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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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很喜歡你!” “還沒有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(jīng)喜歡了,下雪的時候,我聽到你在吹排簫?!?/br> “那時候我好想家,想去興樂宮的高墻上眺望一下家鄉(xiāng)的方向,可不知道該怎么上去,我到處找臺階,急得我眼淚都要掉出來,這時候我聽見梅苑中有人在吹曲子?!?/br> “那不是東胡的曲子,可樂聲那樣溫暖寧靜,我想能吹奏這一曲的人,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,我一定要找到他?!?/br> 她又快又急的說這些話,發(fā)髻上的金翅蝴蝶簪也微微顫動著,仿佛振翅欲飛。 其實尉繚早就明白她的心意,在她一次又一次用那樣灼熱的視線盯著自己時;在每一次坐在長寧殿外的臺階上等他來教排簫時;在看到他,她滿面笑容的飛奔過來時。 他日常所見的,都是心思深沉之人,淺淡得如一潭清水的古依莎,他一眼便望見底,可他只是裝作不知。 也只能裝作不知。 他曾不止一次的說過,自己只是奉了陛下旨意來教她排簫,僅此而已。 “我知道呀!我日夜感激陛下,不會忘記他的恩德?!惫乓郎婚W而過的慌亂,然后鎮(zhèn)定緩慢的這么告訴他,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。 她拙劣的偽裝有些可笑,但又讓尉繚覺得有些忍俊不禁。 后來他便不怎么反復(fù)強調(diào)那些話了,或許是因為覺得古依莎獨自一人來到離家遙遠(yuǎn)的地方很可憐。 或許是因為教她排簫,他總覺得與她有半師之誼。 所以他總是小心謹(jǐn)慎的與她相處,在每一次她即將要說出一些失了分寸的話時,尉繚便會想辦法打斷她說起別的。 她心性簡單的像個小孩子,聽他一打岔就認(rèn)真的側(cè)頭傾聽,聽著聽著便把自己原本想說的話忘了。 尉繚想笑,有一回實在沒忍住,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的往外跑。 古依莎瞪大眼睛,然后大笑著圍著他轉(zhuǎn),她一跳一跳的,仿佛不這樣不足以表達(dá)她的開心。 她飛揚的聲音在殿中回蕩:“你從來沒對我這么笑過!你今天居然笑了!你笑了!真的笑了!” 仿佛他笑了,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,明明他平時待人接物都是帶著平靜的笑容,怎么在古依莎這里,便是他終于笑了? 看著她明亮的笑眼,尉繚斂了神情,隨意找了個理由準(zhǔn)備告退。 可古依莎小心翼翼的看著她:“你為何突然不開心?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對?我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說,我馬上就改!是因為我聲音太大,你覺得沒規(guī)矩了?” 尉繚恪守著臣子的距離,婉轉(zhuǎn)告訴她:“尉繚只是臣子,怎敢妄評夫人?!?/br> 她愣在那里,尉繚便告辭離去。 可走出一段路,他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,看見古依莎站在回廊上遠(yuǎn)遠(yuǎn)看著他。她本來是耷拉著眉眼的,可見他回頭,忽然眉開眼笑的對他揮了揮手。 尉繚一顆心便沉到底,他遙遙揖手,疾步離開。 那時他打定主意,再見到嬴政便把這件事辭了,可幾次開口卻不知該怎么說。 許是想起那天古依莎站在回廊上,她小小的一個身影落寞極了,像是被遺棄的小獸。 最后一次進宮教她排簫,她便說了那些話,尉繚不知道該如何回應(yīng)她。 在她一連串說了許多后,他最終只回應(yīng)一句:“您是陛下的夫人,臣不敢有絲毫僭越之心?!?/br> “我知道,我這輩子就是死也一定是死在咸陽宮的。”古依莎的眼睛紅彤彤的,抽泣著說:“可是我再不說,怕以后便沒機會了?!?/br> 她胡亂在眼睛上擦了一下,把眼皮都擦紅了,然后低下頭扣著手中的排簫:“我覺得,你也許并不想再教我排簫了。” 尉繚依然不能回應(yīng),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,然后告辭離去。 臨走時,古依莎問他:“你還會來嗎?” 尉繚道:“臣會跟陛下辭命,夫人已出師,無需我再教?!?/br> 古依莎拉住他:“那往后我們見面的機會便少了,也許一年才見一次,不!也許幾年才一件次!” 她眼里全是央求,尉繚卻平靜的退后,以拒絕之態(tài)站定。 古依莎哽咽著:“那可以把你那支排簫送給我嗎?以后我吹響它的時候,便當(dāng)你還在我旁邊。” 尉繚幾近艱難的拒絕:“故人之物,難以相贈?!?/br> 他失了從容的步伐,逃似的離開,第二日便與嬴政遞交了辭呈。 他本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。 與嬴政君臣同路到這里,相惜之情已至頂峰,再往后只只會越來越淡。在嬴政徹底轉(zhuǎn)變成那個君臨天下的霸主前,他此時走是最好的。 嬴政的信任與倚重,他亦回報之尊敬和忠心。 所以古依莎,他避之不及。 自小泥巴去世后,男女之情他已摒棄,贖罪之身,談何情好? 走時他只帶了幾兩碎銀,這些年嬴政的賞賜全都被他留給了阿羅,等阿羅也離開的時候,這些財物大約便會給阿羅散給那些窮人吧。 臨走時阿羅相送,尉繚看著遠(yuǎn)處的曠野,笑道:“那年我們送阿姮離開,也是在這個地方?!?/br> 阿羅抱著手冷哼一聲:“這個死沒良心的,此時只怕和她心上人在哪里風(fēng)流快活,哪里會想起我們。” 阿羅碎碎念念罵了幾句懷瑾,見自己一直盯著他,他便也沉默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