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人發(fā)現(xiàn)，本該消失于暗夜的懷玥從后山折返，依葫蘆畫瓢回到三樓，摸索一陣后才離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凌晨一點，被陳欣警告閉嘴的學(xué)生們陸續(xù)離去。

    夜色深重，黑壓壓的天幕垂下，如同蒙在所有人心上的黑布。

    人都走完了，客廳里傭人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擦拭血跡，頭也不敢抬。

    江璟和喬思、陳停云坐在沙發(fā)上，輪椅上的封淮在窗口處，祝睿和莊昕蕓一言不發(fā)低著頭站在旁邊，至于包扎好傷口的宋虎與老徐幾個保鏢則默不作聲站在沙發(fā)對面。

    他們整整齊齊看著背對眾人的陳欣和江宏海，大氣不敢出一聲。

    陳欣：“時間算得很準(zhǔn)，救護(hù)車過來趕回醫(yī)院，李謙斷裂的陰jing正好接上，不過他失血過多仍然昏迷?！?/br>
    “就是……”陳欣欲言又止，猶豫會還是說，“江總，只是因為神經(jīng)受損，李謙以后可能廢了?！?/br>
    黃金時間搶救還能用，可神經(jīng)一壞，以后頭都抬不起來。

    李謙，徹徹底底成為了一個廢人。

    光聽著，江宏海都覺得痛，他頭疼地閉眼：“我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沉思一會，他對自己助理說：“人是在洛水山莊出的事，把維明區(qū)那塊地的項目給李明達(dá)。再，明天約他出來吃飯?！?/br>
    說完他瞥向宋虎，語氣質(zhì)問：“我讓你好好看著江璟，你就是這么看著的？”

    宋虎有苦難言，想起事發(fā)前亂聊的事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聽去，頓時心下大駭，猛地跪地后解釋：“江總，那女人不知道趴在草里多久，趁我和老徐在抽煙松神的功夫突然跳出來，我們也沒料到！”

    老徐也跪下：“是啊江總，而且那女人點名要找李謙，這事就是沖李謙來的?！?/br>
    兩人解釋其實也無用，歸根結(jié)底他們太過松懈，錯還是他們錯。

    沒人想得到堵在了三樓入口，卻沒堵住一片郁蔥的山林。

    宋虎聲音沉重，口吻篤定：“江總，那女人招招都是殺招，但凡動手就斷骨，她絕對不簡單，一定不是尋常人?！?/br>
    “對！”江璟下巴疼得厲害，兩顆門牙沒了丟臉又丟人，現(xiàn)在只想殺人！

    手里雞蛋在淤腫上滾了滾后，他惡狠狠罵道：“我也覺得那女人不簡單，在盤山公路找過陳停云，封淮也是她搞的，她是在針對我們所有人！”

    陳欣皺眉：“你們怎么這么確定？”

    封淮：“我們復(fù)盤過了，剛才我也讓家里人查了來往這里的道路監(jiān)控，監(jiān)控顯示她騎的就是v4機(jī)車，但是她很謹(jǐn)慎，從沒監(jiān)控的小路入的高速，查不到最初從哪里來。目前找不到那女人任何線索，能確定的就是身高?！?/br>
    超過一米八的身高非常有標(biāo)志性，都是女性，讓人不多想都難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最關(guān)鍵的就是，她到底是誰，為什么要這么做。

    “難不成是殺手？”陳欣聲音遲疑，說出這些話她也想笑，又不是拍電視劇。

    不過她想起一幫人。國際上有種人叫安全承包商，個個兇狠惡煞，部分承包商其實就是變相雇傭軍，而另外部分會和政府或財團(tuán)、富豪合作，專門幫忙處理難以解決的事。

    封家家財萬貫，國內(nèi)外都有產(chǎn)業(yè)，曾經(jīng)找過這樣的人當(dāng)保鏢。

    陳欣想了想，看向江宏海：“有沒有可能是承包商？我們的產(chǎn)業(yè)對手不少。”

    市面上有名的承包商隊伍江宏海都認(rèn)識，根據(jù)形容來看，他覺得并不是。

    這里最輕松的應(yīng)該是陳停云，事發(fā)時他和莊昕蕓在私人影院看電影，完全沒聽到動靜，剛知道的時候也是很驚訝的，回想那日他沒被打，忽然覺得自己還挺幸運？

    他看了眼始終低垂著頭的莊昕蕓，起身對江宏海說：“江叔，我能和我女朋友走了嗎？”

    大半夜被喊過來的江宏海本就不快，一聽陳停云聲音，他臉色更沉。

    糟心事都是從陳家這小子開始的。

    順著陳停云眼神看過去，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張熟悉面孔。

    江宏海年近半百，身形不壯反而保養(yǎng)極好，黑色西裝在他身上顯現(xiàn)出閱歷豐富的氣場，長得雖普通但難掩長久身居高位的倨傲與冷酷，尤其是他冷笑起來，更加讓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“先和我說說，你們在這里做什么。李謙身上穿的那是什么東西？”

    回憶起那辣眼睛的打扮，江宏海就恨鐵不成鋼地瞪起江璟：“別告訴我你一直知道他喜歡玩這種東西?！?/br>
    都說家丑不外揚(yáng)，縱然江宏海曾經(jīng)是李明達(dá)上司，現(xiàn)在是合作好友也不清楚李謙是什么樣的人，只聽說那小子小時候生母死得早，爹又不疼，從小被保姆帶大就有點心里疾病而已。

    私下里事放上臺面，江璟這會兒更恨神秘女人了，他和江宏海關(guān)系并不好，剛才跪下還窩火著，當(dāng)下梗直脖子點頭：“我就是知道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誠如之前所言，鎏金的圈子象征著上一輩的利益鏈圈。

    江璟他們五個會和李謙玩多少有點這關(guān)系在，但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江璟是個很叛逆的人，后媽和親爹的話他都不愛聽，親爹囑咐別和李謙玩，后媽叮囑少靠近祁天陽，那他偏要玩。

    “不就是玩幾個男人？你們少玩了嗎？再說李謙也就動手打打人，哪比你們？”江璟不屑地冷哼。

    這話離譜得很，還有人在呢，怕老底被揭穿的陳欣忍無可忍喝止：“江璟！”

    江宏海也感覺自己心臟病要犯了，努力吸氣呼氣以作平復(fù)。

    須臾，他從封淮和祝?？谥辛私饬耸虑槭寄?。

    祝睿被李謙從天上人間買下，被強(qiáng)迫跟在他身邊有段時間，算是在場唯一一個知道最多在場知道李謙事的人。

    李謙小時在保姆身邊長大，天生的性別障礙認(rèn)知沒有得到正確引導(dǎo)，并在李明達(dá)的只生不養(yǎng)下演變成極其嚴(yán)重的心理疾病。自認(rèn)為是女生的情況下，性取向自然而然為男性，然而他這種愛好在常人來看就是變態(tài)，加上李明達(dá)痛恨自己唯一的兒子居然是這樣的貨色，毒打厭棄少不了，李謙就越來越恨男人。

    正常人無法理解心態(tài)扭曲人的思維，李謙認(rèn)為自己不夠好看才沒人喜歡自己，因此對好看的男人有一種詭異的執(zhí)念，這種執(zhí)念讓他能從虐待他人中獲得強(qiáng)烈快感。

    祝睿很平靜地坦言：“他的確不正常?！?/br>
    話說到這，陳停云胃里翻騰倒海得厲害，情不自禁想起李謙偶爾看他們幾人的惡心目光，要不是他們背景深厚，估摸也被這小變態(tài)捉起來了。

    他當(dāng)下打了幾個寒戰(zhàn)，受不住要走：“行了別說了，我要走了。”

    聽來聽去也不是什么很值得在意的事，不過就是欺負(fù)欺負(fù)無權(quán)無勢的人，江宏海和陳欣都松了口氣，不管神秘女人是不是沖他們來，幸好被逮到的是李謙。

    但陳停云還不能走。

    “讓她和祝睿先回去，你留下?！闭f著，江宏海示意助理把人送回去。

    莊昕蕓本來就忐忑，聞言仿佛老鼠見了貓，頭深深地低下去，絞在胸前的手都已發(fā)白發(fā)青。祝睿拉了她一把，她才像驚醒一般跟著助理一塊離開。

    等人走后，陳欣揮退傭人，拉了張凳子讓江宏海坐下。

    陳欣語重心長道：“那件事出了以后，你們幾個還是一點都不收斂，是還想被人抓到小辮子嗎？之前姓周的刑警已經(jīng)查到柳城河的女尸是史雁柔，及時幫你們處理干凈你們就該謝天謝地了，偏偏還在這里瞎搞，真是一點都不長記性?！?/br>
    話落，陳停云和一直沉默的喬思神色一僵。

    反觀封淮面無表情，江璟更是不耐煩：“人都死一年了，提她干嘛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要提！”江宏海重重跺腳，絲毫不給顏面直接破口大罵，但卻沖的是陳停云。

    “陳停云，你爸和我也是老朋友了，你叫我一聲叔我就有資格提醒你。世界上沒有其她女人了是嗎？娛樂圈、網(wǎng)紅，再不濟(jì)還有天上人間那么多小姐，你偏偏看上個莊昕蕓。要是她和史雁柔沒什么關(guān)系就算了，但她和她關(guān)系很好！難道要你爸把人處理了你就高興？”

    “快二十歲的人，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？事情因你而起，就算把人哄到手了，回頭她要是知道好姐妹死在你們幾個手里，你又要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江宏海語氣很重，鼻孔里都在冒煙，話就像機(jī)關(guān)槍一樣噠噠噠連番輸出。

    去年事情一出，他們當(dāng)然不在意一條卑賤的窮人之命，重要的是孩子們的未來，所以他們出手掩蓋，因此還牽連到了一個警察，得虧蔡思娟查不到線索很快結(jié)案，不然也得把她做掉以絕后患。

    畢竟那雷厲風(fēng)行的女人座右銘是：有案必破，冤案必查！

    江宏海：“我最后警告你們一次，接下來的書給我好好讀，讀不下去就滾出國。別再給我搞出這種事來！還有，我也警告你們少把學(xué)生帶去天上人間?！?/br>
    話落，陳停云卻猛地抬頭，表情兇狠難言：“怎么因我而起？史雁柔的死和我沒關(guān)系！”

    他看向封淮，牙齒用力咬住舌尖，直到血腥味充斥才如釋重負(fù)地冷笑起來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是無辜的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封淮出鬼主意，他本來已經(jīng)和莊昕蕓在一起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封淮色心頓起，史雁柔就不會成為玩物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封淮酒后發(fā)瘋，史雁柔也不會被激怒咬傷他。

    沉浸于女色中的封淮就像一條妖嬈毒蛇，將伊甸園鮮嫩香甜的蘋果咬到他們面前，嘗過一口的他們食髓知味，刺激與x愛居然能填滿金錢填不滿的空虛，從此便如墜深淵，再也爬不起來。

    一直強(qiáng)迫要忘記的回憶最終還是清清楚楚映在眼前，陳停云忍耐著怒氣，收回視線，像是自我安慰那般辯駁：“我只是玩了她幾次。我只是怕她亂叫打了她一下。掐死她的人，不是我?！?/br>
    說到最后，陳停云額間青筋都爆了出來，儼然一副情緒瀕臨極限的模樣。

    可封淮被盯得發(fā)毛啊，他不爽道：“你看著我干嘛？別和我說想把責(zé)任推給我，又不是我掐死的人。那女人嘴巴倔，打兩巴掌也算的話，那我們兄弟沒得做?！?/br>
    “好了！”江璟最不喜歡他倆推卸責(zé)任。

    他眉目陰沉如雨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死都死了，她會一直在公安局冰柜里直到我們死，推來推去有意思嗎？又不是有人要給她翻案?！?/br>
    見要吵起來的樣子，喬思盡管害怕，但還是上前握住陳停云的手以表安慰，又對兩人點點頭，隨即吸吸鼻子，面向江宏海。

    “江叔，這件事我們誰都不要提了。我會看著大家的，一定不讓他們再亂搞。”

    江宏海嚴(yán)肅環(huán)視一圈，將幾個孩子明顯展露在臉上的表情納入眼底，未幾，他眉宇一展，籠罩多時的陰霾一掃而去，神色莫名沾了點笑意。

    “你們還是太年輕，錢堆起來的溫床還是太舒服了。不過死了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人，就值得你們要分崩離析？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們，如果你們不動手，我們也會動手。”

    “史雁柔，知道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個祝睿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你們還是得多看多學(xué)，來多幾次就習(xí)慣了?！?/br>
    進(jìn)過天上人間的k班學(xué)生都是一個定時炸彈，江宏海早就和陳述剛說過少從鎏金挖人，這蠢貨居然還把祝睿賣給李謙。

    思及此，江宏海朝宋虎招手，下達(dá)了一個冷血至極的命令。

    “給你個將功補(bǔ)過的機(jī)會。祝睿，就處理了吧?！?/br>
    宋虎連忙應(yīng)聲離去。

    每個人心思都很沉，聊起李謙的事怎么處理，卻沒有一個人發(fā)現(xiàn)沙發(fā)底下紅光詭異閃爍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給你個將功補(bǔ)過的機(jī)會。祝睿，就處理了吧。”

    根本沒離開的懷玥靠在深藏于山林的機(jī)車上，耳機(jī)里傳出屋里的對話，她聽著心境非常平和。

    沒辦法，這群人毫無底線。

    她再生氣，就和狗對叫沒區(qū)別。

    她默默啃著士力架，時間不早了，晚飯也沒吃多少，現(xiàn)在又餓又困。

    先補(bǔ)補(bǔ)狀態(tài)，等會還有得忙。

    屋里保鏢對江宏海說了江璟吸粉一事，江宏海把人全部揮走正在大發(fā)雷霆，罵自己兒子就跟罵狗一樣，但話題越來越觸及黑暗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