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良的聲音清亮又柔和：“后來呢？”

    “那位阮將軍、和周勃、打起來，周勃輸了，樊噲大人很、高興，任阮將軍為副將?！表n念說，頓了一下又道：“蕭何先生、想把咸陽宮的、珠寶封存，沛公、不高興……”

    韓念的聲音越來越輕，懷瑾終于睡了過去。

    仿佛睡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睡了一瞬，不知過了多久，張良淡笑：“我都知道了，辛苦你了?！?/br>
    韓念說：“打聽消息、是最輕輕輕輕輕松的事，不辛苦。只是公子、為何這些小事、都要一一、探查呢？”

    “這些小事聽一聽總沒有什么壞處?！睆埩紡娜莸男α艘宦暎路鹗窃诮虒?dǎo)他一般：“世上的事從無定性，上天也從不偏幫任何人，想要算無遺漏永不失策，唯有以一持萬……”

    張良的聲音戛然而止，院中一下靜了，懷瑾嗯了一聲，從張良膝上起來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倆都望著門口。

    作者有話要說：

    第412章 數(shù)年思慕終可言

    門口站了一個人，思之一看到他就站起來。

    “jiejie，是我。”那人看到懷瑾，咧嘴一笑。

    阿小的容貌和以前沒什么變化，除了臉上多幾條細(xì)紋，他就站在門口，穿著普通農(nóng)人的衣服，束手束腳的站在那里。

    懷瑾沒料到會看到他，一時不知作何反應(yīng)，倒是思之走了過去，問：“你不是在宮里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已自請離宮，不再是御府令了?！卑⑿』卮鸬?，眼睛卻盯著懷瑾。

    他一直站在門口，沒有走進來，他哀傷的看著懷瑾，道：“在宮里聽到一些傳聞，就跑來這里看看，誰知道真的見到了jiejie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些天動亂，你在宮里可還好？”剛剛已聽到他已離開咸陽宮，想必沒有受到什么刁難，懷瑾這句不過是白問。

    阿小點點頭：“我們這種小人物，沒有誰稀罕刁難?！?/br>
    “進來坐坐吧?！睉谚酒饋恚先?。

    阿小不敢再直視她，低下頭難掩悲傷：“jiejie在這里，我沒有臉再踏進這個院子。”

    懷瑾一愣，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隨即見阿小慚愧的低了頭：“當(dāng)年為了活命，眼睜睜看著老大和蒙毅大人一起被殺，我卻還投了趙高，我是沒臉再見jiejie了。但蒙毅大人臨終前囑托我的事，我總是要做的?！?/br>
    三言兩語里將驚心動魄的陳年舊事接過，懷瑾也不知作何感想，只是站在那里打量著他。

    半晌，阿小從袖中拿出一封發(fā)黃的布帛，遞過來：“這是五年前蒙毅大人被行刑前一夜，親手寫下的。”

    懷瑾過去將布帛接了過來。

    這封信終于送到了她的手上，阿小松了口氣，勉強有了點笑容：“我最后一樁心事也沒了，阿小這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思之急問：“你去哪里？”

    阿小說：“五陵原的那座房子你知道的，若閑了，可帶著小琪來瞧我?！?/br>
    說完，阿小在門外跪下，沖懷瑾磕了三個頭，歉意的笑了笑，然后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    懷瑾叫住他：“除了這封信，蒙毅臨死前還說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蒙毅大人說，他最后悔的就是沒有把這封信上的話早些告訴你，不然，也不至死前還在抱憾?！卑⑿‰x去前這樣說的。

    那么懷瑾便知道這封信的內(nèi)容了，她頓時覺得這封信有千斤重，有些不敢打開。

    回頭望了一眼張良，他卻溫柔的打趣道：“你難道還怕我會吃醋嗎？”

    懷瑾頓時失笑，搖搖頭，她把信拆開。

    日頭下，一手端秀的字體讓懷瑾憶起蒙毅的模樣：秀氣的臉、斯文的氣質(zhì)、舉手投足間一絲不錯的禮，人多時蒙毅永遠(yuǎn)是最安靜的那個。

    阿姮，吾將赴死，除卻父兄，牽掛之人唯汝而已。多年前汝離去之際吾不敢言，數(shù)年后重逢之時吾仍是不敢言，直至今時今日蒙毅不再想隱瞞，今日唯以傳書寄情?；蛭嵝囊鈺@擾汝，但請原諒，這是一個將死之人唯一的心愿，蒙毅也無需回應(yīng)，蒙毅更知道阿姮必然不會回應(yīng)我。阿姮的人生那樣璀璨，蒙毅只盼做她心中一顆流星，哪怕只出現(xiàn)一瞬，但卻讓她記住了這一瞬。阿姮，珍重，愿汝安好。

    她難以通過這封信聯(lián)想到蒙毅，他是那樣含蓄內(nèi)斂的人，這封信卻如此直接。

    懷瑾感到心酸，原來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和時間，有人這樣愛慕著她，卻從未宣之于口。

    “蒙毅大人是來這座院子最多的人。”思之看到她的表情，仿佛也猜出了信中的內(nèi)容，她指著張良現(xiàn)在坐著的那個位置，說：“他在這里一坐，往往坐到天黑才離開?！?/br>
    張良風(fēng)輕云淡的笑了一聲，思之卻有些訕訕的，當(dāng)著人家夫君的面說這些真的不好。但她只要想到蒙毅坐在這里時落寞懷念的神色，一顆心就有些酸溜溜的，默了半晌思之又補充了一句：“蒙毅大人，也一直沒有娶妻，咸陽城里的人都知道?！?/br>
    別說蒙毅在時她給不了回應(yīng)，現(xiàn)在他死了懷瑾更是只有一聲嘆息。

    將這封信燒掉，她悵然道：“如此說來，是我誤了他的一生姻緣，這是罪過?！?/br>
    “非你罪過，是他自愿?！睆埩嫉Φ?，他這會兒神情平靜得過了頭，懷瑾一時倒察覺不出他的心思了。

    等到了夜里入睡時，她都快要睡著了，身后卻傳來張良清醒又寂靜的聲音：“從此以后，你是不是就忘不了他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