覺。

    但“私生子”三個字，刺入視網(wǎng)膜，再牢牢烙印在他的心口，消解不掉。

    他盯著群聊頁面，半晌退出來給衛(wèi)南星發(fā)消息。

    【你是看到了什么，才和我說那些話的嗎？】

    衛(wèi)南星本來就是那種字字句句都好像有深意的類型，對方心事很多，性格內(nèi)斂，顧夜寧是知道的，也不是非要將對方的每句話都拆分出來仔細思考，否則就太累了——但看到了剛才被撤回的那條消息，和衛(wèi)南星打電話過來“提前拜年”的行為聯(lián)系上之后，就不能怪他多想。

    衛(wèi)南星：【？】

    【剛才群里的那條消息，是誰分享的？】顧夜寧問。

    衛(wèi)南星的電話又來了。

    顧夜寧不想接，但還是選擇接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夜寧，那只是個八卦?！毙l(wèi)南星在那頭說。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具體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“剛才兩百人的群聊里，有個二號樓的練習(xí)生發(fā)了個關(guān)于你的帖子，論壇好像有人在扒你過去的事情，扒到你初中寫的一篇作文了——然后他們根據(jù)一些亂七八糟的情報，猜測你是不是……”衛(wèi)南星哽了一下，又繼續(xù)說，“然后那個群的人也是在吃瓜，說自己發(fā)錯了地方，兩分鐘無法撤回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個群，我開了免打擾?！鳖櫼箤幷\實地說。

    衛(wèi)南星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有點苦惱地笑出了聲：“早知道這樣我打什么電話呢？之前怕你看到了那條消息，或者將要看到，所以趕快打了電話給你?！?/br>
    “所以這件事上熱搜了嗎？”顧夜寧又問。

    “沒有?！毙l(wèi)南星立刻說，“只是那個群里擅自發(fā)的東西，在論壇的某個板塊發(fā)酵蓋起了樓，但是實際上都只是猜測和胡說，你沒必要在意……對不起?！?/br>
    顧夜寧說：“和你沒關(guān)系，況且你也不用在意，我自己都早沒那么在意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撒謊?！毙l(wèi)南星說。

    “……對，我撒謊?！?/br>
    衛(wèi)南星在提起“初中寫的一篇作文”的時候，顧夜寧就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——在初中的時候，某次的年級命題作文，題目是《我的父親》，顧夜寧一開始交了白卷，后來在老師的特批下，改成寫《我的母親》。偏偏那篇作文他寫的不錯，為了鼓勵他，老師將那篇作文掛在了學(xué)校的宣傳欄里，卻好心辦壞事，反而引起了討論。

    關(guān)于，“為什么顧夜寧寫的是他的mama，他的爸爸呢”的問題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?！毙l(wèi)南星又在那頭道歉。

    “你真的不用介意，這件事和你毫無關(guān)系?！鳖櫼箤幷f，“但是那個帖子你有鏈接嗎？我有點想看看?！?/br>
    衛(wèi)南星立刻說：“沒有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只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是怎么猜測我的?！鳖櫼箤幠托牡睾退忉尅?/br>
    衛(wèi)南星說：“并沒有什么特別值得在意的東西——只不過扒出來命題作文，你和大家寫的內(nèi)容不一樣，然后有自稱是你初中同學(xué)的人出來說，從來沒看到過你的爸爸去開過家長會。然后一堆混亂的討論里，又有自稱你小學(xué)同學(xué)的人出來說低年級的時候看過你爸爸，高年級的時候就再沒出現(xiàn)過了，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。”

    顧夜寧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看來是真的他的同學(xué)，掌握的情報居然是準確的。

    顧夜寧七歲那年沒有了爸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