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隊里聚餐, 林霧說她有事。

    隊長很奇怪：“能有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私事?！绷朱F干脆給隊長一條煙：“你們分了抽吧，不用管我?！?/br>
    隊長嘿嘿笑著：“還用車么？”

    “用?！?/br>
    林霧攥著那只磨損得比較嚴重的車鑰匙坐在旅店并不寬敞的床上，做什么都心神不寧。程若晚說要來, 但今天又沒了動靜。

    哪有被包養(yǎng)的女人這樣的。

    林霧不想給她發(fā)微信, 顯得很沒有金主的面子，也不想打電話，她怕她接了, 林霧便無法暗自猜測她已經(jīng)上了飛機。

    但她畢竟應該給她個消息, 她起碼知道應該幾點開車去市里。

    林霧和衣躺在床上又睡不著, 等來電話的時候，驚覺自己已經(jīng)只是躺在床上無所事事耗費了好幾個小時。

    好在，電話終歸是來自程若晚的。

    程若晚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，似乎隔著有點遠距離的風，還有她的呼吸，和夜風融在一起：

    “你在哪里呢？”

    林霧輕呵一聲：“干嘛告訴你?！?/br>
    很直白的鬧別扭，她說完自己都后悔，顯得自己很幼稚。

    程若晚的輕笑聲印證了她的想法。

    林霧剛要氣急敗壞，程若晚就說：“我聽說考古隊在清水鎮(zhèn)，已經(jīng)往這邊開了，你方便給我個位置么，我導航一下?！?/br>
    林霧沉默。

    “喂？”

    “別過來，我過去吧，這邊條件很不好，你來也不方便?！?/br>
    她知道了，程若晚現(xiàn)在有點小火的，也許會被人認出來。

    “已經(jīng)進清水鎮(zhèn)了，我剛才看見了路牌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隊員們這天在旅館的院子里烤rou，林霧下樓的時候，他們都給她打招呼。

    隊長：“慢點開??！”

    林霧朝他揮揮手，發(fā)動了汽車。

    隊長對呂教授閃爍著好奇的眼神：“林教授是不是去見對象的？”

    那個考古隊的女孩一下子豎起耳朵，直勾勾地看著呂教授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，可能吧?！眳谓淌陴B(yǎng)生，用筷子仔細挑一塊沒有一丁點被烤糊的rou，細嚼慢咽，又拿了黃瓜仔細地吃。

    隊長十分想聽八卦，又問：“那沒道理總是出去呀，還很急的樣子?！?/br>
    呂教授的鏡片閃著反光：“那也不一定都是情情愛愛的東西，也許是為人類社會的發(fā)展做貢獻了呢？”

    隊長：……

    考古隊的女孩子這一晚臉上便全是心事。

    林霧讓程若晚給她發(fā)了位置，過去的路上又怕這女人又過來，所以開的很快。

    最近這女人真的不很聽話，林霧有點掌握不好她的動向。

    這樣想著，車便開到了位置，好在一輛普通的帕薩特打著雙閃停在路邊，看她下了車，便把雙閃關掉了。

    林霧拉開后面的車門，才看見后座沒人，程若晚自己坐在駕駛位上。

    于是林霧又關了門，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。

    程若晚穿著運動長袖，因為是夜里所以沒戴帽子，頭發(fā)柔順地披在肩上，正看著她。

    “沒帶你助理來？”

    “怕她回去不方便，干脆我自己開，她住在豫城市內(nèi)?！?/br>
    “干嘛要過來，給我位置我過去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冷落老板這么久，現(xiàn)在節(jié)目也結束了，當然要好好表現(xiàn)一下?！?/br>
    林霧不說話，瞧著她，見她的表情平靜如水，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且理所當然的事。

    “去市里吧。”林霧說：“難道你要在車里？”

    “不讓我去看看你的工作現(xiàn)場？小林總不是巴不得讓所有人知道我和你是什么關系么？”

    林霧沉默。

    她只覺得程若晚的紅唇上下開合，說出來的話卻那樣冰冷。

    程若晚覺出她臉色不好，真就帶上了關切的眼神：“哪里不舒服么？”

    林霧搖頭，打開車門：“你跟我走。”

    老式吉普車帶著帕薩特，在黑夜的鄉(xiāng)道上穿行。

    林霧看著后視鏡，隱約能看見車里程若晚的下巴和嘴唇。

    她忽然想明白自己在失落什么，想明白之后更覺得不可思議，匪夷所思，賤得要命。

    她居然會因為程若晚把自己當成員工而不高興，她居然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，開始希望程若晚對她仍有真情。

    有病。

    明明她們的人生軌跡在她的執(zhí)念下，最多也就像現(xiàn)在的兩輛車一樣，一前一后規(guī)矩地行駛在這條黑暗的路上，因為某些原因共行一段，便各奔前程。

    林霧的車足夠老舊，程若晚的車是租的，看上去也有十個年頭，誰都沒了年輕時的激情和幻想，誰都應該回歸現(xiàn)實，以欲望需求支配，成為算計得失的丑陋的人類。

    而不是現(xiàn)在這樣，她還要渴求那點沒必要的真情。

    又不是沒被她傷過心，這又是在干什么。

    兩輛車開到豫城市內(nèi)最好的酒店停車場，林霧和程若晚的車甚至在這里都有些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林霧把那個破舊的車鑰匙扔給泊車的服務生，站著等程若晚戴好帽子口罩，從帕薩特上下來，進了酒店大堂。

    一路無話，直到進了門，程若晚把包放在玄關站了會兒，林霧便已經(jīng)進了房間，把空調(diào)打開，去檢查衛(wèi)生間。

    “我還以為你又會把我按在門上?！背倘敉碚f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