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亦撩起眼皮望著他。

    楊侑然繼續(xù)道：“干干凈凈，手和臉長得好看，身材也好的，腦子聰明的，做飯好吃的?！彼v話時眼神含笑盯著江亦，就差直說江亦的名字了，道，“很顯然吉米達(dá)不到我的最低標(biāo)準(zhǔn)?！?/br>
    江亦表情快繃不住了，他扭開頭沒有接話，對于楊侑然近乎告白一般的話，他心緒雜亂，回頭又認(rèn)認(rèn)真真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楊侑然依然專注低望著自己。

    江亦喉結(jié)微動。

    “……早點休息?！彼麖街彪x開了。

    楊侑然什么都沒意識到：“我送你啊！等我穿個衣服?！?/br>
    他披上外套追出去，江亦已經(jīng)在電梯里了。

    楊侑然沒有送到他，吐槽他走得也太快了吧，自己這里有那么可怕嗎。楊侑然只好回房間，走到正好面朝公路的那個露臺，他看著江亦上車，趴在欄桿上朝他用力揮了揮手，用口型說：“拜拜??！”

    江亦坐在車上，透過車窗望向站在三樓朝氣蓬勃的男生，心跳起伏不定，旋即收回目光，驅(qū)車離開。

    開車回宿舍樓只要十分鐘，從停車場步行到樓里要一分半，這是波士頓整個冬天最冷的兩天，降溫到零下幾度。

    江亦身上衣衫半干，被冬風(fēng)吹得更冷了。

    楊侑然給他發(fā)來了消息，讓他回家立刻洗澡。

    楊侑然還說：“再吃顆感冒藥預(yù)防一下吧，我睡覺了哦，明天有早課?！?/br>
    江亦沒有回他，丟開手機(jī)進(jìn)了浴室。

    他這浴室還沒有楊侑然那里的一半大，淋浴間窄窄一個方形，剛好容納他的身材。

    他的沐浴露是在超市買的打折貨，彌漫著海洋和薄荷的清新香味，熱水guntang，這樣讓人放松的淋浴，卻只讓江亦感到心煩意亂。

    楊侑然像在告白，又其實沒有明說，江亦如果拆穿并拒絕，關(guān)系就會破裂，這才是他煩躁的點。

    江亦上大學(xué)時年紀(jì)還小，十四五歲的少年就算再怎么外形出挑，再如何天才，身邊都是比他年紀(jì)大的哥哥jiejie，所以那幾年也沒有桃花。

    大概是從十七歲開始，搭訕和喜歡他的情況開始變多，不斷有人給他介紹女生。但江亦對個人感情一直保持著不在意的狀態(tài)。

    研究所的前輩打趣他：“江亦你不會要跟培養(yǎng)基過一輩子吧?！?/br>
    對于處理陌生的男女關(guān)系，江亦從不猶豫，直接了當(dāng)拒絕。

    如果是認(rèn)識的人，江亦的方式會委婉一些，明說了喜歡他，他就直接道聲抱歉沒有談戀愛的打算。而不明說只對他示好追求的，他常用的手段是失聯(lián)和不回工作以外的消息，問就是在忙。

    大概只需要持續(xù)七天，這種追求就會自動消弭。

    江亦的人際關(guān)系簡單且干凈，像一張秩序井然的a4問卷。他不喜歡把社交復(fù)雜化。

    江亦在淋浴間里埋頭考慮了大約三十分鐘左右，凌晨一點，江亦從浴室渾身赤-裸地擦著水出來，房間沒有開燈，他沒看手機(jī)，所以也沒有回復(fù)任何信息，包括楊侑然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楊侑然找到備用機(jī)，登錄微信，給他發(fā)消息：“早上好，你吃藥了嗎，沒有感冒吧？”

    江亦沒回。

    楊侑然覺得奇怪。

    平時江亦早上六點就起床了。

    今天都八點了！

    不是吧吃醋吃了一晚上？跟自己冷戰(zhàn)上了嗎這是？

    太小心眼了吧！一米九的個子心比針小！

    呵，楊侑然就想看他要裝到什么時候。

    楊侑然打字道：“起床了嗎，哥哥不理我嗎，難過死了！那我自己去上課了?！?/br>
    楊侑然發(fā)了個委屈的表情包過去，腳步輕快地背上書包下樓，步行去學(xué)校。

    作為有錢人家的少爺，楊侑然居住在離學(xué)校步行十分鐘的地理位置。

    這節(jié)課是digital marketing，教授是楊侑然沒見過的另一個，叫約翰。

    教室里有一半都是印度人，還有一部分中國人，和本土白人學(xué)生。

    有幾個同學(xué)過來跟他打了招呼：“roy，早上好。”

    “早上好?！?/br>
    上午九點，楊侑然掏出電腦開始聽課、記筆記，錄音和學(xué)習(xí)。

    中午，楊侑然掏出手機(jī)，看見江亦還是不理自己。

    連關(guān)系一般的同學(xué)都知道說早上好，他不知道？

    楊侑然納悶了：“你不來接我下課嗎，去你家吃飯。我好餓啊，我自己打車去你家了？”

    這次江亦回了。

    “在實驗室忙，你自己吃?！?/br>
    江亦盡量讓自己的文字語氣冰冷起來，走到廚房加熱從公寓帶過來的飯盒。

    他課題組的成員ken走過來用面包問他交換：“evan給我吃一塊你飯盒里的rou吧?！?/br>
    江亦打開飯盒讓他叉走，面無表情地坐下吃飯。他看起來心情不快，ken滿足地說：“evan你做的中餐改變了我對中國料理的一切偏見，實在是太好吃了！”

    言下之意是能不能再吃一點。

    他盯著江亦的飯盒，犯饞地說：“我買菜去你家聚餐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改天吧?！?/br>
    ken盯著他的臉：“你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，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啞，是生病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江亦否認(rèn)，看了他手里的面包一眼，“你中午就吃這個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?！眐en用餐刀往面包上抹醬，塞了一根冷的香腸夾在中間。

    他是德國人，這么吃很正常。

    江亦想起楊侑然來，楊侑然吃什么？

    他沒有問，卻忍不住想，楊侑然活用各種app，不應(yīng)該找不到好吃的，也不大可能餓肚子。

    楊侑然和吉米去吃了學(xué)校附近的越南粉，而后一起去修理手機(jī)。

    楊侑然現(xiàn)在作為一個節(jié)儉青年，決定修理而不是買新的。

    吉米拿了五百刀出來：“昨天搶你手機(jī)那小子那里拿的，他酒醒了，說很抱歉。昨晚喝太嗨了?！?/br>
    楊侑然已經(jīng)決定和爛友們劃清界限，但吉米這個人還可以，不算很爛。

    兩人到了修理店，吉米驚嘆于他現(xiàn)在的英語水平：“怎么學(xué)的？一個月無師自通？”

    楊侑然：“隨便學(xué)的，前提是你要用。”

    吉米用糟糕的英文問他：“你看起來精神bad，昨晚戰(zhàn)況很strong？他hard了？inside you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沒有?！?/br>
    吉米：“沒do？”

    楊侑然有些尷尬地低聲說：“沒，你還是講中文吧?！?/br>
    吉米一臉疑惑：“你的新男朋友是性無能嗎？”

    楊侑然：“當(dāng)然不是?。　?/br>
    吉米：“之前做過嗎？”

    楊侑然磕巴：“應(yīng)該……應(yīng)該沒有?！蓖ㄟ^肢體語言判斷，他和江亦應(yīng)該關(guān)系還是特別純潔的男男朋友。

    吉米一口咬定：“那他就是萎啊，都來你家了，不過夜就走，不是性功能障礙是什么？?！?/br>
    楊侑然啊了一聲：“不是吧……挺大的。”

    吉米：“大也會無能啊?！?/br>
    兩人旁若無人地用中文在手機(jī)維修店聊著十八禁話題。

    楊侑然聞言也開始懷疑：“真的嗎？”

    這么一想好像真的有可能，結(jié)合江亦性冷淡的模樣來看，哪有男人二十七歲在這方面這么克制的，多半是有病。

    哎。他嘆口氣。

    吉米：“趕緊的試試吧，不行快分，哥們兒給你介紹新的?！?/br>
    楊侑然說：“我不想分，我就喜歡江亦。再說吧。”

    吉米：“他不行你都能忍，哥們不能忍。”吉米勾著他的肩膀，已經(jīng)打開手機(jī)在幫他物色了：“這個行不行？帥嗎？喜歡嗎？”

    對吉米而言，找對象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，喜歡馬上可以上床，不喜歡了三天就可以分手。生理需求和感情需求必須混為一談，且前者必定大于后者，他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認(rèn)為楊侑然也是這樣。

    楊侑然沒有理會他，坐在咖啡廳里用電腦處理工作。

    萬研娛樂的經(jīng)紀(jì)人周凱將合同發(fā)給他了。

    “老師看看合同，沒問題的話，我們這邊需要您的身份信息。身份證復(fù)印件，收款人卡號和開戶行?！?/br>
    楊侑然認(rèn)真看了合同：“稍等?！?/br>
    楊侑然有些猶豫。

    周凱：“耶耶老師，合同有什么問題么？”

    楊侑然：“不是，我想加個保密協(xié)議?！?/br>
    周凱警惕起來：“您說，是哪方面的？”

    楊侑然：“出于我的個人原因，請你們對我的三次元身份和個人真實信息進(jìn)行嚴(yán)格保密。如有違約我將追究法律責(zé)任?！?/br>
    周凱十分不解，這年頭網(wǎng)絡(luò)歌手對三次元信息這么在乎的嗎，還是哈利耶耶長得太丑了，或者有案底？黑歷史太多害怕翻車？

    楊侑然：“你們同意的話，我就把身份信息發(fā)過來了?！?/br>
    周凱說“稍等”，旋即拿著手機(jī)去敲了老板的辦公室門，說：“林總，哈利耶耶好像不是很正常?！?/br>
    林總看了一眼說：“不就是對他的信息保密嗎，這都是應(yīng)該的，讓法務(wù)再做一份保密協(xié)議發(fā)過去?！?/br>
    周凱堅定地認(rèn)為：“不知道長得到底有多丑，等我看看他身份證?！?/br>
    林總表示：“我也要看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