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他的主意正合心意,裴瞬呵了呵腰,“皇上既拿定主意,那臣就按皇上的意思去辦,必然不叫您憂心?!?/br> 皇帝點點頭,擺手示意他即刻去辦,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事端,他適才的興頭被壓下幾分,直到裴瞬走遠仍停滯在原地。 在他即位之前,便知朝堂混亂不堪,若非這份混亂,他一個早被貶到封地的皇子當不上皇帝,在爭奪皇位前,他還在想只要目的達成,這千瘡百孔的朝堂如何都與他無關(guān),可真坐到這個位置,才發(fā)現(xiàn)根本無法徹底抽離,他對現(xiàn)狀深惡痛絕,數(shù)次生出想要轉(zhuǎn)圜如今局面的念頭。 “皇上。”梁進暗暗打量著他的臉色,小心翼翼地喚他。 皇帝偏頭看了看梁進,率先注意到他背著的那把燕尾弓,不知冒出了什么念頭,他毫不遲疑地伸手接到自己手中,又取來根箭簇搭在弦上。 燕尾被他端的筆直,彎弓如月,箭尖直指他的目光所在之處。 他屏氣凝神,沉聲道:“你說,若是這一箭射下去會怎么樣?” 梁進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,依稀能看到漸行漸遠的人影,驚慌開口:“皇上三思啊?!?/br> 皇帝恣意而笑,又緩緩收回手中的弓箭,“怕什么?我們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?!?/br> 話罷,他揚鞭快行,直沖出亭臺樓閣。 外頭是綿延不絕的山脈,冬日里沒有茂林修竹的遮掩,且馬上看得更遠,更能體會屏山的遼闊,從荒蕪的山腳,一步步踏進重巒疊嶂之中,是別樣的趣味。 第13章 (增修) 山中朔風冷峭,吹過山壁又折返回來,發(fā)出嗚嗚幽咽,其間夾雜著馬蹄噠踏聲,在萬籟俱寂之中分外突兀。 積雪尚未化盡,上頭雜亂的腳印無意之間展露出鳥獸的蹤跡,皇帝放低韁繩,座下烈馬漸漸慢下來,隨他的指引順著腳印前行。 身后跟著的侍從四散開,只留幾個親信跟在左右,離開的人并非是為尋找獵物,而是去尋易射的好地方。 所謂的行獵也有門道兒,底下人為了哄主子開心,早已經(jīng)命人藏在林中,等侍從們找到地方,與他們里應外合,把早已抓住的獵物放出來,特意撞到皇帝跟前,只等著皇帝第一個拔得頭籌,若是射不中也不要緊,自有人射中后換上皇帝所用的箭,照樣呈到皇帝跟前。 行至略微空曠之地,不知是誰高聲吆喝了一句“右側(cè),快射右側(cè)”。眾人皆勒韁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,不顧地面泥滑,揮鞭往右奮力追趕。 馬蹄濺起飛雪,在蕭森的林木間呼嘯而過,能跟在皇帝身邊的都是人精,雖然嘴中不停叫嚷,卻沒有一個搶先,紛紛為皇帝讓出最好的位置。 片刻之后,只見有野獸隨著皇帝的箭簇射出應聲倒地,烈馬也揚蹄發(fā)出嘶吼。 “皇上英武?!庇腥烁呗曎潎@,眾人隨聲附和,下馬撿來獵物,興沖沖捧到皇帝跟前,“主子,是只野兔。” 因獵物過小,難免叫人失望,皇帝輕飄飄瞧過一眼,只道“繼續(xù)”。 眼見他不大高興,眾人也不敢起哄,老老實實地跟在后頭,琢磨該怎么討皇帝歡心,這樣貼身侍候的機會不多,能抓住便是握緊了自己的前途。 皇帝興致缺缺的往前走,不知走到什么地方,又突然停了下來,等待許久也不曾挪步。 眾人不解,又不敢驚擾,暗暗對著梁進打眼風,詢問其中因由,梁進搖著頭擠眉弄眼,示意稍候片刻。 馬上的皇帝脊背挺得筆直,衣上描金的四合如意云紋舒展開,經(jīng)天光照耀后渡上一層赤金,他遠遠眺望,隔著稀疏的枯干,能看到遠處的墓碣。 這是他第一回 來這兒,其實不大確定具體的位置,更不敢確定眼前就是老師的墓碣,只是憑著記憶以及那些莫須有的指引。 現(xiàn)在不是該來祭拜的時候,原來只是打算遙遙看上一眼,可極力馳目之下,偏偏又瞧見預料之外的身影,隱隱約約、風姿綽約。 僅僅那一眼,便能叫人破釜沉舟。 皇帝輕收手中韁繩,緩緩回過身來,還是一貫的溫和模樣,和聲道:“第一箭僅射中只野兔,不知后頭還有沒有獵得猛獸的機會?!?/br> “這才剛上山,后頭機會多著呢,主子且不必顧及屬下們,獵多少都能給您帶回去。” “誒,莫要邀功,等回去受累的可是座下的馬,同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 “我……我到時候可要給主子的獵物讓位呢?!?/br> 眾人一唱一和的玩鬧,皇帝隨之囅然而笑,揚著馬鞭縱意狂奔起來。 不過一個下坡的功夫,驚變突生。 皇帝座下的烈馬不知怎么的,突然長嘯一聲,前蹄高高抬起,等落下之后猛地向前沖出去。 山路崎嶇不平,烈馬難以維持平穩(wěn),愈發(fā)慌不擇路,幾欲將皇帝自馬背上甩下。 “勒緊韁繩,皇上,韁繩……”所有人都驚恐不已,紛紛縱馬上前想要攔下,可受了驚的烈馬難以控制,又怕貿(mào)然行動反而弄巧成拙,無人敢沖在前頭。 最為冷靜地反倒是皇帝,他的手指還停留在烈馬的項部,在不斷地顛簸中,仍留著幾分心力,思考應該什么時候摔下馬。 微微上揚的眼角不再有笑意,刻意藏起的鋒芒在此時徹底顯露,連那雙澄澈的眸子都變成了深潭,看不出丁點兒漣漪。 何時墜馬都有危險,但那點風險遠遠抵不過他以后的收效,于是毫不遲疑的捏緊指尖,將扎在烈馬項部的銀針猛地再拔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