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一節(jié) 太皇太后
阿奴心中有事就睡不著了,見云丹等人也起來,索性繼續(xù)上街去吃中飯加晚飯。 這次劉仲將他們帶到了樊樓,死里逃生的狗狗們是再也不敢?guī)С鋈チ?。沒想到橫行吐蕃高原的獒犬,卻在擾擾囔囔的城市中吃了癟。斯密爾不會吃人家給的東西,只可能是因為好奇地離開了阿奴,然后被人打悶棍或者迷昏了。 樊樓座落與皇城東華門外的東華門街,是一座東西南北中五座三層的龐大建筑,棟與棟之間,層層都有飛橋欄桿,明里暗里相通,朱額繡簾,瑰麗宏偉 。 中秋節(jié)就要到了,樊樓前的歡門彩樓(大門樓)簇然一新,花頭畫竿,酒旗招搖,看著花里胡俏。 他們在三層點了一個雅閣兒,正好可以看見對面的汴河游船和人來人往的州橋。 點菜的小二叫做“茶飯量酒博士”,阿奴聽著拗口,笑道:“叫酒?;蛘咝《痪偷昧耍唵斡直阋??!?/br> 那博士眼尖,見這群外地來的肥羊牯,干什么之前都要覷一眼那個戴帷帽的少女,知道這才是正主。殷勤笑道:“也有人叫小的酒保,不過是個稱呼,貴人叫什么,小人就是什么?!?/br> 見他乖覺,眾人笑起來。 阿奴怕今早經(jīng)過汴河的時候被人認(rèn)出,然后再跟令狐文之流的人聯(lián)想起來,命令眾人紛紛換上新的漢服,恨不得將云丹和十二等人的胡子全給剃掉改頭換面一番,眾人抗議連連,大有要剃胡子就不出門的決絕。阿奴想剃掉容易,萬一下次再發(fā)生什么不可預(yù)料的事體,要改裝就困難了,也就罷了。 她自己也換上一件現(xiàn)賣的雨過天青色的大襟半臂窄袖長羅裙,越發(fā)襯得眼如寒星,臉如象牙般瓷白。見到那開口極低的白色抹胸,這回輪到云丹翻出不知塞在哪的帷帽硬給阿奴扣上,直到那博士點完菜,才讓她摘下來。 阿奴見劉仲心不在焉,想起這里就在皇城根兒,又將那博士招進(jìn)來詢問哪里可以看見皇宮。 博士大概見多了想看皇宮的人,眼也不眨地說:“西樓可以看見,但是從那里可以窺見內(nèi)宮,所以歷來不許人上去。” 阿奴才不信這個說詞,既然不讓上,蓋得比皇宮還高做什么。她拿出一錠金子,說道:“你也看出來了,我們都是外國人,來開封一趟不容易,只怕今生今世都不會有機會再到這里,所以想看看大漢的皇宮,回去也好跟族人夸耀一番?!?/br> 博士遲疑了一下,拿起那錠金子說道:“這個我做不了主,得問問老板?!?/br> 阿奴又取下頭發(fā)上的雕花象牙櫛,說道:“這個送給你們老板做個見面禮?!?/br> 這個象牙櫛,阿奴一直以為不過爾爾,她還有各種象牙首飾,但是想想它的來歷,阿奴就覺得磣得慌。剛才梳頭發(fā)的時候被阿寶找出來給她插上,說是去大酒樓吃飯要體面些。結(jié)果買衣服的時候,成衣店的老板娘看著她頭上的象牙羨慕不已,說是一把上好的象牙梳可以價值白銀十萬兩。她這把有巴掌大,成色和做工都不錯,想來價值不菲。 博士咽了咽口水:“這個我不敢收,問明白了再領(lǐng)賞賜也不遲?!?/br> 阿奴很滿意他的態(tài)度,示意他趕緊去問。 阿奴一向是個小氣的,這次居然拿出這么貴重的東西,劉仲受寵若驚,云丹酸溜溜地說:“把你的金子看清楚了,不要有劉暢的記號就好?!彼髦翘嵝眩鋵嵤钦f的阿奴敲詐劉暢兩次,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的事。 這人專挑別人的紕漏,阿奴別過頭不理他。 良久,那博士方進(jìn)來,說是老板答應(yīng)了,不過僅有一刻鐘的時間,只能帶兩三個人上去。西樓晚上已經(jīng)被貴客預(yù)定了。 阿奴問道:“哪位貴客?” “大長公主?!辈┦抗ЧЬ淳吹幕卮?。 阿奴將那象牙梳子遞給他,他轉(zhuǎn)身走了,須臾,又回來帶著劉仲,云丹和阿奴一起走到西樓去。 劉仲低聲說道:“大長公主永林是皇祖母的大女兒,梁王的大姐?!?/br> 阿奴恍惚憶起劉仲曾經(jīng)跟她說過這么個人。 西樓的三層比大多數(shù)皇宮的樓閣都高。這種樓最下一層是高高的臺基,實際樓層是四樓。這里甚至可以越過宮室看見西面金明池的水面。 開封的皇宮逼仄窄小,跟阿奴印象里的故宮差的很遠(yuǎn)。 劉仲說這里原來只是陪都,但是皇帝的一半時間幾乎都在這里,后來曾經(jīng)有一位皇帝想擴建,但是附近的百姓都不愿意搬遷,最后不了了之。 阿奴想:“這個皇帝可比某些拆遷辦文明多了,至少人家不用暴力?!?/br> 另外一位博士氣喘吁吁的趕來:“快走,大長公主來了?!?/br> 阿奴等人連忙往另外一邊跑去,隨后聽見有人怒吒:“你們是什么人,這是什么地方,阿貓阿狗也能隨便上來?” 阿奴一轉(zhuǎn)身,一個頭戴花冠的宮裝少女站在樓梯口,顯然剛剛上來。 是熟人,阿奴無奈,取下帷帽,微笑道:“蘭英jiejie,多謝你昨晚援手?!?/br> 那蘭英嚇了一跳,仔細(xì)一看是阿奴,也不由得笑開:“還得多謝你,今早抓了一批刺客?!?/br> 這個消息炸得阿奴兩腿發(fā)軟,云丹連忙將她扶住。 幸好蘭英此時轉(zhuǎn)頭走下樓向主人稟報阿奴也在這里。 阿奴低聲道:“現(xiàn)在怎辦?” 云丹叫劉仲下去,趕緊吃完回去打探消息,看看是誰落網(wǎng)。 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來,昨晚那個中年美婦出現(xiàn)在對面的樓梯口。 蘭英連忙上前叫阿奴參拜,阿奴已經(jīng)從劉仲那里知道了她的身份,但是也只能裝作不認(rèn)識,她和云丹兩人裝作誠惶誠恐的上前行大禮,謝過她昨晚的好意。 太皇太后華氏帶著一絲疲憊笑道:“謝什么,要不是你們發(fā)現(xiàn)了尸首,我們也抓不到刺客。” “真有刺客?是什么人呢?”阿奴很吃驚,“我還以為蘭英jiejie說笑?!?/br> 見她一副天真無暇的小女兒模樣,也不怎么她就覺得跟阿奴投緣,華氏的笑容帶上了幾分縱容:“是有,不過是幾只秋后的蚱蜢?!彪S后拉著阿奴走進(jìn)閣子,“說那些掃興的事情做什么,我們不如談?wù)剟e的。你是哪的人呢?” 阿奴沒問出來想知道的,有些沮喪說道:“我也不是很清楚,有人說我是回鶻人,也有人說我是吐蕃人。” 華氏笑起來:“糊涂孩子。”她見阿奴黯然神傷的樣子,想起西域連年戰(zhàn)亂,這姑娘搞不好是戰(zhàn)爭遺孤什么的,也就不好多問。轉(zhuǎn)而問道:“你這次是跟誰來的?” 阿奴看了看云丹,低下頭,心里開始不耐煩:“什么太皇太后,就一查戶口的居委會老太太?!睆拈_始知道她的身份,阿奴就對她敬意全消。 華氏見阿奴垂著頭羞答答的,云丹又緊盯著她不放,悟道:“原來是一對小情人?!币娫频るm然穿著漢服,分明是吐蕃人的樣貌,歷年來都有吐蕃部落來朝貢,她還能認(rèn)得出。見他衣飾華麗,手上脖子上都是碩大的寶石,想來是吐蕃貴族。她笑起來:“害羞什么,他對你可好?” 阿奴想了想,撅著嘴道:“剛才還對我挑三揀四,硬逼我戴帽子?!彼e了舉手邊的帷帽。 華氏大笑:“傻孩子,他那是怕你被別人看見。對了,你們這次來是做什么的? “我們是跟著宗喀王的使團來的,帶了兩只白虎來賀壽?!?/br> “哦?那雙胞胎白虎,聽說原來是一對龍鳳胎兄妹的寵物?” “嗯,那龍鳳胎就是我和哥哥阿羅?!?/br> 華氏想起昨晚確實有一個回鶻青年,相貌俊朗,想來就是阿奴的哥哥了。兄妹倆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,心里越發(fā)喜歡。 她拉著阿奴又說了一會兒話,一個光彩照人的年輕貴婦走進(jìn)來,白皙的胸前一條小拇指粗細(xì)的嵌紅色碧璽金珠項鏈閃閃發(fā)光:“母后,你怎么提前來了?” 華氏笑道:“宮里忙亂,看著心慌就出來,橫豎不過幾步路?!?/br> 想來這位就是永林大長公主了,母女倆都保養(yǎng)的極好,那太皇太后看著不過三十許人,誰能想到她都已經(jīng)是六十歲的老太太了。阿奴羨慕不已。 見一個美麗的少女直愣愣地看著自己,永林也不以為杵,問道:“我很好看?” 阿奴猛點頭,眾人大笑,云丹在她手上敲了一記。 華氏笑道:“阿奴天真未泯,你別太拘束她。這里也沒別人,一起坐著說會子話吧?!?/br> 云丹只有連連稱是。 她又細(xì)細(xì)問了一些阿奴的情況,阿奴用坎布拉部落的情形應(yīng)付過去。等告退后走出閣子,阿奴長長的眼睛已經(jīng)笑瞇成了一彎月牙。 云丹連連搖頭,這個死要錢的,今天還不把她樂壞了,看來晚上是別想睡了。 剛才太皇太后問阿奴使了了多少錢,老板才松口讓她上來, 阿奴說一把象牙梳子,華氏命人拿來,看見那把梳子,連永林公主都說樊樓老板欺人太甚,這么大雕工如此精美的五色象牙梳子起碼值二十幾萬兩銀子。 阿奴被這個數(shù)字驚倒,連忙將梳子送給永林公主,大長公主愣住了:“哎喲,這叫什么事,我還沒給你見面禮呢?!?/br> 見阿奴疑惑地歪著頭一片憨然,可愛的不行。永林樂了:“母后,你哪找來的這么傻的孩子。” 她將手中的楓葉鑲珍珠赤金鐲,脖子上那條鑲嵌著五塊碧璽的金項鏈,身上掛著的鏤空西番蓮花結(jié)掛鏈銀香球,耳朵上的三顆東珠金耳環(huán)。。。。。。永林公主差點將自己身上的首飾都剝光了,統(tǒng)統(tǒng)塞進(jìn)阿奴的手里,嘴里猶在抱歉的說道:“跟你換吧,少的錢我待會叫人送府上去?!?/br> 阿奴驚得目瞪口呆,捧著首飾不知所措地看向云丹,云丹正想推拒,華氏也取下自己的風(fēng)頭銜東珠白玉簪,笑道:“今天咱們母女現(xiàn)眼了,身上戴的首飾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姑娘的一個梳子值錢,阿奴別擔(dān)心,明天我還有東西送給你。保證你虧不了。” 就這樣,阿奴賺了個盆滿缽滿,皇宮大內(nèi)的這些首飾個個精美絕倫,她覺得比那血淋淋象牙梳子值錢多了。(未完待續(xù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