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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言情小說 - 天道何時情動在線閱讀 - 第34章

第34章

    “放過小麒,放過他……我求求你放過他好不好?”她哭訴道,“他什么都沒有,他什么都沒有……”

    祁空忍無可忍,嗤笑一聲:“誰死誰活?誰放過誰?”

    顧惜啞然,像是再也說不出話來,只抱著高麒掉眼淚。高麒還不能夠理解這些復雜的事,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,疑惑地道:“你的眼睛里……為什么會流水?”

    “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高昌業(yè)!都是高昌業(yè)!”顧惜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,“你們?nèi)フ腋卟龢I(yè)!都是他!是他帶回的騙子!為了給小麒治眼睛,這些年我們?nèi)チ硕嗌籴t(yī)院?換了多少方案?分明治不好的病,他偏聽騙子算了生辰八字,讓他找人,說能換就能治好!誰知道他讓找的人是你?誰知道竟然是你……”

    祁空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換器官……倒是不容易被六道執(zhí)法發(fā)現(xiàn)。

    不過,既然都在天道之下,那么……

    “所以說,是高昌業(yè)聽信了騙子的話,讓他與顧依換了眼睛,”宋晚走上前去,手指抬起高麒的下巴打量,她輕笑一聲,“怎么能說騙呢?這不是挺好的嗎?”

    祁空生怕她下一秒就將人眼睛給挖出來,卻聽她又問道:“那你呢?就這么心甘情愿地把眼睛給他了,然后自己去死?”

    顧依總算是給了回應,她示意宋晚走上前來,卻被祁空制止了。

    她隱約猜到顧依想要做什么,沉聲問道:“你確定?沒有其他的愿望了嗎?”

    顧依搖搖頭。

    這其實是罕見的,殘魂滯留世間,大多有難以完成的執(zhí)念。但顧依并沒有得到任何東西,甚至連一個道歉也沒有。她似乎只想親口聽到令人絕望的真相,對人性的丑惡徹底失去幻想——盡管不久之后的將來,她將在一碗孟婆湯的作用下什么也不記得。

    “好吧,”祁空嘆了口氣,讓宋晚在原地等著,自己走上前去,“給我吧。”

    顧依點點頭,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,將手中的傘交了出去。

    先前沾上一點血跡都要用衛(wèi)生紙擦凈的祁空像是沒注意傘柄上凌亂的液體——至少在傘下,她不會再淋雨。

    “手給我?!彼蛩瓮砩斐鍪?。

    宋晚深深地望了顧依一眼,最后看見她憫然的微笑。

    不屬于她的記憶以第一人稱視角緩緩展開。

    村里花大價錢買來的女大學生逃走了,她甚至成了逃亡的幫兇。

    之后整整十年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晃過,她聽說大腦的保護機制會自動忘卻痛苦到極致的回憶,原來是真的。

    小升初的暑假,她從周圍人日益冷漠的態(tài)度中猜到自己不再被允許上學,男人惡心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流連的時間越來越長,她知道這是她最后的機會。

    與當年她年輕的“母親”一樣,逃離這座牢籠。

    她再也沒有回過出生的地方,靠著資助與打工賺來的錢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學業(yè)。每次家長會,她一個人坐在本該由家長坐的位置上,事實一遍又一遍提醒她,她不一樣。

    這只會推動著她離地獄越來越遠。

    高考出成績那天,她照著往年的錄取名次對了又對——滬都大學,無數(shù)學子夢寐以求的院校,也是分數(shù)范圍內(nèi)離那座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小山村最遠的地方。

    她并不知曉自己只是從一座深淵翻入另一座深淵。

    所以,當她有一天突然被“母親”找到,說要讓她改姓顧……她竟也沒有太驚訝。

    姓名本身帶著一個家族的恥辱。

    她拒絕顧惜的噓寒問暖,骨子里的警惕感讓她意識到世界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。從天而降的東西有著難以承受的代價,她早知曉,從擁有生命的那一刻便知曉。

    她了解自己叫了多年母親的女人,多年前的偽裝跨越整整十六年的距離在如今仍舊奏效。以至于終有一天顧惜再次找到滬都大學來時,她冷漠地打量著對方光鮮亮麗的著裝,說:

    “你還是跟從前一樣,”她觀賞著顧惜幾近碎裂的面具,覺得有些好笑,“我不明白,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?”

    她以為自己一無所有。

    隔著十六年,從牢籠中拼命逃出的人們在另一隅深淵沉默相望。

    這一次,孤身一人的她仍舊沒有能力反抗。

    她不會做徒勞的努力,而是麻木地接受安排,與根本未曾見過的、據(jù)說是顧惜兒子的男孩“換了眼睛”,隨后像一只破布娃娃般被丟棄,失去了所有的利用價值。

    她隱約知道這并非是人類現(xiàn)有的任何一種科技手段,眼球的劇痛讓她接連幾個月都備受折磨。視線中的世界一日比一日模糊,她甚至不知道失明是否是最終的結(jié)果。

    或許比這更壞呢?

    她由于無法選擇出生的命運而欠顧惜的,如她所言,都還清了。

    所以當又一次,顧惜找到滬都大學的宿舍來時,她再沒掩飾不耐煩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想要怎樣?”

    面對她突然提高的聲音,顧惜似乎愣住了。

    她看不清她的臉,自然不知道她面上哀怨、急切……復雜的神情,無論如何,這些情緒的對象都不是她,這一點她深有自知之明。

    “我以為我們已經(jīng)兩清了,不是么?”她坐在宿舍床下的椅子上,模糊感覺到顧惜站在自己面前,擋住了微弱的光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