費可的晚宴(出書版) 第1節(jié)
《費可的晚宴》作者:珞珈 版權(quán)信息 書名:費可的晚宴 作者:珞珈 封面設(shè)計:阿開akaih 出版社:讀客文化 出版時間:2022年11月 內(nèi)容簡介 一個神秘的晚宴邀請,將六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齊聚于一幢湖畔別墅。 晚宴的主人卻始終不見現(xiàn)身。 隨著劇情的展開,交織的回憶和現(xiàn)實,漸漸揭示出他們未曾發(fā)現(xiàn)的聯(lián)系——原來他們所有人,都被這晚宴的主人欺騙過。 一段段充斥著欲望與背叛、誘惑與悲涼的故事,勾勒出一個男人令人唏噓的一生。 然而,再善良的人也有陰暗的一點私心。再邪惡的人,也可能動過善念。 真相,也許只存在于未曾講述出來的故事里。 作者簡介: 珞珈 青年作家,生于江南,名校畢業(yè)。作者擅長懸疑類型小說,文字清新犀利,畫面感強(qiáng)。其小說《新秀》、《費可的晚宴》等正由國內(nèi)一線影視公司開發(fā)中。 第一章 干涸的噴泉 人們常認(rèn)為運氣與天氣有某種神秘的聯(lián)系。若某天有重要的事要做,大好天氣似乎就預(yù)示了成功的一半。這種脆弱又迷信的心理如此常見,大抵因為世上的幸運兒總是少數(shù),大多數(shù)普通人才會將生活的期冀寄托在天氣上。 但也有人對此不屑一顧。一次次的失望和磨礪會滋生出他們自己的信仰,而這種信仰根本就無須依賴天氣這種虛無的自我暗示。 何姍便是這樣的人。 才四月份,太湖的水位就已經(jīng)很高了,預(yù)示著今年的汛期不會太平。何姍沿著太湖大道開車,一邊從車窗望了出去,腦中不知為何關(guān)心起了其實并不在乎的汛期。 分不清到底是霧霾還是烏云,天空陰沉得不透一點陽光。遠(yuǎn)處的天空有些發(fā)白,那已是陽光奮力展現(xiàn)的最好結(jié)果了。煙波浩渺的太湖只是天空的投影,渾濁的湖面亦是灰色,泛著點白色波紋,無風(fēng)無浪。清明時節(jié),太湖邊并沒有草長鶯飛的動人景色,換作大多數(shù)人也許都會失望,可何姍卻無動于衷。她對春景既無期望,也不關(guān)心。 她在向西山半島進(jìn)發(fā)。湖邊葳蕤的楊梅樹林中藏著一些小樓,中式的翹檐和琉璃瓦由西式的立柱撐著,看著怪誕。 前方突然岔出了一座環(huán)橋。不知為何,放著貼著岸邊的路不修,愣是從岸邊繞了一個巨大的弧線,像設(shè)計師心血來潮的惡作劇。湖面被長橋一分為二,湖水快淹到了橋面。何姍像開著快艇掠過湖面,微微有些驚嘆這不可思議的體驗。 繞過這一段,環(huán)橋又并回到了太湖大道上。沒多久她就開上了一條坡路,楊梅樹林從旁快速閃過,林木的間隙里湖面越來越低。直到開上了山坡的頂端,一扇緊閉的鐵門終于出現(xiàn)了。 何姍停下車來。眼前的鐵門紋絲不動,上方有個攝像頭亮著燈。她按了幾下喇叭,可大門仍然緊閉。她想起什么,翻了翻手提包,找出了一封邀請函。 “親愛的何姍小姐,……晚宴定于四月三日晚六點在太湖西山半島白馬別墅舉行……密碼是:09543……” 何姍在門禁裝置上按下了數(shù)字。鐵門徐徐打開,一條種著球形松柏的小路出現(xiàn)了。小路曲折,一眼望不到盡頭。她好奇又興奮,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安,沿著小路繼續(xù)開了兩百米,一座帶噴泉的院子毫無征兆地出現(xiàn)了。 噴泉頂上是一尊奮蹄向上的白馬雕塑,雕刻不算細(xì)膩,馬尾甚至缺了一角,馬眼像得了白內(nèi)障一樣灰蒙蒙的。馬嘴張開著,隱約能看到一個黑洞,也許那里本該有一縷清泉噴出。然而噴泉似乎枯竭了很久,水池里只有褐色的沙土和銹鐵般的枯荷。 噴泉后面的臺階上佇立著一座白墻藍(lán)頂?shù)膭e墅,看其體量,稱之為城堡也不為過。別墅的主人似乎偏愛獨處,才選擇在遠(yuǎn)離人煙的地方居住。可如此龐大的房子又未免太過浪費。 何姍的視線里晃進(jìn)來了一個黑影。剛才明明是空無一人的臺階上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西裝、面容模糊的男人。男人欠了下身,指了指院子的右側(cè),示意她把車停過去。 右側(cè)的柏樹下停著一輛奧迪車,何姍停在了旁邊。她脫下平底鞋,換上了高跟鞋,又掰過反光鏡,抹上深紅色的口紅,抿了抿嘴。昨晚沒睡好,黑眼眶是補(bǔ)救不了了,只能勉強(qiáng)靠口紅提氣色了。 她理了理新燙的頭發(fā),望著鏡中的自己,鼓勵地笑了一下,深吸一口氣打開了車門。高跟鞋踩在了碎石子的地上,腳掌和心里都疼痛了一下。 一轉(zhuǎn)頭,黑衣男人已在車旁恭候她了。 “何小姐你好,我是管家?!焙谝履腥艘粋?cè)身,做了一個“請”的手勢,“你是第一個到的客人,歡迎。” 何姍的目光卻望向了奧迪車。 “那是我老板的車。請你跟我來,我?guī)闳ゲ蛷d?!?/br> 何姍哦了一聲,雙手攥著手提包的把手,亦步亦趨地跟在管家后面。 管家推開厚重的木門,一片燈火從門里涌了出來。何姍仰頭望去,一盞巨大的水晶燈從二樓的天花板上垂掛下來,像一條銀河掛在眼前。在毫不吝嗇的光照下,別墅內(nèi)的景象一覽無余。裝修仿西式風(fēng)格,墻壁上貼著墨綠的花紋壁紙,家具都是棕色的橡木的。凡是桌子都擺著名貴的瓷器或雕塑,凡是腳能踩到的地面都鋪著羊毛地毯。 而凡是墻面都掛上了西式油畫。這些畫作像十八、十九世紀(jì)的風(fēng)格,展現(xiàn)著不太可能在中國出現(xiàn)的水果花卉、帶著哀怨表情的貴族夫人,或是面容嚴(yán)肅的貴族老爺。畫面都透著一種灰蒙蒙的色調(diào)??赡芩囆g(shù)品一旦積滿了灰塵,才會引起關(guān)注。 何姍眼中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,不知目光該在哪兒落腳。隱約地,她還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氣味。這氣味苦澀又沉重,像煙熏木頭,初聞有點不舒服,但她很快就習(xí)慣了,也就忽略了。 管家送她到了二樓餐廳外,說了句“請自便”就離開了。何姍隨口應(yīng)了一句,她的目光難以從眼前挪開。餐廳中央是張長飯桌,長枝紅玫瑰擁擠地塞在三個藍(lán)色琺瑯花瓶里,并排放在酒紅絲絨的桌布上。長桌周圍放了六把椅子,三把三把地面對面放著,好像會有一場談判在此進(jìn)行。每把椅子面前都擺好了餐具,骨瓷盤子、銀質(zhì)刀叉、水晶杯、象牙筷子……頗具儀式感,讓人不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是否配得上它們的精致。 從門口望進(jìn)去,被門框框住的景象有一種虛張聲勢的華麗。何姍踩著高跟鞋,步伐不穩(wěn)地走進(jìn)了餐廳。她左右看看,餐廳里除了一張長桌外,也就只放了一組真皮沙發(fā)、一個放滿了洋酒的酒柜和一座落地鐘而已。此時,落地鐘的指針快走到下午四點了。鐘擺規(guī)律地擺動著,制造出整棟房子里唯一的一點聲息。 酒柜上方也掛著一幅油畫。畫上是一個年輕女人,她那嫵媚卻缺乏生氣的雙眼正俯瞰著屋里的一切。何姍仰臉看著畫中人,居然羨慕起她的美貌來。 餐桌后面是八扇高大的落地窗。一排蕾絲窗簾遮住了窗外的大半景色。偶爾的風(fēng)將層疊的窗簾費力吹起,在一起一落的間隙中出現(xiàn)了一座寬大的陽臺。 除了地上掉落了幾片樹葉,陽臺上空無一物。陽臺兩側(cè)各自有一棟塔樓。何姍小心地探頭看下去,陽臺下是楊梅樹林。樹林下有一條蜿蜒的公路,緊貼著岸邊,像一條鑲嵌在半島上的銀邊,應(yīng)該就是剛剛開過的路。 她直面向前方,眼前的世界只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湖泊。天空像蒙塵的畫布,湖水依然混濁得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的眼睛。沒有漁船、沒有水鳥,就連漂浮的水草都沒有。 風(fēng)停了,周圍一片靜謐。世界盡頭恐怕也就是這樣了吧。 第二章 你不記得我了嗎? “呵,總算見到個人了。” 冷不丁的,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何姍背后響起。她的手哆嗦了一下,手提包掉在了地上??诩t、眼鏡、鑰匙、錄音筆……一些零碎的東西從包里掉了出來。她趕緊蹲下去,手忙腳亂地?fù)焓捌饋?。一雙锃亮的皮鞋出現(xiàn)在她低落的視線里。 “錄音筆?”在她還未來得及伸手時,那支錄音筆就被人撿起來了。 男人端詳著錄音筆,問:“你是記者?” 何姍抽回錄音筆,搖了搖頭,又馬上點了點頭。 “到底是還是不是?” “是,呃,剛剛當(dāng)上的。” “理解,新身份嘛,總要習(xí)慣一下。抱歉,剛剛是不是嚇到你了?” 何姍打量著他,談不上嚇到,只是需要調(diào)整到合適的打交道的狀態(tài)上。男人三十多歲,長相平平,卻用啫喱打理出了刻意的發(fā)型,一頭油亮的頭發(fā)像張粘蠅紙,粘住一兩只蒼蠅都綽綽有余。他穿著一套看上去很貴的灰色西裝,輕松說笑著,看上去并不真的感到抱歉。 “沒,沒事。我只是走神了。”何姍說。 “沒事就好。要是把這么漂亮的小姐嚇得花容失色,那我罪過可就大了!” 何姍勉強(qiáng)笑了下。調(diào)情也要找準(zhǔn)對象,否則會變成假惺惺的逢場作戲,比如現(xiàn)在這位。 “自我介紹一下,我叫程昊?!背剃簧斐隽耸?,“敢問小姐芳名?” “我叫何姍?!?nbsp;何姍很松地握了一下就收回了手。 “‘珊瑚’的‘珊’?” “‘姍姍來遲’的‘姍’?!?/br> “名不副實,我看你是第一個到的嘛。” 程昊走到陽臺邊,倚靠在欄桿上,背對著湖景掏出了煙,在何姍面前晃了晃:“介意嗎?”未等何姍搖完頭,他就已經(jīng)抽出了一支煙。 他緩緩地吐著煙氣,瞇著眼睛盯著何姍,突然問道:“你在想什么?” 何姍愣了一下,她其實在想這是一個多么裝腔作勢的男人啊。 “我在想……在想這太湖上的霧霾,有多少是來自抽煙的?” 程昊笑了笑,又抽了一口,就在欄桿上碾滅了煙頭,將大半段煙卷扔出了陽臺外。他問:“所以你是跑什么新聞的?” “呃,財經(jīng)新聞?!?/br> “這幾天萬科被舉牌的事炒得沸沸揚揚,你怎么看?” “不好意思,我……我才剛開始跑財經(jīng)口,還不太了解。我之前是做校對的?!?/br> “自媒體?” “紙媒,我在報社。” “哦?!?/br> 何姍從這短短的一聲哦中聽出了輕視。也是啊,現(xiàn)在傳統(tǒng)紙媒風(fēng)光不再,她好不容易才轉(zhuǎn)到記者崗位上,卻又要面臨失業(yè)的風(fēng)險了。她問:“那你呢,程總,你又是做什么的?” 這倒是讓程昊來了精神。他將兩只胳膊架在了欄桿上,微微后仰著說道:“我是做金融的,證券公司知道吧?” “就是炒股嗎?” 程昊的臉色像溫度計一樣,得意之色還未到達(dá)最頂端,就因為這言簡意賅的總結(jié)瞬間降到了零度。 “呃,證券公司不完全是炒股的,我們也有直接投資,還有投資銀行業(yè)務(wù),現(xiàn)在都是混業(yè)經(jīng)營的……”程昊還在試圖解釋他的工作是一份多么高深莫測的事業(yè)時,何姍的目光卻飄忽到了別處。 清脆的高跟鞋聲將一個時髦女人送到了他們面前。她穿著紫色緊身裙、挎著橘色愛馬仕包,一頭棕色大卷發(fā),戴著一個足以遮住三分之二臉面的大墨鏡。大墨鏡下是一雙涂著鮮紅色口紅的飽滿雙唇。此時,那雙紅唇咧開,粲然一笑道:“你們好! 我是張萱兒!” 螞蟻要是聽到這么甜的嗓音,恐怕都要蜂擁而至了。 張萱兒摘下了墨鏡,這才展示出了全貌。如果單純只聽那歡快可愛的嗓音,會猜測她最多不過二十七八歲。但當(dāng)她摘下墨鏡時,注了水一樣過分飽滿的兩腮,被假睫毛和眼影強(qiáng)撐大了一倍有余的眼睛,以及連粉底都難遮住的魚尾紋,得再加上十歲。 何姍看著張萱兒的眼神僵住了。 “你是……張宣?” “是張萱兒?!妗遣葑诸^,下面一個‘宣傳’的‘宣’?!畠骸褪恰畠鹤印摹畠骸??!?/br> 何姍遲緩地點了點頭。 程昊笑出了聲:“張小姐這名字真是名如其人?。『芸蓯?!很可愛!” “是吧?我也覺得挺可愛的。叫著親切!張萱兒——” 張萱兒故意將“兒”字強(qiáng)調(diào)了一下。她踮起腳尖,雙手撐在欄桿上,面對太湖揚起臉,深吸了一口氣道:“真是太美了!” 何姍看得膽戰(zhàn)心驚,這一口不知道得吸進(jìn)去多少pm2.5。 張萱兒又倏忽一下湊到程昊身邊,晃動的胸脯都快擠到他的下巴上了。程昊笑著后退一步,與她隔開了點距離。 何姍有些詫異程昊這樣生分的舉動,她以為他會對漂亮女人來者不拒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