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則天對徐有功的直言不諱并不感到意外，如果他不把真相揭露出來，那反倒不符合他的性格了，，但她還是故作生氣，斥責(zé)道：“徐有功，你不要肆意妄為！口無遮攔！”

    徐有功現(xiàn)在是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，他壓根就不想在朝中為官，什么明降暗升，他會在乎？先把周興的事暫放在一邊，他目前最為關(guān)切的是這本殺手冊的真相，所以言辭更放肆了——

    “絕不容許隨意而行的是律法，但陛下您自己的行為也相當(dāng)隨意。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，如果那冊子真如你所說，任由下面的人草菅人命，卻不出手制止，那也是咎由自取的知情不報……”

    徐有功的話音剛落，武則天就情緒激動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：“滿口胡言！不要再提什么‘知情不報罪’！”武則天雖然是指著徐有功的鼻子罵，但徐有功在私下的言辭比在朝堂上還要放肆三倍：“看來天后陛下對這個罪名心知肚明。明知故犯，罪加一等！”

    “徐有功！”武則天氣得拍案而起，滿臉怒容地瞪著徐有功，顯然是被他的言辭激怒！

    外面崔玄聽到拍椅子的聲音，立即推門進(jìn)來拔劍，被武則天一句“出去”，抱拳“是”了一聲，立刻退出去，退出前，他狠狠瞪了一眼徐有功，這個小東西就不能省省心？當(dāng)真是天子天后惜才，想要培養(yǎng)，要不——

    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掉！真夠恃寵而驕的！

    徐有功卻不是因得寵而傲慢自大，他是真什么都不在乎了，包括生死，若是說的高尚些，是達(dá)到了超然物外的境界，甚至對生死都毫不在意。

    他眼神冷冽道：“看來陛下的脾氣也漸長了。若是無話可說，臣就告退了?！闭f完，他便欲起身告退。

    武則天對徐有功的這份從容與傲骨，一方面是束手無策，可另一方面，每次想要發(fā)怒時，看到他正直的眼神都會有些無奈地壓制下去。

    她試圖解釋：“愛卿，那些死去的人，其實也并非全然清白無辜，他們也是有罪在身的……”

    徐有功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句：“不信。”跪下磕頭，他是真要走。

    “回來！”武則天對徐有功是真沒脾氣，“徐有功，你還不明白嗎？朝中，就沒有清官，也沒有jian臣，有的只是——”

    徐有功站著沒回頭道：“用臣之道，陛下的用人之道，臣沒興趣，也用不到。”徐有功打斷說完，武則天也走了下來，直接攔住了他——

    “徐有功，你變了?！?/br>
    壓下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笑，武則天放下手。

    香氣略過鼻尖，徐有功吸一口氣，憋住，坦然承認(rèn)：“是的，陛下。臣如今這副模樣，實是被天子天后、霄冬至，以及那些棘手的案件所逼，尤其是許敬宗和四皇子的所作所為，讓臣不得不做出改變?！?/br>
    武則天默然片刻，眼中閃過絲贊賞，嘴上卻輕嘆一聲：“有一說一，你的耿直性格確實難得，”微微側(cè)頭，武則天扯著他袖子，“回來吧，徐有功，你說說，認(rèn)為自己是忠臣還是jian臣？”

    徐有功被扯袖子微微一愣，不趕走了，語氣中帶著一絲顫——

    “臣不敢自稱為忠臣，但臣也絕不是jian臣。臣只是讓陛下和天后都感到頭疼的疼臣?！?/br>
    武則天笑意不藏了，輕揮衣袖，示意徐有功退下：“還挺有自知之明，疼臣坐下吧，也沒有外人了。”

    武則天坐下，徐有功也坐下，但是皺眉不悅道：“是沒有。家常飯也是吃過的，不算外人！”

    武則天沒反應(yīng)過來：“嗯？”什么時候帶他吃飯了？還是說的李弘？

    不想，徐有功是把僅有的譏諷都給了武則天：“天后畫的餅，挺香的?！?/br>
    武則天直接笑了，“你！你這潑皮！”記憶里的徐有功是個話都懶得說的，脾氣情緒都很穩(wěn)定的，不過，這么能夠說出來，反而代表他確實沒那么生氣。

    所以，武則天也調(diào)侃：“是啊，我還給你跪下過呢?！?/br>
    但徐有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，不饒人的接著嘲笑：“呵呵，下跪臣子算什么？您有能耐，讓犯人下跪認(rèn)錯，才是厲害……”

    武則天接不下去話，苦笑：“非要這么聊么……”

    徐有功恢復(fù)冷冷，“無話可說，就不說。臣走！”

    能給武則天甩臉色的也就他一位了。

    但是武則天仍舊不生氣，只是深吸一口氣，再次語重心長道：“徐有功，我要告訴你的是，你要小心李素節(jié)，你送去讓崔玄關(guān)押的那幾個人目前是霄歸驊管，但是今日以后是要交給刑部的，許敬宗是難以直接撼動，你可能不太了解，本宮告訴你——

    他在軍中也有不少關(guān)系，你所見的只是冰山一角，如今，陛下還想要南北征戰(zhàn)，暫時動他不得，以免發(fā)生兵變，到時候?qū)τ诖筇撇焕?，你要知道覆滅只是一瞬間，更別說，他還有一些水利漕運之事……如今長安的糧食全靠著漕運運送，許敬宗私下聯(lián)絡(luò)了不少的南方糧商，這一點還需要慢慢圖謀?！?/br>
    徐有功倒頭回聽這些，而有了之前的經(jīng)驗，第一個反應(yīng)就是——

    “所以把我送到河陽是為了……”

    沒說完，徐有功一皺頭：“可水利漕運乃是國之龍脈，他也敢？”

    武則天也是不再打趣什么，這次是真的頭痛，揉著太陽xue闔眸道——

    “別小瞧勢力的滲透，人都是慕強的，高位的人想要往下滲透太容易了……況且國家許多事都需要糧草和……總之，運轉(zhuǎn)一個國家，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，就這么說，連本宮的周圍也都是眼睛，如今今日可聊也是因崔玄在外。所以，你這次去河陽，正好可以好好觀察一下各個方面，從繁華角度好好觀摩體悟其中的錯綜復(fù)雜，屆時弘兒還是跟著你，你要繼續(xù)費心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