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
地牢的墻壁上貼滿了各種禁錮法術(shù)的符紙,從符紙的空隙間透出的墻皮是厚重的鉛灰色。整個牢房里很空曠,只有他的腳步撞出的回響。 好巧不巧,他今日里頭穿得還是那件廣袖的白色長袍,就和第一次見到秋離的時候一模一樣。 景斷水感覺肩上似乎有幾千斤重的擔(dān)子壓著,壓得他透不過氣來。 一步一步,他終于走到了秋離的牢房旁邊。景斷水突然覺得自己其實還沒有做好準(zhǔn)備,他在腦中搜腸刮肚為自己尋找著借口,好把自己置于一種微妙的位置,從而讓自己可以再晚一點見到秋離。 終于,他真的想到了這樣的一個理由。 那些魔修他還沒有再一次加以審問。景斷水想到了幾個可能能夠從魔修那里套出線索的方法,于是他快步來到了魔修牢房前,沒有給灰撲撲的雪發(fā)少年一個眼神。 他垂眸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魔修,黑色的霧氣匯聚在指尖。那個法術(shù)還沒來得及施展開來,他就聽見身后穿來一陣響動。 景斷水轉(zhuǎn)頭,看見了似笑非笑的秋離。 往日的秋離在景斷水的印象里就是一只灰撲撲的小狗,他會對著所有人露出獠牙,卻甘愿把項圈扔在自己的手里。 秋離又乖又可憐,這讓景斷水潛意識地產(chǎn)生了一種掌控著一切的滿足。他已經(jīng)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對秋離產(chǎn)生警惕了。 小仙君第一次清醒地見識到了雪發(fā)青年極具侵略性的笑臉。那雙總是低垂著雙眸緩緩抬起,像是無機質(zhì)的琉璃,透出瘆人的明晰來。 那瞬間,秋離的目光和昨夜那個充滿恥辱的夢境重疊在一起。 景斷水努力忽略著身后的視線,他告訴自己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。 可是雪發(fā)青年卻偏偏不如他的意,砂甜的聲音無情地打破了小仙君最后的一絲幻想。 “仙君仙君,沒有用的,因為從來就沒有什么傳遞信息的契約靈獸。” “那個消息是我傳出去的,他們所有的信息都來源于我cao縱的一只傀儡?!?/br> “你就算窺探他們的記憶也沒有用,弦?guī)熝}改變的記憶普通術(shù)法是看不出來的。” “仙君,你是來找阿離的,為什么要為這些事情分心呢?” 雪發(fā)青年的指尖燃起了一簇火苗,形同虛設(shè)的主仆契約瞬間燃盡。 第27章 象征著契約法符文在雪發(fā)青年的指尖燃盡。景斷水趕忙查看了一下識海, 卻發(fā)現(xiàn)他這一半的符文還是完好無損的。 換言之,他和秋離之間靠著契約維持的連接其實并沒有斷。 他不想接受眼前的這個事實,一廂情愿地把雪發(fā)青年做的一切都當(dāng)作是他色厲內(nèi)荏地威脅。于是天真的小仙君抱著渺茫的希望, 嘗試著調(diào)動主仆契約。他向后退了一步,上下打量了一下秋離,道:“跪下?!?/br> 漂亮的小仙君沒有威脅過別人, 他笨拙地模仿著記憶中兄長教育下屬的樣子,把頭努力地向上揚起,把聲音抬得很高。 這一次模仿顯然是拙劣至極。他沒有那種久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氣場,生起氣來就和一只炸毛的貓兒沒有什么區(qū)別。侮辱的言語尾音都打著酥軟軟的卷兒,輕蔑的眼神也蓋不住眼尾流暢的紅痕。 命令已經(jīng)出口, 景斷水忐忑地等待著秋離的反應(yīng)。 壁火沉寂的光瀉下來, 雪發(fā)青年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, 他的側(cè)影就和青金石做的雕塑一般。他低垂著眼, 還像景斷水記憶中那樣沉默又安靜。景斷水無法從那張臉上精確地讀出任何的情緒。 窒息般的沉默彌漫在狹小的空間內(nèi),只有身旁燭火燃燒的噼啪聲愈發(fā)清晰。 景斷水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。 最后,終于如他所愿, 雪發(fā)青年的膝蓋略微彎曲, 緩緩地跪了下去。他的額頭緊貼著地面,虔誠地就像在朝圣。 但就在景斷水剛剛想要松口氣的時候,雪發(fā)的青年忽然抬起了頭。 漆黑的影子以秋離為中心迅速地蔓延開來,景斷水感覺有蛇一樣的東西纏繞在他的腳踝之上, 向上慢慢地攀爬。 一陣寒氣順著背脊向上游走, 景斷水只覺得頭皮發(fā)麻。他從小就怕那種滑膩的爬行動物, 此刻甚至都不敢低頭向下看。 可是那種鱗片摸索過皮膚的滑膩觸感并不會因為他的無視就消失, 在那條不知名的東西爬上大腿,觸摸過他大腿皮膚的敏感帶以后, 他的心理防線終于幾近崩潰。 他的余光瞥向那個東西爬行過的地方。漆黑的水跡,皮膚摩擦過的紅痕,這些他在腦中重復(fù)了無數(shù)次的畫面其實全都沒有成為現(xiàn)實。 他的衣擺還是纖塵不染,腿上也是干爽潔凈,根本看不出有蛇爬行過的痕跡。 “仙君,仙君你怎么了?”雪發(fā)青年跪著向前爬了兩步,他仰起了那張?zhí)煺娴拿纨?,眼底帶著絲 毫不做作地慌張。 地牢里那些漆黑的影子瞬間如潮水褪去,仿佛之前那種頭皮發(fā)麻的感覺都是景斷水過分慌張才產(chǎn)生的錯覺。 雪發(fā)的青年這個時候已經(jīng)抓住了他的衣擺,一把抱住了他的腿,景斷水被秋離的這一出整懵了。 地牢的溫度很冷,秋離的指尖也帶著徹骨的寒意。景斷水下意識地一個哆嗦,腿一踢出去就想要甩掉秋離。 踢人這種事情景斷水沒有做過,他的腿抬到一半就收了力道,于是秋離借著這個機會抱他的腿抱得更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