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氣突然灌進被窩，卡戎不舒服地皺了皺眉，正眼看到蘇延枝一臉愕然，維持著掀他被子的動作，幾乎凝固成雕塑。

    “……怎么了？”積年累月的戰(zhàn)斗經(jīng)驗讓卡戎瞬間清醒，他撐起身，探向蘇延枝的臉。

    手伸到一半，他自己也愣住了。

    他睡時穿的背心，往日修長白皙的手臂上此刻竟遍布暗黑鱗甲，細密地排布著，手掌也變了模樣，指縫間生出rou色的蹼，薄薄一層，皮膚蓋著黝黑厚實一層甲，乍一看竟像猛禽兇獸的前肢。

    兩人錯愕對望，蘇延枝的視線緩緩移到他額頭，卡戎心生不妙，伸“手”摸去，竟碰到了一節(jié)冰涼粗糙的角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“以前接受過非人類物種的基因改造嗎？”

    六點不到，實驗室里就罕見地到齊了人。

    木無秋一邊問，一邊取了針管準(zhǔn)備抽血化驗，纖細的針尖卻怎么也刺不破手臂厚實的表皮，木無秋皺眉，手上再用力，針頭直接彎成了90°。

    他面不改色，又拿出之前給覆骨鱷抽血用剩的直徑兩毫米、長度十公分的精制煉鋼針頭，輕易地刺穿了皮rou。

    “我記得沒有……你輕一點兒?！滨r紅血液汩汩流出，蘇延枝看得十分不忍。

    “沒看到和沒有，是兩個概念。”木無秋拔出針頭，并沒有立刻處理傷口，盯著那滲出的血液看了片刻，直到由紅慢慢轉(zhuǎn)綠，才嘖了一聲，“他這模樣，如果沒有人為干預(yù)，那真是足以被載入人類進化史了?！?/br>
    “無秋?！敝苣┑吐暯兴[隱帶著提醒。

    蘇延枝看著卡戎，嘴幾乎抿成一條線。

    他坐在設(shè)備椅上，還是以往安靜沉謐的模樣。金色長發(fā)披散，額頭長出兩根黝黑鹿角，臉上倒沒多大變化，只鬢邊浮著少數(shù)幾片漆黑鱗甲，面容還是精致蒼白，很有些像志怪小說里剛成型的美貌精魅。

    他身上只披了件睡袍，身形和以往并無差別，依舊是人的模樣，只是四肢都長出了厚實的鱗甲，連腳趾間也生了蹼。

    一條漆黑如墨的粗壯尾巴安靜地垂在地面，丈量的時候兩米多長。

    “有哪里不舒服嗎？”蘇延枝握著他的手，溫和發(fā)問。

    手中的皮膚觸感不似往日光滑，十分粗糙，像爬行動物的rou墊一般。

    卡戎搖了搖頭，遲疑片刻，道:“很餓。”

    “別急著吃東西，”木無秋道，手指在懸浮屏上滑來滑去，“大概率是曾經(jīng)植入過現(xiàn)生龍的基因——不記得不代表沒有，一會兒還得給你做檢查?！?/br>
    現(xiàn)生龍外形很有點像神話里的中國龍，但沒有那些騰云駕霧口吐水火的本事，體型修長健碩，有四肢，屬兩棲爬行科，個頭在幾十厘米到幾十米之間不等，央存動物園里那只體長五十七米，是鎮(zhèn)館之寶。

    在地球上虛無蹤跡的物種，竟然在滄海星被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
    雖然沒有神奇的本領(lǐng)，但現(xiàn)生龍入水依舊是霸主，尖牙利齒，成年后蹼爪可達十幾公分，堅硬無比，連石頭都能輕易鑿穿，身軀龐大卻靈活，水下難逢敵手。

    多物種基因相融是還在地球時就開始探索的項目，發(fā)展到今天已經(jīng)相當(dāng)成熟，只是基于一系列道德倫理因素，國家一直明令禁止在人體身上做多物種基因融合。

    ——但那是對普通大眾的制約，在高級軍事基地里，早已開始了借助其他物種基因優(yōu)勢打造超級兵種的實驗，現(xiàn)生龍被選中，實在不奇怪。

    而卡戎被選中，就更不奇怪了。

    木無秋顯然是從駐外軍事調(diào)取到了比蘇延枝手里那份更為詳盡機密的卡戎檔案，果不其然在里面發(fā)現(xiàn)了卡戎在二十歲時接受過的、現(xiàn)生龍基因相融計劃。

    蘇延枝看著文件里詳盡的執(zhí)行方案，臉色十分難看，他忍著氣，指向上面的紅色圖案:“不是失敗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顯然，兩個月的觀察期太短，反應(yīng)期都是八年。”木無秋收了文件，扶了下眼鏡，“我得去趟駐外軍事了解一下這個項目的更多相關(guān)信息，如果他們有配置血清最好，不行我就親自試。”

    “卡戎就不去了。”蘇延枝道，駐外軍事的人智商沒有木無秋高，對科研的狂熱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，卡戎去了連能不能留全尸都難說。

    木無秋點頭:“你也別跟著，留下來陪著他，有什么意外隨時聯(lián)系。”

    蘇延枝神色凝重，緩緩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生物基因不是蘇延枝的強項，木無秋帶著周末離開后，他也帶著卡戎回了家。

    自從身體一夜之間發(fā)生劇變，卡戎一整天都沒說什么話，蘇延枝叫了外賣，定量時猶豫片刻，加餐成四人份。

    雖然心情不好，但突然暴漲的食欲還是必須滿足，卡戎隱隱覺得血液里有什么因子在躁動，每當(dāng)看到蘇延枝修長頸項時，饑餓感就更強烈。

    他直覺不太對，臨睡前第一次提出跟蘇延枝分房睡的要求。

    蘇延枝哪里放心扔下他一個人，執(zhí)意不肯，言之鑿鑿:“分開睡的話，晚上你如果有點兒什么意外我都不知道。基因融合沒有影響你的神智，我不認為你會傷害我?！?/br>
    卡戎無奈，只能在他身旁躺下。

    他怕尾巴掃到蘇延枝，側(cè)身臉朝著他，粗壯的尾部安靜垂在地面。

    雖然嘴上沒說，但身上發(fā)生這種變化，對卡戎來講也是個不小的精神挑戰(zhàn)，這一天又都在接受各種檢查，他著實有些心力交瘁，在不安中慢慢闔上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