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不能讓皇上把她一起帶走了。

    皇上活夠了，她還沒活夠，這些年的隱忍可不是只為同皇上一起死的。

    魏王同趙王是紅著眼眶離開的皇宮。

    翌日早朝，皇上身邊的鳳位還保留著，但是鳳座上卻是空無一人，楊皇后病了，無法再陪著皇上上朝。

    趙王被皇上安排下到六部輪轉(zhuǎn)漲漲經(jīng)驗，皇上將靖王留下的親衛(wèi)交給了誠國公同汝國公兩人共同執(zhí)掌。

    又命魏王先去隨著誠國公歷練，并且叮囑老兄弟多多照顧魏王。

    蕭首輔等文官明白過來，朝廷上風向變了，而后皇上召見云默，商量許久。

    云默答應下來，“臣聽皇上的吩咐，重點徹查楊家舊臣。”

    清除掉一些楊家舊臣最好的借口就是京查，皇上給予云默特權(quán)，準許懸廷司配合云默，給云默提供情報，并且云默可以越過刑部大理寺，直接命令懸廷司抓犯錯的官員。

    云默明白先斬后奏只能抓聽命楊皇后的官員。

    “陛下，您這事……“云默關(guān)心問道，“您不必太著急的?！?/br>
    皇上嘆道：“朕知道瞞不過你，不羨，再給朕十年，不，只需要五年，朕都不會這么做，神醫(yī)說能延壽十年。

    但是朕不得不做最壞的安排，期望皇后能收斂，朕不想同她兵戎相見?！?/br>
    云默沉默良久，拱手道：“臣全力輔助陛下，誓死無悔。”

    皇上命人看著昭陽殿，撕開了溫情同情深的外衣。

    楊皇后也不裝了，派人將皇上的人全部……殺了，自由出入宮廷，甚至直接搬回了楊家老宅，撤去了承恩公的匾額，重新懸掛上祖?zhèn)鞯呢翌~。

    至此，朝廷震動，京城震動，很快消息傳遍天下。

    穆陽是最快得到消息的人，沒等穆陽做出反應，皇上的口諭到了，然后是楊皇后的鳳諭。

    楊皇后的人送來一把匕首，交給穆陽后，來人只說了一句：“主子說，不求你幫她，只要你待在江南，京城有了結(jié)果后，您最好鎮(zhèn)守江南，以防南朝余孽反撲?！?/br>
    第四百六十三章

    穆陽把匕首拿在手中，低眉看到跪在自己面前楊皇后的人，手指劃過匕首上鑲嵌的寶石。

    他熟悉這把匕首每一個紋路，熟悉這把匕首到底有多鋒利。

    甚至他知道當年楊皇后為煉成這把匕首投入了多少的人力同財力，最后還搭上了楊皇后的血。

    “相傳煉制寶刃最高境界以人血練劍，本王一直猜測，你家主子什么時候?qū)⑦@把匕首再交還給本王?！?/br>
    穆陽眸子暗沉，“本王給她端去墮胎藥時，她沒有拿出來，本王扶著他們父兄靈柩回京時，她其實很想用這把匕首狠狠捅進本王胸口……結(jié)果她并沒有拿出匕首。

    本王將承恩公帶回京城時，她只是不理會那個孩子，匕首依舊沒有拿出來，本王以為她不會再用到匕首了。

    沒想到……沒想到啊，她終究對本王以此提了要求?！?/br>
    “靖王殿下，主子也很艱難，她只是自保而已，靖王殿下離開京城有意避開旋渦，又何必再插一腳？主子只盼著您能一世安康。

    您為皇上，為穆家做得足夠多了，足以償還穆家這些年對您的養(yǎng)育之恩。主子真是為您想……”

    穆陽冷笑一聲，握緊匕首，心中多了一抹酸澀，“本王在穆氏族譜上，是穆地主唯一子嗣，想要回報得不再只有養(yǎng)育之恩了。

    不過，當年本王把匕首交還給楊皇后，她又用這把匕首扎傷她兄長，本王承諾過，見到匕首，如同當日拜師時……你轉(zhuǎn)告她，本王輕易不會回京。

    但是，本王無法保證不在最關(guān)鍵時回京助皇上一臂之力，提醒她，西涼并不安穩(wěn)，同皇上適可而止，京城大亂，我必將回京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王爺。”

    “已經(jīng)是本王給她的底線了，是她教我，一諾千金對帝王而言都是放屁?！?/br>
    穆陽轉(zhuǎn)身回了船艙，再不理會跪在甲板上的人。

    侍衛(wèi)搖晃小船送楊皇后的使者離開大船，棄舟上岸，楊皇后使者不甘心望著遠去的大船，看著高挑在旗桿上的靖王旗幟，重重嘆了一口氣。

    一旦靖王旗幟入京，楊皇后的勝算起碼少一半。

    好在，皇上著力培養(yǎng)魏王同趙王，在兩位兒子中選一個繼承皇位。

    皇上對靖王不放心，又不得不讓靖王停留在長江沿岸，震懾楊皇后。

    靖王殿下是皇上穩(wěn)定天下的底牌之一，何嘗又不是自家主子的底牌。

    大船船艙中，云薇靠在柔軟的枕頭上，把玩被穆陽扔到一旁的匕首：

    “看來這把匕首對阿陽很有意義，不然楊皇后不會專門派人送給你，又說了那么一番話。

    不得不說，他們夫妻在對你上頭，還是很有默契的，仿佛天生就該做夫妻。

    別人夫妻恩愛，他們兩人恨不得算計到對方骨子里去，偏偏又是最了解對方的人。

    我一直琢磨，楊皇后把對皇上的欲拒欲離演到何時，果然，情愛什么的不適合楊皇后。

    走話本子上那一套同皇上互相算計，表面恩愛不適合她，嗯，就該是楊皇后這樣果決出宮，我不服氣，撩開手開干！”

    云薇看了太多帝后之間的愛恨情仇，大多都是你是否愛我。

    她所佩服的楊皇后可不是把皇上迷得不要不要的，皇上主動送上一顆心，而女人不動心，玩弄皇上，最后氣死皇上的那種女人。

    真刀真槍從皇上手中搶奪江山這才過癮。

    云薇都有點遺憾沒在京城看現(xiàn)場了。

    穆陽神色淡淡的，不見生氣動怒，也不見感傷，同尋常沒太大區(qū)別。

    他有閑心繼續(xù)翻看陳年舊賬，嗯，都是卷毛主動整理出來的。

    “不服就干？”穆陽放下賬本，忍不住重復了一句，指了指新接到的京城消息，“是，她是干了，干得還很漂亮。

    她讓皇上明白，這幾年她肯縮在后宮不涉朝政，并非是皇上對她防范得緊。

    而是她不想出宮對抗皇上，這次她撤了承恩公的匾額，掛上楊家傳承百年的楊府……薇薇沒去過楊公府上，曾經(jīng)府邸門前有一根旗桿，站在京城城樓一眼便能看到旗桿。

    楊公父子戰(zhàn)死，她嫁給皇上后，這旗桿被她親自砍斷了，旗桿上的楊家旗幟被她壓在嫁妝箱子底下?！?/br>
    云薇坐直身子，眼睛亮亮的，問道：“旗桿又豎起來了？楊家戰(zhàn)旗再次飄揚？”

    穆陽點點頭，“是，旗桿比過去更高，高度幾乎攆上皇宮，那面曾經(jīng)號令半壁江山，讓南朝同蠻夷驚懼的戰(zhàn)旗再次上升到旗桿頂端。

    據(jù)說，一大半的京城百姓對著旗桿叩拜，有不少當年受過楊家恩惠的人匯集在楊家戰(zhàn)旗之下。”

    “信仰，楊家?guī)状藸奚T就的信仰?！?/br>
    云薇有幾分感慨，難怪楊皇后一直底氣十足，說出宮就出宮，怕是要同皇上鬧和離，分割家產(chǎn)：

    “沒能親眼看到，我能猜到當楊家戰(zhàn)旗重新升到高處時，京城同京外將士的瘋狂，京城百姓中有不少是隨著楊家征戰(zhàn)的老兵。

    這是非戰(zhàn)之罪，阿陽，你已經(jīng)盡力了。”

    穆陽倒吸一口氣，緩緩開口，“我并沒有盡力幫皇上，徹底消弱楊家，當年皇上讓我把忠誠于楊家的將士帶去沖鋒。

    暗示我把最難打的仗交給他們，我答應了皇上分化瓦解對楊家不夠忠心的將士，抹除楊家死忠之人。

    瓦解分化我做到了，楊家死忠的將士……我終究心軟了。

    他們上數(shù)幾代為抗擊蠻夷犧牲過，而且他們的勇氣同素養(yǎng)比皇上帶出來的將士高得多。

    我不忍心他們死在爭權(quán)奪利之下，畢竟他們一腔保家衛(wèi)國，驅(qū)除蠻夷的熱血沒有錯。

    萬一哪一日西涼頂不住蠻夷，再次蠻夷兵臨北地，不肯投降抗擊蠻夷的人還是他們。

    那群被皇上用榮華富貴等好處分化收買的將士，同樣也可以被蠻夷收買。

    他們的骨頭不夠硬，也不夠忠誠，只要給他們一個看似光明正大以大局為重的借口，他們就會跪拜新主子。

    于是當年我借著征戰(zhàn)便利，借助穆晨的手打散了這群人，安排他們卸甲歸田。

    在征伐時，我沒積攢下銀子，一是因我對掠奪大戶人家不感興趣，二是我很少帶兵入城。

    三來我拿得那一份銀子給了卸甲歸田的老兵，給皇上的奏報上，這群人都是陣亡的。

    皇上對陣亡將士的補償并不多，差得那部分銀子由我補上，實在是不愿意退伍的人，我把他們安排在京城四周。

    當年皇上對人口統(tǒng)計并不在意，有謀略的副將被我打散安排在地方做守備，這一條皇上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他裝作不知，私底下派人暗暗除掉一些跳得歡快的守備，但并不是全部守備都被皇上弄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做得對?！痹妻逼鹕韥淼侥玛柹磉?，靠了過去，將匕首扔到一旁去，她不想知道匕首的故事，“阿陽，我越來越喜歡你了。”

    穆陽眼底閃過一抹得意。

    有什么比心愛之人深情告白，崇拜更好的事？

    沒有！

    絕對沒有了。

    “皇上同楊皇后認同阿陽當年做得正確，皇上沒怪過阿陽，楊皇后感激阿陽，他們把你當做了唯一的閥門，一旦情況不可控，唯一能挽天傾的人就是阿陽你。

    皇上不敢讓你就藩，把你留在江南干大事，北地亂了，南邊安穩(wěn)的話，天下亂不了。

    楊皇后用匕首把你留在南邊，怕你在京城現(xiàn)身，畢竟阿陽出現(xiàn)，支持楊皇后的將士，團聚在楊家戰(zhàn)旗下的將士大多會跟著阿陽你跑，比起楊皇后，他們更加信任阿陽?！?/br>
    穆陽攬住云薇的腰，輕笑：“在你眼里，我就這么好？只露一面抵得上楊家百年積累下的威望？他們舍棄楊家女公子追隨于我？”

    云薇親了穆陽一口，望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：“當然，你一出現(xiàn)，他們絕對會選你！阿陽從十五歲領兵，一年有一大半時間都在馬背上渡過，阿陽打外戰(zhàn)同蠻夷交手比打內(nèi)戰(zhàn)多。

    不僅我看得到，追隨過阿陽，以及被阿陽保護過的百姓心里也都清楚。

    民心所向不是簡簡單單幾兩銀子些許好處就能收買，楊皇后不敢讓你回去?！?/br>
    穆陽笑了，胸膛上下起伏，愉悅說道：“薇薇想讓我回去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希望?！痹妻闭\實說道：“我希望咱們一輩子都不用回京，處理完南邊的事立刻去藩地，我已經(jīng)想好怎么去經(jīng)營藩地了，好多想法都可以在咱們的地盤實行。

    自下而上，逼上層改變……嗯，也許少不了流血犧牲，但比起動不動就互相殘殺，要溫和許多，損失也能控制到最小?！?/br>
    “聽薇薇的，我們不回去?！?/br>
    穆陽本來他沒想過回去摻上一腳，“在楊皇后豎起楊家戰(zhàn)旗之前，我沒想到還有這么多人記得，肯維護擁躉她。

    京城楊公府外的狀況，不僅讓皇上震驚，我接到消息時，同樣被磅礴的民意嚇了一跳。

    被皇上拉攏過去的將領，幾位曾經(jīng)被我鄙夷過的賣主求榮的人或多或少對楊皇后表示支持維護。

    皇上怕是很后悔，沒摸透楊皇后真實實力之前，撤了楊皇后上朝問政之權(quán)，派人圍了監(jiān)視昭陽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