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
從前總聽人說,端午、七夕、中秋夜里,東河之上最是好看,桂花載酒時,來上幾碟子小菜,看簾招舟遙,聽絲竹之樂,乃是人間一大樂事。 青廣陵朝著她的目光瞧去,水汪汪的眼珠子都要掉在船上了,哪里是不想去的樣子。他笑了,畢竟還是個小姑娘,便問:“除了端午夜,旁的時候有這夜景么?” “有啊,下一次是七夕!”白若月脫口而出。說完又覺得自己太不夠矜持,把心思都露在嘴上了,又補充著,“所以也沒什么,以后也能看的?!?/br> “那等下一次,我?guī)闳ヒ褂螙|河?!?/br> “真的?”白若月笑了。她好似聽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,心底暗暗思量,廣陵君是單純想帶她去坐夜游船?還是想七夕帶著她去?這兩者的區(qū)別是有些大的。 “真的,感謝若月今夜幫我。” 哦,那可能只是單純坐夜游船而已。即便如此猜測,白若月心里也忽然充滿了期待,甚至開始數(shù)著日子,五月到七夕,不過才兩個月,應該很快的。 她走在前面帶路,邊走邊想,沒瞧見腳下的路,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腳,還好有人抱住了她的腿。白若月低頭,原來是個小娃娃! 身前站著的小娃娃,穿著大紅的衣衫,一手拿著一個白玉兔的木雕面具,另一手抱住白若月的腿,“jiejie,jiejie,莫要摔跤!” 白若月她蹲下身子,看著那個面具,忽極想起來鬼名冊里面提到的那個,忙問:“小meimei,這個面具哪里買的?” 小孩子松開白若月,又快跑了兩步,拽住了離自己不遠處的爹爹,她一邊跟著爹爹走,一邊抬手指了指路的另一面,“那里呦!” 白若月忙回頭,沖著與自己有五步遠的人喊道:“廣陵君,你等我一下!”說著就朝著小孩指著的地方跑去。 “若月!”青廣陵轉(zhuǎn)頭喚她時,姑娘已跑出去很遠,人流涌動,只一瞬間,就將那個桃紅衣衫的姑娘淹沒在其中,再也尋不見。 青廣陵一臉焦急,抬手就要去喚醒白若月身上的五葉蓮花印,就聽遠處有人喊他:“師叔!我在這里!” 朝著聲音來處看去,熙熙攘攘的夜市里,桃紅衣裙的姑娘,一手斂著長長的裙擺,一手舉著一個白玉兔的面具,隔著百千個來來往往的行人,沖他擺手,“師叔,我在這里!” 青廣陵心上的緊張才放下,沖著點了點頭。他忽然想著,若是她喚他廣陵,他就應她,哪怕隔著人山人海,也要跑過去……這樣的感覺發(fā)自心底,毫無緣由,他正思量這詭異的想法時,沒想到一眨眼,人就又不見了。 他著急地喊她:“若月?若月?月兒?”手指即刻落在手背,才點開五葉蓮花印,一只白玉兔子的臉就出現(xiàn)在自己面前! “廣陵!這個兔子可愛么?”白若月的臉從兔子面具后面露出來,她將面紗摘了一半,笑嘻嘻地看著他。 兔子面具邊上的淺綠發(fā)帶飄在空中,少女的水粉發(fā)帶也飄在空中。晚風不過波瀾不驚狀,路過臨安夜里的萬千紅塵,偏偏只掀起了她周遭的細碎。還有初五的月光,并不明亮,卻不偏不倚地盡數(shù)照在她臉上。 青廣陵忽然覺得眼睛有點酸,好似他等了許多許多年,就是為了等著有個人跑到他面前,沖著他這樣一笑,喚上一句“廣陵”。 他的手捉住她那個拿著白玉兔面具的手,舉在空中,半晌沒說話。 “師叔,怎么了?” 他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失態(tài)了,將白若月的手放下。心里排山倒海的許多句,最終匯到嘴邊,只唇角微微一動,“別亂跑?!?/br> “哦。”白若月不明所以,舉著面具給他看,“你說這白玉兔面具,有沒有可能是狼妖放出來的?李檀兒在郎項逸死之前給他的白玉兔面具,有沒有可能就是長這樣子的?” “東西哪里買的?”青廣陵問。 白若月指了指路的另一邊,“那里有人在送,不要銀錢的?!?/br> “只有白玉兔的面具?” “對,只有白玉兔的面具,沒有旁的花色。”說完,白若月不禁感慨,“是哦,怎么這么奇怪,只有一種圖案?” 忽聽人群見一聲尖叫,有人喊道:“有狼!” “救命!” “狼吃人啦!” 青廣陵站在白若月身前,上前一步護住她,往聲音來處看。 正在此時,郁壘隱了身形越過人群,只青廣陵和白若月能瞧見他,他拱手道:“廣陵君,花萼樓處掛了‘千燈萬盞’,是這夜里的噱頭,人最多的地方。方才的聲音,是從那里傳來的?!?/br> 青廣陵:“有狼?” 郁壘:“方才我就隱身在花萼樓樓頂,我確定我沒看見狼,也沒有狼吃人,只看見一個帶著狼面具的人在喊著話。” “你回去繼續(xù)在樓上觀望!”青廣陵同郁壘道。又轉(zhuǎn)頭沖著白若月丟下一句,“跟緊我?!?/br> 青廣陵此時不同郁壘,他沒有隱身,只能走過去。原本百姓聚集的花萼樓最是熱鬧,因為“有狼”的傳聞,已經(jīng)亂成一團,眾人四散,只想著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。 花萼樓乃是臨安城中第一樓,位置最高、占地最廣。樓開四面門,各方向都掛滿了燈籠,被人間天家皇帝賜名“千燈萬盞”,是這夜里人人都會前來觀賞的一處盛景。 人群一亂,必會發(fā)生踩踏。青廣陵一邊朝著花萼樓方向走去,一邊將五葉蓮花印打在地面上,低聲念著咒,“喚土地公,保護百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