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默抿了抿嘴唇，說道：“臣同臣妻情投意合，再無二心，太后娘娘的厚愛臣實在是當(dāng)不起?！?/br>
    皇上縷胡須動作一僵，不由自主拔掉兩根胡子，眼睛睜得大大的，一臉震驚。

    可在云默看來，那是默認(rèn)，是逼迫。

    云默閉了一下眼睛，緩緩摘掉官帽，放到了身邊，叩首道：

    “臣絕不是安國公，亦無心陪伴太后左右，安國公尸骨未寒，皇上著實不該過于順著太后娘娘為其尋安國公的替代品。

    家父雖同安國公有些血緣關(guān)系，曾得安國公善待，臣以為自己同安國公并不像，性子不像。谷拐

    臣不適合陪伴太后，當(dāng)然，臣父也不合適，臣父的老妻為太后娘娘已同家父分開。

    陛下若一心為太后盡孝，臣只能帶著家父辭官歸隱，再不入仕途?！?/br>
    皇上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郭太監(jiān)失態(tài)一般猛盯著云默看，他在皇上身邊伺候，自然知道一些外人永遠(yuǎn)不知的秘密。

    云默高中狀元后，舉家搬進(jìn)京城來，云默的父親慕老頭遛彎也改在京城。

    他是畫了妝的，可言行舉止同安國公酷似。

    不能說酷似，安國公以前化妝乞丐找兒子，如今慕老頭提著鳥籠子遛彎去茶樓酒肆吹捧兒孫！

    皇上清洗了一批追隨多年的老兄弟，還有一些剩下來的舊部同鄉(xiāng)。

    他們對安國公很熟悉，同皇上一起吃了安國公不少的雞鴨魚rou。

    以前窮時，皇上同他們喝酒都會求安國公準(zhǔn)備一只雞。

    安國公對皇上是真的好，把他當(dāng)作兒子。

    太后都舍不得殺雞吃rou，只要皇上請客，安國公去偷太后養(yǎng)得雞，殺了后給皇上吃。

    安國公最疼穆地主，可總是幫皇上偷雞。

    安國公說，皇上是他兒子，做他兒子得有面子，在兄弟們面前不好丟臉。

    每一次安國公都被丟了雞的太后娘娘提著鞋子滿院子追著打……

    慕老頭對親兒子云默，同安國公對皇上三兄弟是一樣的好。

    他上街遛彎已被一些勛貴們看在眼里，再結(jié)合皇上對云默的‘重用’同特殊關(guān)照。

    文臣們看不明白，最早追隨皇上的人如何看不透？

    當(dāng)然看透不說破，誰也不會好心去告訴文臣們真相！

    皇上抬起顫抖的手臂，食指點著一臉正氣辭官的云默好一會兒。

    “朕不想找個后爹壓在朕頭上，老子的老娘……她只心儀過皇父安國公，你懂嗎？老娘不是風(fēng)流好色老寡婦，誰也替代不了老子繼父！”

    云默被激動的皇上噴了一臉的口水，史書上都是耿直大臣噴了仁君一臉口水的。

    果然，云默不是耿直的大臣。

    云默很無辜的眨了眨眼睛，無聲詢問，既然如此為何要讓臣去伺候太后娘娘？

    莫名的火氣直沖皇上天靈蓋兒，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皇上站起來抬起腿，不輕不重踹倒云默，隨后整個人壓在云默身上，控制力道，對云默‘拳打腳踢’：

    “蠢貨，笨蛋，老子怎么會有你這么蠢的兄弟？還敢污蔑老娘，你……你真該被老娘拿鞋子抽死。”

    “才華蓋世的云中君，才高八斗的云狀元？呸，老娘養(yǎng)的肥豬都比你聰明，你趕不上，趕不上你女兒養(yǎng)得那條卷毛狗！”

    “對，卷毛比你聰明，卷毛還知道去被欺負(fù)了躲去慈寧宮混吃混喝，偷吃太后養(yǎng)得雞?！?/br>
    “你——你連卷毛都不如啊，把太后好好的一番心意給糟蹋了，這雙鞋是太后做的，衣服是太后給你做的，脫下來……”

    皇上壓著云默剝他的衣服，他都沒穿過老娘親手做得衣服幾次，云默憑什么？

    就憑他誤會太后，就罪該萬死的。

    “不，皇上，別這樣?！?/br>
    云默被皇上沉重的身體壓得直翻白眼，自己無力承受皇上的體重。

    后宮的妃嬪一個個沒準(zhǔn)都是大力士，被皇上這體重壓著都能婉轉(zhuǎn)承歡，有做男女之事的興趣。

    云默只想甩掉皇上，以及皇上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手！

    “衣服，衣服是臣妻縫制，并非太后娘娘賞賜，不是臣狂妄，太后娘娘的手藝臣穿不出去，不如臣妻太多，唯一的優(yōu)點是縫得很結(jié)實，針腳很密，應(yīng)了那句詩，慈母手中線，游子身上衣，臨時密密縫……”

    “對你，老娘是慈母，你可知老子年少時，老娘從來都是慈母狠狠打！”

    皇上說不上是羨慕，還是別得情緒，不能讓云默體體面面，使勁扯著他衣服。

    姜氏作的衣服……果然好看，又舒服。

    以前萬氏還會給他親手做幾件衣服穿，自從他追封皇后，萬氏對他也是大不如前了。

    但是還是比出家為女冠的譚家女，以及見她不是嘲諷就是不高興的楊妃強(qiáng)上不少。

    御書房鬧出的動靜很大，守在門外的小太監(jiān)等人面面相覷，不敢進(jìn)去，又不敢當(dāng)作沒聽到。

    正是熱鍋上的螞蟻，正巧蕭首輔等人來請示皇上，小太監(jiān)壯膽子讓蕭首輔等大學(xué)士進(jìn)了御書房。

    蕭首輔差點想戳瞎自己的眼睛，“陛下……要不臣一會兒再來？”

    皇上抬頭，云默閉上了眼睛，他徹底社死了。

    “啊，不用，朕——”皇上從云默身上爬起來，整理了一番衣服，“朕同不羨鬧著玩，以前朕同兄弟也是這樣鬧，不羨往后……他……”

    皇上只要跑得快，尷尬就追不上他。

    “朕有事去同萬氏說，你們……你們同不羨商量吧，過后不羨告訴朕。”

    皇上腳底下抹油溜了，蕭首輔等人看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云默，不知該寬慰他，還是該大笑一場。

    他們不會懷疑皇上喜歡男色，也見過皇上同多年的老兄弟在地上打鬧翻滾。

    但是那是老兄弟，同親兄弟也差不多，陪著皇上從寒微到坐擁天下，可是那人最后被皇上處死了。

    滿門抄斬，不留一個活口。

    云默整理好凌亂衣服，帶上官帽，一本正經(jīng)，嚴(yán)肅異常，對首輔拱手道：

    “下官身體不適，無法同蕭大人商量大事，您同其余大人還是等候陛下來做決斷吧，陛下去紫宸宮不會太久，等陛下緩和了情緒就會回到御書房。”

    “云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蕭首輔思索片刻，出聲阻止已經(jīng)邁步出門的云默，說道：

    “此事不必放在心上，誰也不會誤會云大人幸進(jìn)媚上，皇上拿云大人做兄弟了，以后云大人多多勸皇上行正事，少動兵力，愛惜百姓?！?/br>
    云默不置可否，一雙眸子看著蕭首輔。

    “云大人是今科狀元，才學(xué)為天下讀書人所仰慕，士林歸心談不上，你是讀書人的榜樣。”

    蕭首輔眸子深沉，一字一句說道：“得皇上重用，云大人勿忘你是讀書人，同勛貴武將不一樣，你一身清譽(yù)不該毀了。”

    云默緩緩回道：“文強(qiáng)武不弱，忠正盈朝才是正道，我無心壓制勛貴武將，同蕭首輔注定走不到一起了。”

    第三百一十九章 千里尋夫

    云默清楚知道自己這個狀元是如何得來的。

    沒有皇上夢入仙人，他明明白白在殿試前壓一眾貢生們一頭，就算殿試時他寫出兩萬字的文章來，做狀元還會被非議。

    皇上說為太子培養(yǎng)云默，他的才華也不準(zhǔn)許自己屈從于蕭首輔等文官大佬們。

    剛?cè)牍賵?，云默無論是外在條件還是才華條件太好了。

    他完全可以自成一派。

    甚至如皇上所希望的一樣，對抗分化文臣集團(tuán)。

    云默對蕭首輔的招攬并未放在心上，快步離開皇宮后，徑直回了府上，幾門后直接詢問姜氏：

    “父親回來么？”

    “老太爺在外遛彎，不羨有事尋他？”

    姜氏迎上來，指揮著丫鬟伺候云默脫下外袍。

    天氣漸涼，云默穿上滾了一層淺淺絨毛邊的披風(fēng)，越發(fā)顯得他儒雅飄逸。

    姜氏是云默的妻子，自然不會去搶丫鬟的活兒，伺候丈夫更衣在內(nèi)室是情趣。

    姜氏在人前，從來都是讓丫鬟伺候著云默，當(dāng)家夫人的身份拿捏得死死的。

    云默對姜氏有尊重，有維護(hù)，更有傾慕，橫豎云默希望妻子的品德，姜氏都有。

    “派個人叫老爺子回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，老爺?！?/br>
    云默自從授了官職后，闔府改稱老爺了，慕老頭榮登老太爺寶座。

    云默開玩笑說，他人還沒老，先被稱呼喊老了。

    朝臣命婦們應(yīng)酬，大家都是喊老爺，云默同姜氏私底下怎么稱呼都可，在外得樹立起家里的規(guī)矩。

    這一點絕不能大意，沒有規(guī)矩的人家，也得不到同僚們的尊重，特立獨(dú)行反而會被人看不起，不愿意與之結(jié)交。

    姜氏給云默遞上茶盞，瞧見云默不大對勁，問道：“這是怎么了？老太爺在外惹事闖禍了？”

    云默垂眸寬茶，尋思該怎么說才能不嚇到姜氏。

    他在皇上面前裝傻充愣，不意味著他對父親的身份毫無懷疑。

    以前他懶得往那方便想，皇上說了是一家人！

    太后娘娘又送他許多只有母親會為兒子做的衣服鞋襪，云默當(dāng)時差點嚇沒了魂魄。

    姜氏肯定也是不知道真相的。

    “是上次老爺子惹到了武勛家到老太爺找你麻煩？他家夫人昨兒上門道歉，我便沒說什么，莫不是在朝上又為難不羨？”

    姜氏看到云默面容越發(fā)難看，說道：“我知道他家有一門生意，我讓他家生意做不成，給不羨出一口氣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