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上人身著大紅喜服、卻背對著他不肯回頭的決絕模樣；

    心上人乖順跪在神君腳邊，捏著他的潔白衣擺，滿眼眷戀地仰望他的模樣；

    心上人蹙著眉，含淚瞪著他，罵他“神經(jīng)”，而后又破涕為笑的模樣；

    心上人死死拽住鞭子，祈求般地?fù)u著頭，不愿再傷他一分的模樣；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之后呢？

    白玉衡按捺下心頭的焦慮不安，安靜地等鳳不鳴說下去。

    “人死后，魂魄可于陽間逗留三日。三日后魂魄飛離，復(fù)活無望。今日是你死后的第二日。我需要你在明日酉時前，告訴我，你是否接受永生?！兵P不鳴語氣平淡，似是絲毫不覺自己最后丟出來的兩個字有多么語出驚人。

    白玉衡一滯，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“我接受”，頗為疑惑道：“……永生？”

    鳳不鳴點頭，“像我一樣，不死不滅。而且你還很年輕，現(xiàn)在施術(shù)，容貌也會定格在這般風(fēng)華正茂的模樣。正是這世上許多人渴求的——不老不死?！?/br>
    白玉衡沉默片刻，滿是狐疑地笑了一聲，“有這種好事？”稍頓，他道：“鳳公子說重點吧?！?/br>
    鳳不鳴盯住白玉衡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：

    “第一，白公子復(fù)活的條件是，我死。也就是我將自己的‘不死’之力，獻祭給白公子?！?/br>
    白玉衡猝然睜大雙眼。

    “第二，龍胤之所以打散白公子的命魂，就是想逼我將自己的‘不死’之力獻祭給白公子。如此一來，他就能得到一副不老不死、且無比強韌的軀殼，實現(xiàn)他的永生大夢?！?/br>
    “白公子自幼長在靈山，身上，想來有龍胤設(shè)下的多重禁術(shù)。若是白公子無力抗衡，我們所做的一切，不過是在給龍胤做嫁衣。”

    鳳不鳴停下來，給了白玉衡一點消化時間，繼續(xù)道：

    “第三，感念這一路來白公子對我的關(guān)照，身為一個過來人，不鳴想告訴白公子，永生，絕非什么福氣，而是世間最惡毒的詛咒?！?/br>
    “‘死’是逃離一切苦難的終極避風(fēng)港?？墒潜圾P凰獻祭得到‘不死’之力的人，永遠(yuǎn)都沒有‘死’的權(quán)利。無論遭遇什么樣的痛苦折磨，都只能活著，一直活著?！?/br>
    “看著身邊的一切來來去去，獨自一人，游蕩在漫長時光的洪流中，回憶全部變成痛苦的枷鎖……”

    他再次停下來，沉默片刻，向側(cè)方走了一步，低聲道：“早在即墨城的時候，我便知道，明公子的時間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白玉衡的魂魄猛地扎到鳳不鳴身邊，“你說什么？！”

    他想是自己反應(yīng)過激，急忙又問，“‘時間不多’，是什么意思？！”

    鳳不鳴轉(zhuǎn)過身來，抿了抿唇，沒再繼續(xù)剛才的話題，而是幽幽道：“茫茫宇宙，世界并非只此一處?；昶怯谌澜缌鬓D(zhuǎn)，一個人死后，大概率，魂魄是要去另一個世界的。若是能同死，說不定還有緣于哪方世界再會，可你于此界永生，便是被永遠(yuǎn)困在此界。重逢……怕是無望?！?/br>
    白玉衡滿眼驚惶地向后飄開一點，而后開始在冰室內(nèi)毫無章法地四處亂飄。

    他猛然想去見明逍，可冰室內(nèi)許多符咒，他出不去。

    “明逍呢？他怎么不來？”白玉衡飄回鳳不鳴面前，語氣急切。

    鳳不鳴：“明公子已經(jīng)出發(fā)去天機閣了?！?/br>
    白玉衡大驚：“和誰？！”

    “他自己。”

    白玉衡倒吸一口涼氣。

    而后又開始在冰室內(nèi)飄來飄去。

    如果是白玉衡本人，他不會這樣。他只會垂著眼，站在那里不動。

    魂魄更能顯露出一個人真實的精神狀態(tài)。

    “小明公子被龍胤抓走了?！兵P不鳴又說。

    亂飄的白玉衡猛然停下，震驚扭頭。

    “還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？”他問。

    鳳不鳴想了想，垂著眸子滿是歉意地低聲道：“昨日我想了一天，還是不知該如何做，只得喚醒白公子的魂魄，讓你來做這個決斷?！?/br>
    “很抱歉我浪費了白公子的時間……”

    頓了頓，他抬起那雙艷麗的赤紅眼眸看看白玉衡，軟聲道：“我就候在外邊，白公子有了決意，喚我就好。”

    說罷，他又帶著幾分歉意地看了眼白玉衡，半垂著頭，轉(zhuǎn)身向門邊去。

    “神君……”白玉衡張口，“我是說，龍胤，他是什么人？到底想干什么？你又是什么人？和他是什么關(guān)系？明逍的師父在你們的故事中，扮演著怎樣的角色？”

    鳳不鳴看看白玉衡，嘆息道：“不過是些陳年往事，對白公子的決斷并無助益。永生的所有利害，我都已說與白公子聽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鳳公子既然想我活，去戰(zhàn)，總該讓我知道，我要面對的，到底是個什么東西？”

    第71章

    所謂天外有天。

    在明逍他們所居的世界之外, 有一方更為遼闊的世界。

    生活在此界之人亦未給自己所在的世界取什么名字，我們便權(quán)且稱之為“上界”。

    君臨天下的，是天帝。

    一個威儀萬千、法力無邊的男人。真真正正的神族。

    在天帝獨享的御花園中，有一株遮天蔽日的金梧桐。乃是鳳族的棲息地。

    鳳族無論雌雄, 皆是貌美如花、嬌柔若水, 無論哭還是笑、喊還是叫, 音色都婉轉(zhuǎn)動人, 故此，雖則觀之儀態(tài)高貴典雅, 但事實上, 只是天帝飼養(yǎng)的x奴, 以及, 賞賜給諸神的延壽丹——服下鳳凰zi焚所凝成的金丹，便可延壽三千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