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恥辱
“你們是說的什么不得了的事情,至于打人家嗎?” “大人——” “嚴(yán)肅點!你是在拍古裝戲嗎?叫‘警察同志’。”沉寰宇敲了敲桌子。 “對、對,警察同志,”吳碩坤訕笑著點點頭,眼角擠出道道細(xì)紋“其實沒什么,就是大伯跟我說舟匯小學(xué)那條街上有家地下賭場,他想帶我一起去見見世面,誒!但我可沒去哈,我可以對天發(fā)誓?!?/br> 沉寰宇的眼神銳利如刀,冷冷地盯著吳碩坤,說話時嚇人,不說話時也嚇人,盯得他直咽唾沫,渾身不自在:“警察同志,我真沒去,大伯他提了一嘴,我立馬拒絕了,我對那種事情沒興趣,真的。” 反正他們待會兒要去把吳平一起審掉,這個話題便暫時按下不表,洛川拿出警方懸賞令上劉猛的照片,伸直了胳膊好讓他看個仔細(xì):“這個人你有沒有印象?” 吳碩坤虛起眼看得費勁,半天才辨認(rèn)出來上面人的長相:“這不是那個什么賈仁嘛?!?/br> “記這么清,別是看錯了?!背铃居钅眠^照片走到鐵窗前,讓他好更仔細(xì)地看看。 “絕對沒錯,我當(dāng)時還笑過他名字吶,啥真人假人妖人……”“他是我們目前鎖定的兇手,在此之前已經(jīng)背了叁條人命。” “???這我不知道啊,我是看他工錢要得比別的散工還少,我就招他來了,可不是我叫他殺的人啊?!眳谴T坤瞪大了眼,總在出問題之后才后悔,生怕他有裙帶責(zé)任,其實到頭來還是為了自己的富貴享樂化為天上云煙而感到可惜,那些或直接或間接被害了的人,他才不在乎呢:“嗨喲——你說羅發(fā)當(dāng)時要是不來找我討工資不沒這事兒了嘛?!?/br> 沉寰宇聞言忽的一下把手收回來,生了氣,皺起眉頭厲聲厲色道:“怎么,你拖欠工資還有理了?!” 好好的包工頭位置愣是讓他當(dāng)成了混蛋草包,該是合法合規(guī)的招工流程也草率敷衍,讓殺人犯渾水摸魚進(jìn)來不說,連普通工人們的基本安全都無法得到保障,屬實可恨,虧得建工集團還曾是江撫的龍頭企業(yè)之一。 飯吃得多了,就以為那是商店里定時刷新的物資,從天而降,入口的卻滿滿都是人血骨皮,得益階級手握權(quán)力,反而更加學(xué)不會尊重底層人民。 再所謂討工資、討工資,本來是他們應(yīng)得的東西,如今竟然需要去用“討”,的確成了恥辱,卻不是農(nóng)民工們的恥辱,而是攥著民脂民膏把自己吃得肥頭大耳的人的恥辱。 “我要不是警察,當(dāng)時也該揍你一頓才好!” 洛川咂舌,趕緊攮他幾下:“閉嘴?!背铃居钸@張嘴有時候是這樣的,話都講出來了腦子才剛開始轉(zhuǎn),十幾二十年里此類情況不在少數(shù),洛川生怕他不小心得罪人,也就逐漸習(xí)慣了去管他那張嘴,好在沉寰宇情緒上來得快冷卻得也快,不過哼了一聲,然后哐哐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刈麻_始裝起深沉。 之后繼續(xù)審他大伯,說法上別無二致,但吳平堅稱自己沒去過賭場:“我這個年紀(jì)的人么,吹吹牛逼很正常吧?!?/br> 男人臃腫,坐在那兒是一攤用他人血汗錢堆出來的白rou,幾番問詢下來便呼哧呼哧喘粗氣,額頭上也冒虛汗,往下淌,把鹽分刺進(jìn)小眼睛里,辣得他擠眉弄眼,遠(yuǎn)看只有條條rou褶翻涌。 “大把年紀(jì)了還耍心眼子?快說實話吧?!甭宕粗秃蜌鈿?,審問的套路倒用得一點不馬虎,揪住話里的幾個矛盾點顛來倒去把他問得混亂,最后終于受不了了全盤托出。 “警官,我承認(rèn)我是去過一次,可我去的時間不對,沒見到那兒的老板,所以只在門口晃悠了幾下,跟普通文具店沒什么區(qū)別,其他的……其他的您就是問死我我也不知道了啊。” 被叫“閉嘴”后的沉寰宇真就沒再吭一聲,但耳朵仍豎著,聽完吳平講的便開始在心里盤算起來。 前幾年江撫帶頭打掉了一批靠賭博盈利的棋牌室、桌游店,還沒消停多久,想不到今年竟然又冒出來了地下賭場。 這邊的兇殺案還沒解決,那邊的非法場所也得處理,真是連丁點喘息的時間都不給警方留。 待提審結(jié)束離開看守所,洛川見沉寰宇還是緊抿著嘴想心事,便熟練地放下臉來安撫:“行了行了,剛剛讓你閉嘴是怕有人拿你的話做文章,實際上我覺得你說得很對,我也想揍他?!?/br> “這有什么。”沉寰宇腳步停頓,抬眼看了看頭頂上快速滾動著把天壓得很低的灰色云層,明明上午還艷陽高照的江撫馬上又要沐在新的雨里了,沒辦法,這個季節(jié)的天就這樣,總毫無預(yù)兆地說變就變。 “讓你錄音你錄了嗎?” “譚有囂的?”洛川拍了拍自己的口袋“放心,錄了?!?/br> “去醫(yī)院?!?/br> 走進(jìn)病房時,李討旁邊的椅子上正坐著個短發(fā)的中年女人,應(yīng)該是來陪護的妻子,她一手端碗,一手拿勺,邊喂邊抹淚,在見到沉寰宇和洛川后她立馬把碗放下從椅子上站起來,往碎花的短袖上胡亂抹了抹手,被生活壓得向下撇的嘴角怎么努力抬都抬不起來:“二位警官,你們怎么來了?” “我們是來找李討的,可能需要您回避一下?!甭宕ㄎ⑿χ退樟宋帐?。 女人大概是不太放心,頻頻看向自己那算得上是半身不遂的丈夫,狠狠咬咬牙才往門口走,沉寰宇貼心地替她打開病房門,同時注意到了她一高一低的跛腳。 李討的脖子好了些,至少能小幅度地轉(zhuǎn)動,他扭過臉來,問道:“警官,今天找我啥事???” “上次你不是說只聽過那位譚老板的聲音……”沉寰宇等不及似的在后面一拍洛川的背,后者無奈地止住鋪墊,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放出錄音給他聽。 “這個你聽著耳熟嗎?” 李討眼睛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反復(fù)聽過幾遍后才給出答案:“沒聽過,應(yīng)該和那個給我派任務(wù)的不是同一個人?!?/br> 并不意外,他們家的人如果真要安排這種事,怎么會蠢到直接自己下場,只是這樣的話又得重新找理由才能把譚有囂請進(jìn)局子里來,實在頭疼得很。 氛圍一時間僵住了,李討打量著二人的神色,試探性說道:“警官,其實我有事情瞞了你們……我是因為賭博欠債才被威脅的,上回怕罪加一等就沒敢說實話。” 又是賭博。 他們這些個沾過賭的就和魔怔了一樣,無論自不自愿,威不威脅,事后總要禍害點人才覺得爽利。 “賭場在哪兒?” “舟、舟匯區(qū)小學(xué)旁邊?!?/br> 沉寰宇和洛川在彼此的眼睛里都瞧見了一抹光亮,于是立馬嚴(yán)肅了,非要叫他說個詳詳細(xì)細(xì)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