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杜笙最終在季嚴(yán)凜意味深長的眼神里敗下陣來。她愣了下，視線亂晃，說話都結(jié)巴：“你，你什么時候知道的？”

    季嚴(yán)凜神色也淡下來，假裝看不見她的窘迫：“團(tuán)建那天晚上，你喝多了讓我去?！?/br>
    陳杜笙甚少在他面前露出那副小女兒的情態(tài)，那通電話明擺著挑釁，不是正常的動機(jī)。而季嚴(yán)凜在接到電話那瞬間是惡心的，甚至想拽起陳杜笙罵一頓：這么多年書都白讀了，學(xué)綠茶那一套？

    但陳杜笙終究不是他親meimei，他沒立場管那么多，于是掛了電話就一直冷著，讓她自己想。若今后還愿意留在云纜，他自然好吃好喝高薪供著，若是不愿意，拆伙兒就拆伙兒了，他再找旁人。

    季嚴(yán)凜的話像是在陳杜笙臉上狠狠打了個耳光，擊碎了這么多年的教養(yǎng)和學(xué)識。她像是一下子被扒光了衣服公之于眾似的，生平第一次顫巍巍的走歧路，踐踏著道德去任性，結(jié)果剛出手就被戳破了。

    而季嚴(yán)凜分明什么都知道，更清楚她的心思，但他是商人，算計幾乎成了他的本能，價值和朋友他都要，于是殘忍而絕情的將選擇權(quán)交給她。

    是離開，還是繼續(xù)做合伙人和戰(zhàn)友，全在她。他該說的已經(jīng)說明白了。

    會議室里還在開會，季嚴(yán)凜見情勢差不多穩(wěn)住了，也沒再看她，利落起身：“斯蒂文我給你請來了，陳工，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。我新婚，沒事兒別再叫我來?！?/br>
    他雙手抄兜，倒退著出門，明明是連軸轉(zhuǎn)熬了夜來的人，偏偏身上瀟灑風(fēng)流的很。要不是他徹徹底底的拒絕警告了自己，陳杜笙真會覺得他又在勾人。

    “上次打電話，你夫人會吃醋生氣嗎？”陳杜笙也跟著起身，起算送他。這下她真有些愧疚了，畢竟她無意雌競，更不想傷害任何人。

    沒曾想，季嚴(yán)凜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苦笑的表情，轉(zhuǎn)過頭用手背捋了捋肩上的褶皺，噯了口氣：

    “吃醋？只怕我在我家那位仙女那兒，還沒這待遇呢?！?/br>
    —

    牧念河心亂了一整夜，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。如希被床顛的肋骨疼，深吸一口氣，干脆伸手一把拍開床頭燈。

    “說吧，怎么了。”如大明星脾氣上來了，語氣不善。

    牧念河自己也想不通，她一問更心煩，直接：“沒事兒，睡你的覺，李萍?！?/br>
    “嘖?！比缦：谀?，直接一巴掌拍過來，“再叫我本名信不信我弄死你?！?/br>
    “哈哈。”牧念河被揍了反而笑了，翻過身抱住她，小心翼翼繞過她傷口，挨在她肩頭，“其實(shí)也沒啥，我就是心里亂得很。”

    “沒啥是啥子嘛。”如希也累了，牧念河這個說一半留一半的性格，怎么在她這兒也藏藏掖掖的。

    牧念河沉出口氣，眨了眨眼，突然就有點(diǎn)心酸了，聲音濕濕的，“我就是覺得，我好像，有點(diǎn)喜歡季嚴(yán)凜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，正常啊。季大佬多好啊，鉆石王老五，喜歡你這么多年，你亂個什么勁兒。”如希實(shí)在沒法共情她，搞不懂喜歡上季嚴(yán)凜這樣的人有什么好亂的。

    “我就是覺得...覺得，喜歡上一個人會患得患失，我不想這樣?！彼曇魫瀽炣涇?，有些不情愿。

    那種要墜不墜的心情，很難形容。

    尤其是想到陳杜笙，她并不嫉妒，更多的是因欣賞優(yōu)秀女性而來的不自信。除去家事、容貌、世俗成就這些，從性格本質(zhì)上看，她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多招人喜歡的人，她死氣沉沉，毫無生命力，怎么會比大家都喜歡的“陳工”招人喜歡呢？

    如希轉(zhuǎn)過身，隱約覺得牧念河的心態(tài)不太對勁，談戀愛而已，怎么就開始患得患失了？

    如希：“你是不是，讓奇雩給傷的留下陰影了，你怕季嚴(yán)凜和奇雩一樣，有一天會變心？”

    難道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繩？

    牧念河到?jīng)]這么想，怔了下，翻身面朝天花板：“...把季嚴(yán)凜和奇雩放在一起比較，是對他的侮辱?！?/br>
    她擲地有聲，將季嚴(yán)凜從話里摘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呦，這就護(hù)上了?！比缦Ｐα?，突然就不擔(dān)心她了，這姑娘腦袋靈光的很啊。

    牧念河無奈的笑了下，“我不是沒心的人?！?/br>
    季嚴(yán)凜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，她對季嚴(yán)凜有信心，她只是對自己沒信心而已，她并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無緣由的愛她，就算有，有一天也會慢慢的消失，畢竟她從小到大，都不是那個能得到偏愛的人，她對愛的不自信是根深蒂固的。

    “我小時候祖父祖母是蠻疼愛我的，但他們對我弟的愛也很一視同仁，甚至?xí)驗(yàn)槊磕旰苌僖姷绞匦嵌鴮λ坌瑥浹a(bǔ)些，每當(dāng)這種時候我就會變成家里的透明人，我像是他們的責(zé)任和義務(wù)，而不是他們心愛的孩子?！蹦聊詈幼猿暗男α讼?，聲音澀然。

    父母喜歡牧守星，祖父祖母憐惜牧守星，只有她，走到哪都不受歡迎。作為家里的邊角料，她只有在沒人和她搶的時候才能獨(dú)享些什么，但這些都不是偏愛，她從沒有被堅定的選擇過。

    如希是獨(dú)女，有時候不太能共情，但聽她說著這些話，眼眶也酸了，于是翻身抱住牧念河：“姐妹，其實(shí)你完全可以矯情一把的?！?/br>
    牧念河笑：“矯情什么？”

    月光從窗外灑進(jìn)來，照在她易碎的側(cè)臉上，像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，可仙女的心里卻氤氳著這世上最簡單而世俗的愿望，不敢說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