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急之下，立刻起身追了出去。

    程愿聽見身后的腳步，走到落地窗邊時停了下來，回頭看向來人。

    張維看看身后來來往往的人，下意識想伸手拉他去個僻靜地方：“小愿，我們聊一下。”

    程愿退后一步抬手避開：“有什么就在這兒說吧?！?/br>
    張維沒辦法，掃視四周發(fā)現(xiàn)目前人還不多，只能硬著頭皮說：“小愿，剛才的事我還是想解釋一下，你是新人，趙總對新員工特別友好，他一定不會說你什么的——”

    他話還沒說完，程愿微垂的眼眸一抬，平靜的眼神卻看得張維一怔。

    “所以就活該被你甩鍋？”程愿原本還以為張維至少會裝模作樣地過來道個歉，沒想到他還真是不覺得自己哪兒做得不對，那他無話可說，“話不投機半句多，就這樣吧?！?/br>
    “別，別?。　睆埦S急切地攔住他，懇求道，“這樣，這回的事算我不對，之后我請你吃飯賠罪，小愿，你幫我一下吧，不然今天完不成的話我就有難了！”

    “哪兒這么嚴(yán)重。”程愿淡淡道，“最多扣點獎金，周末再加加班，仔細(xì)排查一下總能解決，張先生，自己制造的問題還請自己解決?！?/br>
    張維苦著臉說：“話是這么說，可我答應(yīng)了你嫂子周末陪她去玩，我再爽約你嫂子肯定要和我鬧分手的！小愿，這對你來說頂多一兩個小時的事，你就幫幫我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嫂子，別來這套?！背淘附z毫不心軟，越過張維往電梯間走，“就算只花費一分鐘，又關(guān)我屁事？”

    “程愿，話可不能這么說。”張維見他要走是真急了，轉(zhuǎn)過頭竟還試圖挾恩圖報，“咱們好歹是同門師兄弟，而且你可別忘了你上一份工作是誰給你介紹的！”

    程愿聽后驀然停下腳步，原本沒什么表情的臉實在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只覺荒謬的笑。

    程愿回頭緊盯著張維，淡聲開口：“本來不打算多說，沒想到你上趕著把臉湊上來打，行?！?/br>
    “說是同門，你以為以前我不知道你以老師的名義叫我?guī)湍闩芰硕嗌贁?shù)據(jù)？畢業(yè)論文的數(shù)據(jù)也在里面吧，非要說道說道，該誰感恩戴德？”程愿輕笑，“你還好意思在這里跟我吠？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

    程愿步步緊逼：“再說天銳的工作，你是真心為我考慮，還是拿我去換人情，大家心里都有數(shù)，沒必要在這里裝腔作勢?！?/br>
    程愿當(dāng)初打算回南城時，不是沒有其他選擇，確實是礙于張維的面子才去了天銳。

    不過后來他在天銳明里暗里挨了這么多憋屈，張維從來都沒問過一句，直到最后還想勸他留在火坑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了，程愿從來沒寄希望于任何人，他從不奢求任何人會關(guān)心他幫助他，當(dāng)初他那副逆來順受的畏怯模樣也確實是他自己愿意忍受。

    如今他也沒有因此怨怪張維的意思，本就不熟的人，壓根兒不值得他為此多思多想，只不過是在此把話分說明白，免得成天說得像給過他多大恩惠似的。

    而張維一聽此話，臉色果然不怎么好，當(dāng)初他竭力把程愿介紹過去，確實是受了老同學(xué)之托，當(dāng)時天銳正值發(fā)展期，急需能力出眾的員工。

    他當(dāng)時覺得湊巧，把程愿介紹過去之后，他還在中間領(lǐng)了一個大紅包。

    而張維原本也不是多么跋扈的一個人，只不過曾經(jīng)在程愿這里嘗了好處，覺得他脾性溫軟，總是下意識想要拿捏罷了，如此被當(dāng)面質(zhì)問幾句，他便吶吶地說不出話來，臉上還直燒得慌。

    程愿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直視著他，眸光銳利，他最后道：“張先生，做人別蹬鼻子上臉，你最好還是和我井水不犯河水?！?/br>
    張維幾乎已經(jīng)沒臉再和程愿待下去了。

    也是此時，他終于明明白白地發(fā)現(xiàn)，程愿真的不再是以前的程愿了。

    他記憶中的小師弟內(nèi)向靦腆到近乎自我封閉，別說與人發(fā)生爭執(zhí)，僅僅只是對話時，他的眼神也總是躲閃，不怎么與人對視良久。

    他們老師以前也常嘆氣，覺得程愿太悶太軟弱了點。

    而他們有一個算一個，不僅未曾幫助開解，還總是附在他身上試圖刮下一點利用價值，享受著呼來喝去的優(yōu)越感。

    甚至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。

    但如今程愿已全然不同，直視過來的目光，灼得只叫人羞愧。

    張維被壓得不敢回視，一些曾以為理所當(dāng)然的要求再說不出口，轉(zhuǎn)過身灰溜溜地離開了。

    程愿見他走遠(yuǎn)，亦收回目光，不再管那許多，轉(zhuǎn)身離開了公司。

    走出公司大樓后，程愿沿著冬日的街道往另一條小道走去。

    許時懸比他下班早，這會兒已經(jīng)開車過來在不遠(yuǎn)處等著他了，因為程愿不想那么引人注目，他便只把車停在了拐角的地方。

    今天天氣不錯，陽光溫和，程愿慢慢朝許時懸的方向走過去，只覺渾身愜意。

    他腳下步伐如舊，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了一些。

    方才張維的事是一個意外，卻偶然敲醒了他腦海中一些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想法。

    此刻回憶起來，程愿覺得自己以前好像是過得十分窩囊憋屈。

    但回溯到當(dāng)時，程愿心里其實是沒太大的感覺的，就像是有一層薄膜，把那些感受和他的情緒剝離開了一些。

    也或許這是身體和心理的防御機制，讓他別想那么多，免得身苦心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