攤主是位中年大叔，拆袋，倒油，將一塊塊牛排放在炙熱鐵板上煎烤，手法嫻熟。

    見有顧客光臨，忙笑著露出一口四環(huán)素牙：“帥哥美女，嘗嘗我們的牛排，全澳大利亞進口，保證圓切呢?！?/br>
    柳芽甩開周煜手，興沖沖上前，好家伙，這牛排連紋路都沒有，說是牛排，不如說是一塊圓形的火腿rou餅。

    招牌上標著菲力、眼rou、戰(zhàn)斧，也不過是小圓、中圓、大圓的區(qū)別。

    她舉著手機掃碼點單：“要一份眼rou牛排，黑椒汁澆得濃些，意大利面要番茄口的，雞蛋麻煩大叔幫我做成溏心。”

    即使一份廉價的街頭牛排，她也能給安排得妥妥當當，畢竟吃對她來說可是兩個畢生心愿之一。

    等單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周煜破天荒沒走，而是在桌子對面堂而皇之坐了下來。

    他的外套披在她肩，他上身只一件布利奧尼的白襯衫，布料柔軟地貼住胸膛，袖口微微卷起，露出精瘦的手腕，手背上青筋遒勁，整個人如玉山上行，把這里襯托得仿佛不是路邊攤，而是一家高級西餐廳。周圍的喧鬧都因為他的存在而抽空分貝。

    他只是這樣坐在那兒，便引得路邊工廠下了夜班的女孩子，忍不住忸怩地、竊竊私語圍上來，借著點牛排的機會尋找座位，眼神中滿是驚艷與好奇。小小的檔子口霎時大排長龍。

    十五分鐘后，老板送上兩客牛排。

    為了感謝周煜間接替他吸引人流，拉攏生意，老板奉送上一杯鮮榨的西瓜汁。

    柳芽望著西瓜汁嘟了下嘴，用叉子切下一小塊牛排，雖然滿滿的科技感，有點硬，但rou香味很濃。

    “你的欲望就是吃這些很差的東西?！蹦腥寺龡l斯理，口吻輕得像流云，但柳芽還是一秒聽出里面洶涌的敵意。

    他在嘲諷她。

    她眼珠珠瞪圓，鼓著腮幫子努力嚼啊嚼，好不容易咽下rou，立刻反擊道：“我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，不像你，資本家做派，窮奢極侈，窮兇極惡。周煜，我柳芽沒有得罪你，你干嘛說話夾槍帶棒的?！?/br>
    當她傻啊，剛在警察局他就對她鼻子不是鼻子，眼睛不是眼睛，橫不是豎不是了。

    又不是她求他大晚上來的，憑什么把脾氣發(fā)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柳芽左手握刀，右手握叉，氣鼓鼓的，一副開戰(zhàn)姿態(tài)。

    “人都有欲望，但絕不是不加控制，令欲望任其自便?！?/br>
    他想起方才在警察局的一幕，她眼巴巴望著那個男模，真就來者不拒，什么都吃得下。

    “有欲望，才有動力和追求。難道都像你一樣，凍著張鬼臉，像是冰雪王國逃票失敗的游客?！?/br>
    見男人被懟得默不作聲，她挑了挑眉，低頭繼續(xù)吃牛排，一口一口咬著意面，嘴唇上沾了些番茄醬的紅。

    周煜從西褲口袋掏出一方深藍的絲綢手帕，帕子在他指間輕輕漣漪，他眸色深沉，凝望著她的臉，遲疑片刻，終沒伸手替她擦去唇角酸甜，只不動聲色把手帕放在桌面，輕輕推了過去。

    吃完牛排，柳芽用手機叫了網(wǎng)約車，她才不要蹭他的車，看他臉色。

    周煜上了車，透過車窗，瞧著她在臺階跳上跳下，不時看向道路盡頭，望穿秋水。路燈下，她的影子在地面上斜斜拉長，風一吹，便微微搖晃，像是隨時都會消失。

    他忽然覺得胸口涌進一片無邊海水，淹沒每絲每縷肺葉，漲疼得無法呼吸。

    他緊握方向盤，指骨泛白，沒有立刻駕車離開，只是默默地等著，等到她的車啟動，他才緩緩跟了上去，遠遠地尾隨。

    網(wǎng)約車靠邊，放她下車，接著掉頭離去，他卻慢慢地一直往前開，車前燈亮著暖黃的光，穿過夜幕的沉寂，一路護送她走進樓棟大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