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地藏呢？”無念想起那封有著三個人蓋章的密信，“她最近與你寄信沒？”

    觀世音反問道：“你是希望她寄呢，還是不寄呢？”

    “不將你們牽扯進(jìn)來也是好事?！?/br>
    “這誰又說得準(zhǔn)呢？”觀世音苦笑道，“就因我將花神扯了進(jìn)來，她恨了我多長時間？恐怕她自己都說不清。但若將花神排出去，就不得不面臨如今的局面?！?/br>
    “鬼門動蕩注定是一場生靈涂炭，”觀世音罕見地露出真正難過的表情，可下一瞬便被悲天憫人代替，“祂們都想保住對方，千年前欠下的債只能放到如今來償?！?/br>
    這便是這場糾葛的根源了。下五道的眾生極愛說改變命運(yùn)，卻不知最終也落在了命運(yùn)的阻攔之中。

    無念越想越不對勁，轉(zhuǎn)身就要朝另一個方向去：“我去看看她?！?/br>
    觀世音卻攔住他說：“我去吧?！?/br>
    得了無念的首肯，觀世音半途改到往天道神殿去了。祁空腳程不比她的金毛犼快多少，二人幾乎是一道出現(xiàn)在神殿外。祁空仰頭看坐在金毛犼上的她：“稀客?！?/br>
    觀世音優(yōu)雅地從犼背上下來了：“應(yīng)當(dāng)說你是天道的稀客。下去這么多年追著轉(zhuǎn)世好幾輩子，最后撈著什么好處？”

    祁空低聲笑了下：“我上一次見她，還是蘇卿寧那時候?！?/br>
    “什么？”觀世音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祁空卻跳過了這個話題。

    小仙童們不久前才來補(bǔ)充過茶葉一類的東西。她們得知天道回來了便被派到這里，此時正三三兩兩聚在外面翻花繩，祁空淡淡掃了一眼，好像從中看出幾分生趣。

    “不提也罷，”壺中有新接的靈泉水，祁空泡了茶，“無念讓你來的？”

    觀世音無所事事地看她倒茶姿勢熟練，看樣子在人道沒少練過，小兩口日子過得比她這個成天待在南印海處理祈愿的滋潤，不由得幽幽地道：“就不能是我自己想？”

    她對上祁空的目光，嘆了口氣：“他想來的，但我猜你們聊得差不多了，不如換我。你也不想跟中二青年待在一處吧？”

    這倒很對。諸天神佛中沒有人想與中二青年無念待在一起，這是全天道悄悄公認(rèn)的事情——蒙在鼓里的只有無念自己，否則以他的性子，估計(jì)早找塊石頭撞死直接轉(zhuǎn)生去下一世了。

    觀世音還是沒忍住感慨：“說來古怪，他怎么就投生成了那副性子？”

    祁空聳肩道：“誰知曉呢？他的命格連司命也說不清?！?/br>
    嚴(yán)格來講，命格不歸司命管的神佛有三個，除卻花神、真佛，還有一個據(jù)推測理當(dāng)如此實(shí)則從未真正下凡轉(zhuǎn)世過的祁空。

    短暫的無聊開場白過后，觀世音問了同方才無念差不多的問題：“你還能回來嗎？”

    祁空端茶杯的手頓了片刻，誠心反問：“你看花神回來了嗎？”

    觀世音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就花神現(xiàn)在這個狀態(tài)，要說回來了好像也沒回來，要說沒回來好像也回來了。

    諸天神佛仍尊祂，可她卻不認(rèn)為自己是花神。

    一個不認(rèn)為自己是正神的正神，究竟還能否算是與當(dāng)年的正神同為一人？

    祁空與花神那堆破事她差不多清楚，憑著祁空如今的狀況她也能將今早的情形猜得大半。饒是如此，她卻還是提醒道：“你跟祂可不一樣?！?/br>
    “本質(zhì)都是至高存在，”祁空轉(zhuǎn)著白瓷杯，透過晶瑩剔透的杯壁看向渺遠(yuǎn)的時空，“祂都那樣了，總不能剝出祂的魂魄再去鬼門堵一次。”

    觀世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上次祁空被陰陽差拉去查看鬼門的狀況，回來后一封密信燒上天，言語間卻只是詢問。她幫著花神瞞了祁空這么多年，最后雖說還是被發(fā)現(xiàn)了，這人竟絲毫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從某種意義上講，你們也算心有靈犀?！庇^世音唏噓道。

    是嗎？

    祁空有片刻失神，她想起虛空中鬼門上的繁復(fù)紋路，彼岸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，從未有過的濃郁，比忘川河邊更深刻的、將人硬生生拉入溺亡的溫柔鄉(xiāng)一般的，原本屬于祂的邪性才從中體現(xiàn)出來。

    祂太淡漠，又頂著花神這樣一個溫柔的名號，幾乎讓諸天神佛忘記祂原本的神性。邪神執(zhí)掌世間一切怨念，下五道遭受八苦的生靈都是祂的養(yǎng)料，又怎生擔(dān)得起愛戴。

    她不知曉花神當(dāng)年究竟是因何做出獨(dú)自去堵鬼門的決定——她那時尚在沉睡之中。可后來回想，卻不是沒能察覺出端倪。她有時會想，就算發(fā)現(xiàn)了又有什么用呢？祂們一樣的固執(zhí)，至高存在本性中的驕傲自負(fù)占了主導(dǎo)，都學(xué)不會退讓和妥協(xié)。

    “花神的原身留在鬼門當(dāng)結(jié)界，”祁空很輕地閉了下眼，腦海中都是彼岸花血一般的紅色，“我得去取回來?！?/br>
    這樣的心有靈犀她寧可不要。她覺得宋晚有個念頭很對，那就是花神自從遇上自己，就沒再過過一天舒坦日子。

    原身歸位后，花神大抵也就能順利回歸神位了。

    祂再也不能忘了自己。

    跨越數(shù)千年的愛恨糾葛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，冥冥中因果相合，最終歸于此處。

    【??作者有話說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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