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天一色 第23節(jié)
“那你說我叫你什么好,你的名字也湊不出什么好聽的昵稱,總不能叫你老弟吧!”洛意拍著方向盤嘟囔道,“再說了,叫別的你會應(yīng)嗎……” 郭建川撲哧一聲笑了,隨后板起臉說:“好好開車?!?/br> 車窗外傾斜的椰樹一棵棵向后掠去,就在這話題快隨著落日沉入海平線之下時,郭建川突然說道:“如果你是指那個,你敢叫我就敢應(yīng)?!?/br> 這句話很快被刻意的閑聊掩蓋了過去,仿佛并沒有在他們心里激起什么波瀾。兩人剛回到酒店房間,洛意就接到一個電話,他一邊用手示意郭建川把門關(guān)好,一邊用甜甜的聲音說:“喂,大伯,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呀?!?/br> “我很好呀,也沒缺胳膊少腿的?!?/br> 那邊估計是警告了他不要口里沒個忌諱,洛意又換上委屈的聲音說:“那就好不起來。吃得不好睡得不好,工作也沒有正反饋?!?/br> “確實沒有正反饋啊。安南人早說了只要我們停止轟炸,他們就愿意回到談判桌。我炸這幾天純粹是為了面子?!?/br> 那邊又說了幾句,洛意嚴(yán)肅了起來,說:“道理我當(dāng)然懂,炸與不炸,談判的效果肯定不一樣。但對面顯然沒有履行談判結(jié)果的誠意,談判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爭取時間的手段,他們反正耗得起。” 華國在安南問題上的進(jìn)退兩難無需反復(fù)說明,他們必須取得勝利,也必須撤軍,但這兩件事從根本上就是矛盾的,以現(xiàn)在的情況,如果想贏,就必須加大在軍事上的投入,哪怕這可能是個無底洞。 洛意的家族幾乎默認(rèn)這場戰(zhàn)爭會以華國的慘淡退出收場,現(xiàn)在要考慮的不過是怎么止損、怎么退出得更體面,叔侄倆迅速轉(zhuǎn)系到下一個話題:“總司令在報告里沒提嗎?我們只要稍稍靠北邊一點,就會有他們的艦隊跟著,但不是航母編隊。空中也是,我已經(jīng)不止一次遇見他們的偵察機了,應(yīng)該是從岸基的機場起飛的。亞國總體上還是很克制” 洛意斟酌了一下又說:“我想,我們可以通過一些私人的渠道和帝西(亞國首都)建立聯(lián)系,在安南問題上保持默契可能有助于之后緩和和亞國的關(guān)系?!?/br> 郭建川聽到這里就趕緊走到陽臺上回避了,一個人呆呆地看海,沒過幾分鐘洛意出來找他,他的電話還沒有打完,但說的都是無關(guān)緊要的話題了,比如回國之后要讓家里的廚子給他做什么吃的,要去哪一處別墅療養(yǎng),最后又對著手機親了好幾下才掛掉了電話。 他跟郭建川解釋說:“我大伯來我們家小住幾天,我媽跟我打電話他順便問幾句。” 郭建川點頭表示買賬,說:“參議長的聲音和電視里聽起來一樣?!?/br> 洛意撇撇嘴說:“這糟老頭子,在家里也跟在國會里一樣,說三句話就有兩句在扣你的字眼?!?/br> 這句話郭建川沒法接,他想了半天,終于問了個合適的相關(guān)的問題:“你媽昨天抱著的那個娃,就是之前過生日的那個嗎?” “嗯。你給他挑的禮物,他很喜歡?!?/br> “那可還行?!惫ùㄕf,他打心眼里覺得這個年齡的孩子對玩具都是喜新厭舊,“那讓他多扔扔鍛煉鍛煉,昨天看了一眼,感覺他挺胖的?!?/br> “這個年紀(jì)的寶寶胖一點怎么了?”洛意不滿道。 “沒,胖點好,我喜歡?!?/br> 洛意打量著他的表情,感覺他不像是在說客套話,接著說了句讓郭建川感到有點奇怪的話:“你喜歡就好?!?/br> 第38章 番外三-老公與長官 洛意站在家門口瘋狂拍門,家里沒有人,他的包里也沒有鑰匙,這都是無法改變的現(xiàn)實,但他就是氣不過,把門錘得咣咣響,四周歇斯底里的蟬鳴仿佛是對他無情的嘲笑。端午假期他沒能回家,一個星期后恰好有公務(wù)要回南京一趟,他便準(zhǔn)備悄悄回家給郭建川和圓圓一個驚嚇,他在路上想了好半天那爺倆見到他時的表情,結(jié)果到家后迎接他的只有大門上掛著的一把艾草。 洛意給郭建川撥了十幾個電話,沒有一個接通了,只能氣急敗壞地打車去父母家里拿備用鑰匙。他心里有氣,干脆助跑兩步直接翻過了院子的矮墻,一翻進(jìn)去便看見郭建川蹲在小院的天井里,滿頭大汗地撬著一個高壓鍋,他母親陳小姐在一旁給他打著扇子。 陳小姐見一個人影從墻頭跳了下來,嚇了一大跳,說:“干什么呢干什么呢,門口是沒安門鈴嗎?” 郭建川也很吃驚他會以這種方式進(jìn)門,趕忙走到他身邊問:“怎么了,誰惹你不高興了?” “你為什么不在家等我?” “我不知道你要回來啊。” “那為什么不接我電話?” “我剛剛一直在折騰這鍋,可能響了我沒聽見。” 郭建川得知是自己惹他不高興了,放心了大半,捏著他的肩請他到石凳上坐下,自己回屋給他倒了杯酸梅湯。洛意咕咚咕咚喝了半杯,問他:“你怎么突然到媽家來了?” 陳小姐說:“我今天不是想鹵點rou嘛,結(jié)果到點了這鍋打不開,就叫小郭來看看?!?/br> 洛意的臉色立刻更臭了:“媽,高壓鍋壞了可能會炸的,你叫他來看是想讓你兒子守寡嗎?” 郭建川見他嘴里又沒個忌諱,趕緊打圓場說:“沒有,媽把氣放了,這鍋炸不了的,就是哪里卡死了打不開?!?/br> 洛意說:“一口破鍋,壞了就扔了,就為了這點事把他從家里叫來?!?/br> 陳小姐聽到這里也有點心虛,郭建川平時熱心,對她也有耐心,她今天發(fā)現(xiàn)鍋打不開想都沒想就把郭建川叫過來了,看到郭建川提著小工具箱來了,才想到自己可能有點小題大作了。 郭建川說:“反正我也沒什么事,就來看看唄?!?/br> 陳小姐見有郭建川幫著他,也跟著說:“我是舍不得這口鍋嗎?我是舍不得里面的rou!” 洛意翻了個白眼:“想吃鹵rou等阿姨來了讓她做不就好了。你陳大小姐什么的都在鹵rou,你會鹵嗎,沒這個能力知道嗎?!?/br> 陳小姐的廚藝確實不怎么樣,但這件事其他人不能提,她捂著心口敲著高壓鍋說:“小郭,你管管他,他仗著自己當(dāng)官了在家里無法無天的。” 郭建川看著他們母子斗嘴,在一旁呵呵地笑。陳小姐年輕時是野戰(zhàn)軍醫(yī)護(hù)士,有上尉軍銜,而洛意是現(xiàn)役海軍少校,上尉軍官和少校軍官吵架,他一個大頭兵摻和個什么勁,笑一笑緩和一下氣氛就行了。 那口鍋最后還是被郭建川撬開了,里面的rou不出意外是黑乎乎地一團(tuán),陳小姐十分不好意思,要留他們吃飯。洛意不客氣地說:“留我們吃飯?我看是留郭建川給你們做飯吧!” 陳小姐說:“你們回家還不是小郭做飯。” 洛意的父親這時候遛狗回來了,聽到洛意又在家里大呼小叫,樂呵呵地說:“你趕緊讓他們回去吧,這小子霸道得很,只許他老公圍著他轉(zhuǎn)的。” 兩人驅(qū)車回家的路上,洛意還是氣鼓鼓的,郭建川余光看了他一眼說:“你回來的正是時候,這周末圓圓去小朋友家留宿了,家里就我們兩個人?!?/br> 洛意聽了這句話心情好了些,說:“你不要心眼太實了,他們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叫你你就去,我哥就從來不慣著他們,他還是親兒子叻?!?/br> “哥不是要上班嗎,我沒什么事?!惫ùㄅ侣逡獠恍牛纸忉屨f:“爸媽什么都能干,阿姨每周也來,我去爸媽家大多數(shù)時候都是帶著圓圓去蹭飯。” 他們又聊了些亂七八糟的的話題,洛意說:“老公,門口的艾草都干了,你也不扔掉。” 郭建川聽到這句話后開始笑,洛意莫名其妙,輕輕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:“你笑什么?!?/br> “你突然叫我老公我好不習(xí)慣?!?/br> “你有病吧,我不是叫了好多次了。”洛意猛拍他。 洛意在重逢的第一天就這么叫了,但平常他確實很少把這個稱呼掛在嘴邊。他跟郭建川算賬道:“你好像一次都沒叫過我老婆。” “我叫過的?!?/br> “我不記得了,不記得就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計。” “那你現(xiàn)在再叫聲老公,我回你一聲老婆。” 洛意被這個提議搞得有些害羞,忸怩了幾秒還是小聲叫了聲“老公”。 誰知郭建川嘴角抽搐,又忍不住想笑,被洛意狠狠地剜了幾眼,最后憋著笑說: “長官?!?/br> 第39章 郭建川跟著洛意在基地外住了兩個晚上,第三天早上說什么也要回基地里。艦隊統(tǒng)一放假五天,大部分水兵都在城市里玩,洛意實在不理解為什么郭建川早早地就想回去。 “你不會是想回去修飛機吧?”洛意問。 郭建川說:“那倒不是。別人放假你加班,遲早要被同事孤立的?!?/br> “那你為什么一定要回去?!?/br> 郭建川說:“隊里那些小孩,不是天天都能出去,我怕他們在基地呆不住鬧出事來。我在基地,他們有什么事都能找我。” 洛意說:“不是有值班的軍士長嗎?” “不一樣?!惫ùㄕf,“我他們畢竟要熟悉一些。他們也不怕我?!?/br> 洛意吐槽道:“你這車間主任當(dāng)?shù)南癯踔邪嘀魅我粯??!?/br> 郭建川笑了笑:“差不多,就是帶學(xué)生參加夏令營的班主任。而且這城里該逛的都逛了,館子都大同小異,只有窯子沒去過了?!?/br> 這句話自然招來洛意的一頓猛錘。洛意今天早上要見一位客人,兩人商量好吃完午飯再回基地。約定的時間要到了,郭建川想自己或許應(yīng)該回避一下,主動說:“我去海邊溜達(dá)溜達(dá)?!?/br> 洛意拉住他:“沒必要,不是跟你說了嗎,是自己家人?!?/br> 來的是一位頭發(fā)花白的老者,一副老派紳士的模樣,外面正是熱帶島嶼的夏天,他的西裝依舊一絲不茍,見到洛意行了個禮說:“小洛先生?!?/br> 郭建川立馬被這個氛圍弄得不自在起來了,洛意昨天輕描淡寫地說要見一個自家人,郭建川還以為是同樣在軍隊里擔(dān)任職務(wù)的親戚,沒想到今天來了個封建大家族管家式的人物。郭建川很后悔他沒有堅持去海邊溜達(dá)溜達(dá)。 洛意給他介紹說:“這位是廖榮彬,是紅盾公司在印度支那的總裁。” 紅盾公司的總裁,在洛意面前像個家仆一樣。黎邦智之前吹的天花亂墜的洛意的背景,郭建川大多是將信將疑的,在他眼中洛意就是個不差錢的家庭的幺子,和等級森嚴(yán)的大家族的小少爺沾不上邊,現(xiàn)在想想他或許一直在自欺欺人地模糊他和洛意的階級差距。 那位廖總又向郭建川欠了欠身:“郭先生?!?/br> 郭建川瘋狂擺手:“叫我小郭就行?!?/br> 廖榮彬說:“恐怕不行,我只是夫人的一條狗。” 郭建川瞪大眼睛,往洛意身后退了兩步。洛意無語道:“你正常一點,別故意嚇?biāo)??!?/br> 廖榮彬笑了笑:“不說了。但那句話是實話?!?/br> 洛意一時半會兒沒法跟郭建川解釋這其中的恩怨情仇,干脆岔開話題問:“安南現(xiàn)在的情況怎么樣?” “那要看站在誰的角度上說了。對紅盾來說,不太壞?!?/br> “資產(chǎn)都轉(zhuǎn)手出去了?” “鐵路估計難了,沒人想接手。北邊在社民黨控制區(qū)的早就當(dāng)不存在了,南邊的干線也被破壞得厲害,現(xiàn)在只有靠近海岸線的地方還在運營。工廠倒是很順利,北邊的代理人出手都很大方,最后如果剩下一些沒有轉(zhuǎn)出去,我們就全部炸掉?!?/br> 郭建川聽到這忍不住說:“炸掉?” “是的?!?/br> “自己炸掉?” “對?!?/br> 廖榮彬惜字如金,洛意說:“你多跟他說一點。” “我怕嚇著他?!绷螛s彬依舊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,“是這樣的,如果我們不把那些工廠炸掉,社民黨人就不會來買?!?/br> 華國人在撤走之前,默認(rèn)會把工廠炸掉,安南社民黨人為了保存國家的工業(yè)基礎(chǔ),不得不讓中間人出面買下來。有些地方華國人撤離地十分倉皇,工廠沒來得及炸掉,社民黨就可以直接接收。 “實際上一些關(guān)鍵的工廠我們會直接炸掉,根本不會賣給他們,這樣即使社民黨控制了安南,他們?nèi)蘸笙氚l(fā)展也必須尋求外界的幫助?!甭逡庋a充道。 郭建川聽后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,前線正在跟社民黨的軍隊激烈的交戰(zhàn),后方的商人卻已經(jīng)跟敵人做起了買賣,洛意話里話外是看不上那些生產(chǎn)衣服水壺的工廠的,但這些東西再經(jīng)由鐵路運到北邊,到底算不算資敵呢? 洛意沒注意到郭建川心事重重的樣子,繼續(xù)問廖榮彬說:“地呢?” “夫人有先見之明,在戰(zhàn)爭之初就讓我全部賣掉了?,F(xiàn)在那些舍不得賣的人,都天天在佛寺里祈禱能建立聯(lián)合政府,讓他們的地不至于被社民黨人沒收?!?/br> 洛意聽完笑了:“柳淇這鬼人,給民親黨提供了不少競選資金,但是一點也不信任他們的能力啊。萬一這仗打贏了,他那些地不就是賤賣了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