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
而當(dāng)她此刻帶著這樣的視角看,孩子應(yīng)該是希望母親能夠陪在自己身邊,而不是希望母親生活中只有工作。 想通這一點,絲絲縷縷的痕跡頃刻勾連成一副完整的版圖。 原來家和陪伴,才是一個八歲的孩子最需要的。 牧念河有了想法,直接打開電腦開始寫設(shè)計方案。 大概寫到凌晨三點,她出了一個基礎(chǔ)的模子。 剩下的墓碑大小、材質(zhì),還要再和客戶方溝通再做決定。如果要葬在公墓,尺寸和占地面積也是要考慮的,得符合政府規(guī)定的殯葬要求,如果程家有家族墓地,那就還需要去家族墓地實地觀察。 總之,這都是第二天的事情,今晚她可以休息了。 但每次接到新單子,她晚上必然不會睡的太安穩(wěn),那些白日里被壓下來的情緒,都會在夢里統(tǒng)一爆發(fā)。 在夢里,她好像回到了年幼時被易岫扔去祖父母家的那一天。 她當(dāng)時八歲,短暫的被母親接回家小住了一段時間,然后又送回到了祖父這里。那時她站在車外,手里抱著一盒蠟筆,呆呆看著母親和牧守星一同上車,關(guān)上車門。 她一開始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,直到車開走了,她才意識到母親又要把她扔下,這才動了下腳。京北的雪那樣大,她站在雪地里,往前走了兩步,卻始終沒有跑過去追車。 盡管她那時候只有八歲,但她心里清楚,母親不會回頭的。 就算她哭著追車,易岫坐在車?yán)镄奶鄣穆錅I,也不會停下來接她回家。 ... 做了一夜混沌的夢,牧念河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就被程尋的電話叫醒,說孩子在急救。 她顧不得別的,急匆匆趕去了醫(yī)院,然而等她趕到的時候孩子已經(jīng)走了。 病危通知書是昨夜下的,搶救了很久,但終究無力回天。 牧念河知道自己的話不和適宜,還是提醒:“程先生,趙女士,請節(jié)哀。剩下的事還得對接殯儀館,如果您需要的話,我可以幫您聯(lián)系?!?/br> 程尋整個人都亂了,撐了這么多天,日夜顛倒,已經(jīng)忘記了牧念河只是他請來設(shè)計墓碑的,安葬部分并不歸她管。 “抱歉,打擾您了?!背虒u搖晃晃的起身,要給她鞠躬。 牧念河連忙將人扶住。不論是出于人道主義,還是對孩子的心疼,今天她都會來的。 “其實我昨天正在寫設(shè)計方案,只是沒想到...會這么突然?!彼z憾開口。 “可以給我看看嗎?”角落里,自見面以來就沒開口說過話的趙綰知突然出聲,她聲音沙啞干癟,喉間像含了一捧沙。 牧念河怔了下,將包里的平板拿出來,打開文件后遞給她。 ... 再回到民宿已經(jīng)是下午兩點。 趙綰知看過方案和草圖后終于嚎啕大哭,跪在急救室門口數(shù)度昏厥,醒來后依舊不停的喊著“對不起,對不起”。 孩子離世那一刻都沒有哭的母親,在這一刻發(fā)泄出了半年以來的痛苦和深深的內(nèi)疚。 這就是人世的遺憾,永遠沒有兩全的時候。 那根一直緊繃的繩,終于斷了。 牧念河忍了許久的情緒即將破頂,眼眶也不由得紅了,勉強將兩位安頓給其他其他家屬,找借口離開了醫(yī)院。 她推開民宿木門的時候,謝臨東和奚焉一前一后迎了過來。 謝臨東察覺她情緒有點低落,興奮的音量也降了下來,說有人找她,在后院廊下坐著。 “找我?”牧念河有些沒想到,興致缺缺,“說是誰了嗎?” “沒有,是個很帥的男人?!鞭裳山舆^話,看她的眼神里終于沒了敵意。她就知道,jiejie這樣的條件,是看不上謝臨東這種家伙的。 牧念河心里一轉(zhuǎn),想到了個人。 又覺得不可能,他不是在京北么? 但她還是去了后院廊下,遠遠的,看見一個人穿了件休閑風(fēng)的棕色大衣,里面是簡單的白色毛衣黑色西褲,在江南小院里,顯得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。 “季嚴(yán)凜?!?/br> 她輕輕喊一聲,那人便回過頭。 男人眉骨依舊英挺,淡漠的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間沾染了兩分笑意。 看見他伸開手,牧念河腦子里“嗡”的一聲,像是有個發(fā)條被撥動了一樣,雙腿不受控制的向他走了過去。 穿過長廊,她在他身前半步頓住。有點想笑,又有點想哭,仰著臉問他:“你好像只能等三天?!?/br> “什么?”季嚴(yán)凜揚眉,沒明白她的意思,以為是自己沒聽清,低下頭聽她說話。 然而牧念河卻不想再繼續(xù)這個話題,她忽然向前邁了半步,抵住他的腳尖,將自己納入到他的懷里。 猝不及防的。 季嚴(yán)凜雙手在插在外套兜里,甚至沒來得及伸出手?jǐn)堊∷?/br> “你…” “你先別說話?!彼曇粲幸稽c點濕,還有些撒嬌。 牧念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自從上次機場之后,心里難受的時候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季嚴(yán)凜。 他的懷抱無比的溫暖,暖到好像能拱熱她一直都濕漉漉的心。 季嚴(yán)凜亦怔了片刻,順了她的意思,伸出手,徹底將人抱實。 察覺到牧念河的依賴和示弱,他撫上她的后頸,輕輕揉她的腦袋,聲音低?。?/br> “小牧同學(xué),你犯規(guī)了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