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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都市小說 - 僧錄司在線閱讀 - 第79章

第79章

    林斯致疑惑回頭,看見馮利,先是一愣,一雙斯文的眼睛在太陽照射下短暫地瞇起,竟瞬間恍如豺狼看見獵弓那般警惕。

    可惜馮利沒有看到,因為那種神情很快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林斯致放了掃帚,說。

    第41章 人皮鼓鈸

    (六)宴前

    僧錄司里,裴訓(xùn)月送走了刑部捕快,又招呼眾人一起將院子收拾齊整。她坐著木輪椅,雖然腿腳不便,卻出力甚勤,由衛(wèi)岱一推著四處行動。衛(wèi)岱一見裴訓(xùn)月喜怒無形,動作不停,便知道她心里一定已焦躁到了極點。

    “月兒,”他索性停了腳步,站在原地,攔住裴訓(xùn)月不停用布擦門的手,“別擦了,刑部的人搜檢一趟,前腳進(jìn)后腳出,臟不到哪里去?!?/br>
    裴訓(xùn)月:“可這是他的屋子?!?/br>
    衛(wèi)岱一一怔。他不知道裴訓(xùn)月如此看重這仵作。據(jù)他聽來,這幾個月,凡是到她手里的命案,都能水落石出。裴家讓此女代弟,雖然荒唐,卻不能說不明智。方才,裴訓(xùn)月對刑部的態(tài)度更叫他心里暗驚。這個女孩子,早就不是原先侯府千金那般混不吝的性子。她有城府了。

    “孩子,你從醒來就不肯多說,讓你娘和我都擔(dān)心得很。昨晚藥暈?zāi)愕娜说降资钦l。是那個什么楚工匠么?你方才急急讓人去找的那個?”衛(wèi)岱一問。

    “和楚工無關(guān)。我不過是想請他過來問些佛塔的事。”裴訓(xùn)月勉強笑笑,不敢叫舅舅瞧出心亂,免得擔(dān)憂??赡嵌蟮囊桓?jīng)脈,卻跳動得仿佛隨時能爆裂,一直麻到心口。雙手始終克制不住地顫,使勁擦門,不過是掩飾罷了。

    昨晚發(fā)生的諸事,是她進(jìn)窟以來遇到的最大變故。楚工倒戈,偷了詞卷,將她藥暈至只能靠輪椅行路。而她醒來后匆匆派人去找,卻得知昨晚楚工就說自己親人生了病,竟已連夜告假出城,不知如今人在何處。而知府胡威又凌晨行車慘死京兆尹府邸前,偏偏還叫金吾衛(wèi)看見車廂里有宋昏的毛領(lǐng)。

    宋昏不可能殺人。這是裴訓(xùn)月唯一可確定的判斷。昨天下午,他還和她在東廂房門檻前,剖心互明,要為這天下掙一份清白。還有那小山......他們共同救下的孩子,才進(jìn)了僧錄司不到一天。

    他不可能這時候遠(yuǎn)走。如果他消失,只有兩種可能。

    ——他被綁架。或者,他在逃亡。

    裴訓(xùn)月丟了手中的布:“不擦了。扶我走吧,舅舅?!碧枬u烈,衛(wèi)岱一便扶了她進(jìn)了廂房,停在公案前。“舅舅,多謝你照顧,只是我還有些司里的事需要處理一會。您去忙吧,想必蒙人春貢宴在即,朝廷里的事不少?!彼f。

    “那我先走了,晚上再來瞧你?!毙l(wèi)岱一憂心忡忡囑咐幾句。他離開后,裴訓(xùn)月才用手撐著木案,勉強從輪椅上起了身。紅姑路過門前,見她如此這般連忙來扶:“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幫我倒一大盆鹽水來?!迸嵊?xùn)月說,又伸長胳膊取了一支嶄新的毛筆,拿出案上一副空白卷軸。

    她閉上眼睛。只覺鬢邊微風(fēng)不止,眼前碎鏡交疊,耳旁鐘聲又響。那自小過目不忘,將文成畫的心力,此時如無數(shù)細(xì)流擰成股繩般懸在頭頂。毛筆沾了濃鹽水,落在案卷上透明的痕跡如蛇蜿蜒。睜眼,落筆不停。紅姑怔怔站在一旁,仔細(xì)瞅來,那案卷上竟然一字一畫全是僧人名錄。

    “你在......擬制僧人花名冊?”紅姑訝異,不曉得裴訓(xùn)月此舉何意。

    “不是擬制,是默寫?!迸嵊?xùn)月說。

    詞卷背后的僧人名冊是她所得的有關(guān)孌童案最重要的證物。裴訓(xùn)月只能趁著瞬時記憶還在,奮筆疾書地默著,不敢稍有差池。寫完名冊,她就要去找京兆尹孫荃,小心盤問胡知府一案隱情,搜尋可能與宋昏下落有關(guān)的線索。

    多拖一刻,宋昏的危險就增加一分。

    紅姑見她如此急迫,也不問緣由,命胖嬸不斷燒了鹽水,往硯臺中補充?!吧硰洠呵f祿定、趙扶疏、陳清晏......開平十四年入塔?!睂懙竭@一句時,卻聽見紅姑忽然放了手中水壺,疑惑搖頭:“奇怪,怎么這樣耳熟?!?/br>
    “什么眼熟?”裴訓(xùn)月一驚,毛筆停在半空。

    “這一個名字?!奔t姑的手指緩緩地移著,從沙彌二字依次后移,最終停在“趙扶疏”三字。紅姑抬頭,一雙風(fēng)情的眼睛,神思卻迷茫:“這個名字,我好像在哪里聽到過。”

    她蹙眉,似是苦思冥想,半晌,拿不準(zhǔn)道:“很久很久以前了。”她頓了頓,“我從侯爺那里聽到過,我記得他跟夫人說過這個名字。那時候我很小,剛好練完武,聽見他們吵架,鮮少那樣激烈,就記住了?!?/br>
    “不過不能確定是不是這三個同樣的字。”紅姑又說。她不知利運塔豢養(yǎng)孌童,當(dāng)然也不知道這句話的分量。裴訓(xùn)月坐在木輪椅上,臉上殊無表情,一雙腿卻像是被什么重物緩慢地墜進(jìn)地面。她只覺整個人被輪椅漸漸地吸住,幾乎直不起身,心跳如擂鼓之際,抬眼眺望,那被房門框出的天空盡頭,剛好是巨大的佛塔金頂,侵占天邊碎云。

    砰!砰!

    忽然有兩聲爆竹巨響,極遠(yuǎn)的天空就在廢墟邊緣炸開朵花,爛漫艷光,耀滿京華。一時間噼啪響個不停?!霸趺椿厥拢俊苯诌叺陌傩湛匆姲兹昭婊?,紛紛出來問。僧錄司里的人也在院中瞧起了熱鬧,悉悉索索地走動。裴訓(xùn)月擱了筆,只覺從脊背逐漸升上來一股叫人酥麻的寒意。 不多時,她看見兩個眼熟的北坊衙役一臉喜色來報:“裴大人,外頭突然來消息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