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
他說得冠冕堂皇,若只是為消除嫌隙,根本不該有將尸首抬到他們跟前的舉動,不過是為他的怪罪尋個由頭罷了。 太后強顏歡笑,語氣中顯露不滿:“不過一個賤婢,別說是因為犯錯被處置了,就算沒有過錯,你將人處置了,本宮也不會多說一句,又談何因此生出嫌隙?況且她如此大膽,將那點見不得人的手段用到你身上,本宮還覺得讓她痛快而去,倒是便宜了她?!?/br> “姑母何必在天師跟前說這些?!迸崴舶蹈Q皇帝臉色,腹誹他有羽翼漸滿之勢,光明正大在他們姑侄面前下軟釘子,心中不悅,連帶著面上都寒氣倍增,毫不掩飾請辭離開,“皇上又要到祈福的時辰了吧,咱們也莫要打擾,盡快走吧?!?/br> 話音落下,也不等兩人回應,便自顧自地要叫承安推他往外走。 太后不致就此與皇帝翻臉,盡力周全兩人關系,抬聲叫裴瞬:“莫要壞了君臣之禮?!?/br> 裴瞬并未回頭,背對著他們抬起手臂拱手行禮,不發(fā)一言。 這是他第一回 在明面上對皇帝不敬,既是試探,也是警醒,太后還欲斥責,卻被皇帝攔住。 他照舊是溫和模樣,眼角眉梢都噙著波瀾不興的笑,“母后隨攝政王回去吧,今日之事已經(jīng)說開,便算不得什么事了?!?/br> 太后欲言又止,輕罵了聲“實在放肆”,伸手搭上楊宜的小臂,磋著步子往外去了。 皇帝仍在笑,平日里刻意斂起的鋒芒流露出來,將他的病氣兒完全掩住,整個人都像利刃般鋒利起來,且等著吧,看最后鹿死誰手。 太后直過了長街才追上裴瞬,屏退了左右,開口便是訓斥:“你一向恭敬,今兒這是怎么了?狠下心要同皇帝鬧翻了?你嘴上一時痛快不要緊,別真激得他生出旁的心思來,若他要同咱們作對,這前朝后宮如何順利握在手中?” “姑母當他現(xiàn)下沒有旁的心思嗎?”裴瞬哼笑,“只怕咱們從前是低瞧他了,當他感念咱們一手將他推上皇位,又沒有倚仗不敢造次,現(xiàn)下看來,別是誤把豺狼當羔羊吧?!?/br> 今日敢下軟釘子,明日便敢擺出硬釘子來,想來近日太讓他如意,他便忘了是誰將他自平州那窮鄉(xiāng)僻壤中提上來的。 本就事事不順,這會兒還要擠出功夫來應對他,裴瞬極為不滿,沉思須臾后說道:“皇上身子不好,又漸漸生出不順之心,依我看,擎早做好準備,擇下一位吧?!?/br> “下一位?這話說得倒是容易?!碧蟛⒉徽J可他的話,“若有更合適的,當初也不會選中皇帝,遠在五幽的四皇子倒也曾考慮過,可他還有母親,外祖家的官職說小也不小,既有可依賴之人,只怕更不會與咱們同心?!?/br> 她咬了咬唇,雙手落在他的輪椅椅背上,湊到他跟前壓低了聲音,“要我說,最百無一漏的法子便是你直接坐上皇位,哪還有這么多的麻煩事兒。” 他們剛開始謀事時,她就提出過這萬無一失的法子,可他如何也不肯應下,直到今日,裴瞬依舊沒有絲毫猶豫,一口回絕:“什么都可以,唯有此事,我不能?!?/br> 太后有種朽木難雕的懊惱,恨聲道:“虎毒尚不食子,你母親都……你何必再守著對她的許諾,誓不叫這天下改名換姓,況且你如今攝政,皇帝不過是個虛位,這又算什么?” “天下依然還是江家的天下?!迸崴惭赞o激烈,扶在輪椅上的手青筋立現(xiàn),連帶著整張臉都變得漲紅,好半晌才緩和過來,沉聲道:“姑母,你不必再說了?!?/br> 他不肯再聽,也解釋不清自己的種種作為,明明把持朝政,扶持自己的棋子是因為恨透了江家,可又偏偏不肯容忍江山易姓。 太后知曉他的苦處,到底是有著姑侄這層血親,不愿叫他為難,她長呼出一口氣,叫來承安囑咐:“送你們王爺回府吧,外頭天冷,給他備些參附湯。” 承安垂首應是,這才隨他出了宮。 裴瞬悵然若失,轉(zhuǎn)過身去往興和殿回望,說不清在尋找什么,坐在轎中再冷靜下來,才忽覺今日的怒火莫名的很,不知由何生出。 幸而他已經(jīng)能控制地極好,等到了王府已經(jīng)一如往常,正趕上捉拿刺客的侍從回來復命,隔了將近一月,終于帶回了好消息。 逃脫的兩個一生一死,聽說是逃命途中生出隔閡,一個殺掉了另外一個,自己也受了重傷,無奈在藏身之地留下尸首便要逃走尋醫(yī),匆忙之下反而暴露了行蹤。 裴瞬覺得可惜,特意命底下人無論用什么法子,都得將人醫(yī)治好,任由他直接死,如何對得起他們對自己的不擇手段的辱罵? 第28章 宮中祈福雖然只是正午到酉正,但其余時間不允走動,只能呆在住處,相當于整日都被關在殿中。 四人居一室,在偌大的屋內(nèi)還算寬敞,與姜漣同住的三個都是宮里侍女,自前夜碰面相互說過名字之后,誰也沒有再主動開口,或許是皇帝提前打點過,那夜她晚歸回來,竟無一人詢問只言片語。 她也落得輕松,只是深宮日子枯燥乏味,不由想起時時陪在她身邊的銀月,宮中不比王府,且她進宮不是為享樂,若帶上侍女反倒惹眼,這才將銀月留在府中,也不知那丫頭現(xiàn)在在做什么。 百無聊賴,只能來回翻那本《北斗經(jīng)》,這兩日讀過太多遍,但依然艱深難懂,想來是她與道家沒有淵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