捕頭快速往前，衙差亦是，無一例外，都沒找到。

    正主此刻蹲在樹上，眼圈又黑三分，眼看他們跑遠(yuǎn)去找，徐有功才躍下樹梢。

    隨后一整個上午，走遍街頭巷尾，河畔，樓閣……甚至，去了菜市的rou坊間。

    經(jīng)查，梁府確會每隔一段時間大量購置牛羊豬雞rou作為rou粥籌備；而衙差所說的話也句句屬實。

    “小郎君，你要問梁大夫，那是真大善人啊，

    “不說別的，就說老身我現(xiàn)在能在河邊捶衣服，可就是他一針扎好的……現(xiàn)在可有勁兒呢！小郎君，你看！”

    說話的老太太，輪起大棒子梆梆砸了幾十下。

    徐有功眼圈黑黑的蹲一邊，本打算伸手幫忙，撤回手，隨意垂著，眼皮也低垂，“奶奶，還有其他的么？我是朝廷派來，為他寫書的。”

    洗衣的老太一聽來了勁兒，棒槌也敲打的更有力氣了，“有咧，那你可一定要寫這件事……”

    老太這次講的頗為重要，跟徐有功心里的某些推測也符合。

    簡單說來就是，前十年左右，醫(yī)館旁邊的rou鋪走水。

    未燒到醫(yī)館時，梁大夫人不在，梁夫人便做主救人，率領(lǐng)眾人去隔壁火中，哪想火勢太大，夫人燒了毀容，醫(yī)館也被牽連，因火勢太大，rou鋪家得救，反而是梁夫人毀容，一雙兒女也全葬身火?！?/br>
    起火的rou鋪家后續(xù)查明了是他們兒子在院中點火烤rou，可查出來的當(dāng)天，他們一家就連夜跑路，數(shù)十年也無蹤影。

    而一同放火烤rou的，還有醫(yī)館挨著的另一家孩子。

    “那家倒沒跑，是開賣早點鋪子的，但大概是報應(yīng)吧，梁大夫安葬自家孩子后，他們家的孩子沒多久就不慎掉到油鍋里，梁大夫又不計前嫌，親自醫(yī)治……那家父母倒是不久前去世了。孩子倒一直養(yǎng)在梁家……”

    老太邊說邊捶得帶勁兒，徐有功也早就拿出紙筆來，全數(shù)寫完，老太目不識丁，但叫旁人來瞧。

    旁側(cè)就有涼亭。

    涼亭內(nèi)，眾人瞧著都沒問題，徐有功又叫他們按下手印，做個見證。

    他們看著徐有功那身雅青的官袍，沒懷疑照做。

    徐有功收下紙筆，往前走了沒兩步，突然筆直栽倒了下去！

    第8章 二哥萬福

    徐有功倒下后，有人喊來衙差，將其帶回別院。

    “娘咧，這一宿一夜的奔波，可算睡咯！”

    “俺還以為他要不中了嚀……”

    “俺跟你們不一樣，俺覺著他是要成仙……不，他就是神仙……恁看……他的臉跟吹球一樣……”

    幾個被安排來伺候徐有功的衙差興奮又害怕的圍著徐有功，逐漸目瞪口呆——

    隨著黑眼圈一點點消失，眉宇間陰森也看不到，徐有功除了仍瘦削外，整個人脫胎換骨。

    不再形同鬼畜，白皙瘦弱。

    緊隨，他睜開眼，神態(tài)一貫的冷峻，幾個衙差連連后退，“大大大人，您可算醒了！”

    徐有功坐起問：“何時了?！?/br>
    衙差回：“大人，快宵禁了?！?/br>
    徐有功臉色舒緩，時間剛好，起身直接往外走，幾個衙差面面相覷，想問不敢問，倒是徐有功走幾步又回頭：“附近當(dāng)鋪在何處？”

    衙差指路后，徐有功便前往當(dāng)鋪，把玉佩暫時典當(dāng)，換取印錢后，直奔——

    青樓。

    這次，沒避那兩名衙差。

    衙差回稟許純時，許純正在看徐有功睡著時，謄抄來的那份文書，那是梁惠識在本地威望極大的證明書。

    原件他沒動，無需動。

    此書，無一人貶低，全是夸贊有加，贊嘆為醫(yī)德大成者，相信徐有功應(yīng)該也打消懷疑。

    只是許純有一點不明：“可若打消懷疑，他又為何叫人畫押？”

    縣丞道：“只有鬼才知道他的想法。更也許是女鬼?！眲e有所指他去青樓，譏笑，“看不出來，他當(dāng)錢也要去那種地方……”

    許純卻壓下思緒，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，“別打昏話，若他這么磨磨蹭蹭查不出來，那鬼臉小子……”

    捕頭忙道：“放心大人，供詞寫好了，到時，已將那小子押下手印即刻收監(jiān)！就是面具不見了，會不會是徐有功拿了？”

    -

    徐有功出現(xiàn)在青樓時，換了翻領(lǐng)斜襟的墨色長衫，黑幞裹發(fā)。

    坊間宵禁前，又買了鐵銀質(zhì)地的半張面具。

    西域波斯帶起面具風(fēng)潮，銀面蓋去半面，不看濃眉銳目，睡飽了的肌膚雖瘦削，有玉之澤，薄唇緊抿亦有石之冷。

    謙謙君子也。

    可抵達(dá)煙花之地徐有功便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來錯了。

    無論蒲州河邊，或汝川河邊，所見美人皮均妝容艷麗綺靡，徐有功因自己對妝容不甚了解，打算帶著畫冊上的艷麗女圖來青樓對比。

    誰料，無人可比。

    煙花柳巷的青樓花魁所有的華貴的裝飾，俗極。

    后又詢問了坊間人，也無一人認(rèn)得這種妝容，但思慮后，徐有功還是留在此處整夜，看著婉轉(zhuǎn)不休的婀娜多姿異族舞娘們，或隨著靡靡樂音隨著絲竹，抬腿送指，緩起緩落的胡女；看著她們的腰肢搖擺起落間……

    仍是無一人繪制牡丹。

    宵禁降至，徐有功在鐘聲里明白自己今夜是徹底離不開了。

    不過，宵禁之于坊間卻名不副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