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謝必安撐傘趕來，早已不見了范兄身影。原先兩人相約的地方已被水淹沒，只見波濤，不見故人。他痛不欲生，吊死于橋頭之樹。

    兩人后來因著種種機(jī)緣，成了黑、白無常，已少有人知曉他們?cè)?jīng)的名字是范無咎和謝必安。

    白若月瞧得出，白無常謝必安仍是待黑無常范無咎，多多少少有著些順從、虧欠的情感。他兩人說著體己話，白若月不好插嘴，只默默聽著。

    黑無常懶得理白無常公差時(shí)，總是滿腦子旁的疑問，只對(duì)白若月說：“你這化人形的時(shí)機(jī)很好，你家公子沒瞧見你模樣，興許也不是遺憾。不然若是早些時(shí)候化人，你要是同你家凡人公子惹出些情愛來，人妖殊途，必成禍根。再發(fā)生今夜之事，六界掌司不會(huì)放過你的。往后你的修仙之道也會(huì)受阻?！?/br>
    白若月問：“六界掌司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看來凡間書上沒有，你家公子沒教過?！卑谉o常解釋著：“六界掌司乃掌管六界六道之事的神職。人道、畜生道、魔道、神道、餓鬼道、地獄道，六道各出四人，組成了二十四人的六界掌司，由天庭之上坐鎮(zhèn)玄真殿的白龍玄真君掌管?！?/br>
    又道：“六道之中，有殊途亂道的，必會(huì)受到六界掌司的懲罰。比如人妖相戀、餓鬼殺人、鬼怪脫身人間……總歸六道里比之人間，還是有王法得多?！盵3]

    白若月：“那我殺了人，你們不勾我？”

    黑無常：“我們負(fù)責(zé)人變鬼，可不負(fù)責(zé)妖。這事，六界掌司沒找你，你就是無功無錯(cuò)?！?/br>
    “小蛇妖求二位神爺，善待我家公子！”白若月仍是跪著，說著又無比虔誠地磕了一個(gè)頭。

    白無常一揮哭喪棒，打在她跟前，阻止她磕頭，“我等是鬼神，神仙前頭有個(gè)‘鬼’字，我們不受凡人拜見的。你就磕破了這剛長成的腦殼，求也無用?！?/br>
    黑無常抬手比了個(gè)“請(qǐng)起”的動(dòng)作，“姑娘起來說話罷。我等鬼神說不得假話，實(shí)話同你說，這書生的魂魄，我們勾不得，且他也不在這里?！?/br>
    原來白無常說的“夠不著”不是舌頭不夠長，夠不著魂魄，而是那書生的魂魄不歸他們管，權(quán)責(zé)內(nèi)“夠不著”。

    白若月猛地回頭，望向范青許的尸身，疑惑地問：“我剛剛一直在此處，他魂魄哪里去了？”

    白無常將哭喪棒歪到懷里靠著，勸慰道：“他的魂魄不在我們手里?；昶前。傆胁煌臋C(jī)緣。不愿走、不樂意去投胎、有些旁的命數(shù)之類的，也是有的?！?/br>
    黑無常肩膀抵了下白無常，使了個(gè)眼色，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示意他兩人該走了。

    哪知白無常沒有走的意思，還伸手去扶了一把白若月，“姑娘起來，我有私事想要請(qǐng)教?！?/br>
    “何事？白爺?shù)?qǐng)說來?！卑兹粼抡酒鹕韥?。

    黑無常鼻腔低哼了一句，“我去勾魂了?！闭f著跳入東大澤里，隱遁了身形。

    “我等無意偷窺，只是方才才要現(xiàn)身于云端，剛巧姑娘在化人形，天間散了銀光，我們以為是有什么神仙出世，才在云后躲了半晌，無意將此間的事瞧了去?！?/br>
    白無常解釋了他們所見的因由，又將自己想請(qǐng)教的事情說來：“我見姑娘方才給這書生畫了一朵五瓣蓮花印，可是要給他種下印記，以待來生來世？”

    “是?！卑兹粼抡f：“我知他此生活不得了，只求往后生生世世，能有一遭，我可以還他一世恩情來。這荷花印上有我的靈力，不管他下一世投胎成為妖還是魔，只要他轉(zhuǎn)世，我便能尋到他?！?/br>
    白無常：“何物所畫？”

    “銀鱗。白蛇每一次脫皮時(shí)，會(huì)有一片最堅(jiān)硬的銀鱗，可承載法力，我用銀鱗作畫，銀鱗承了我的法力，我便能找到我家公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這銀鱗在下可能求否？”白無常覺得有些唐突，忙解釋：“黑兄為了守護(hù)與我之約，他為人那一世，淹死在水里，死不瞑目，是以亡故的魂魄之上，眼中有缺?！?/br>
    這段故事白若月知曉，她只點(diǎn)頭，等著白無常繼續(xù)。

    “不投胎的魂魄，若是有破損之處，極易招惹邪祟和餓鬼，此前，鎮(zhèn)壓萬鬼的度朔山之主廣陵君，每年都會(huì)給黑兄修復(fù)魂魄，可廣陵君他近些年投胎歷劫去了。為了避免邪祟、餓鬼入侵，黑兄只好閉了他的眼竅，是以你能瞧見他雖有目，但是暗黑無光澤。時(shí)常我在他身邊，只靠靈力辨別，與正常沒甚差別，可總有我照顧不到的時(shí)候，他就容易因?yàn)榍撇灰姸月贰！?/br>
    “地獄道挨著餓鬼道，入口處還有壓著萬鬼的度朔山。每當(dāng)他迷路時(shí)，只得開了眼竅識(shí)別，就易被逃出的餓鬼、邪祟入侵。”白無常眼中很是懇切，“是以，我想，若是這銀鱗可以承載法力，我可否討一個(gè)？也種在黑兄手上，這樣若是我找不見他，也可通過銀鱗尋到?！?/br>
    哭喪棒早已沒了身影，白無常的雙手拱做一處，只待那姑娘拒絕。畢竟脫一次皮，才得一片銀鱗，這東西必是極不易得的。

    哪知白若月什么都沒說，抬手便幻化出一枚銀鱗，遞給白無常，“我是小妖，沒什么大的法力，是以這銀鱗也不是法器法寶，承載的靈力時(shí)常也是有限的，若什么時(shí)候白爺發(fā)現(xiàn)這銀鱗不大好用，找不到黑爺時(shí)，可來找我，換予一個(gè)新的給你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白無常一愣，“竟……竟這般容易就給了我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