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只是意外誕生于天書中的一縷意識, 了避免自己消失的命運找你做了一筆交易, 僅此而已?！?/br>
    “既然只是一筆交易, 那為何在這筆交易結(jié)束之后你還要來找我？”景斷水反問。

    “大概是......售后服務(wù)？”世界之識半開玩笑地說。

    當(dāng)晚, 景斷水躺在床上，他以為自己會因為白天發(fā)生的事情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 卻沒想到自己很快沉入了夢境。

    再次睜眼的時候，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。他的視野明顯變矮了許多，身體倒是輕快了。

    這不是他自己的身體。

    還沒等他搞清楚現(xiàn)在的狀況，他就被人領(lǐng)著來到了山間的宮殿前。

    在山里修上這么一間宮殿是一件非常奢侈也非常難以理解的事情，材料運輸困難，居住在里面的人外出也師父不方便。

    他看見了門兩邊明明滅滅的燭光，山風(fēng)娓娓而來，吹得門兩邊青色的燭火來回?fù)u曳。

    “東西都帶齊了嗎？”、面前是一個面相看起來有些刻薄的女人，她是在問自己，不過卻并沒有指望他的回答。片刻之后，女人的目光從他的臉上移到了他手里的工具箱上。

    女人滿意地點了點頭，道：“很好，看來工具是帶齊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每天的任務(wù)就是維護(hù)和保養(yǎng)里面的那些木偶?！?/br>
    “你要記住，我讓你過來，是看中了你的技術(shù)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東西。”

    女人最后一句話的咬字格外地重，景斷水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她在警告自己。

    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，鄙夷之間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：“認(rèn)清你自己的身份，等會兒進(jìn)去以后什么該說什么該做都要注意了?！?/br>
    景斷水還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就被推進(jìn)了屋子。

    冷，宮殿里面是刺骨的寒冷，但是空氣倒是干爽，并沒有他想象中霉菌的味道。

    門關(guān)上的那一剎，數(shù)千盞燈驀地亮起，照得滿室通明。

    他仰頭，映入眼簾的是滿屋子詭吊的人偶。

    景斷水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此刻，他清晰地意識到，他回到了書里的那個世界。

    那些人偶用著他的臉，穿著他在滄明山時候穿過的衣服，擺著他常做的姿勢。如果不是看見了那些人偶腳踝處的球狀關(guān)節(jié)的話，景斷水幾乎以為這些是真人。

    “人來了?！睆乃纳砗髠鱽硪坏狸幊恋穆曇簦@個聲音曾經(jīng)是他的噩夢，景斷水根本不敢回頭。

    秋離？為什么秋離會在這里？

    弦?guī)煵]有注意到景斷水內(nèi)心的波瀾起伏。準(zhǔn)確地說，他對這個找來保養(yǎng)人偶的工匠根本就不在意。他坐在了一堆人偶中間的工作臺前，低頭開始干起了自己的事情。

    ——他在雕刻人偶的臉。

    一筆一劃，認(rèn)真投入。

    景斷水一眼就看出來，秋離雕刻的是他的臉。

    弦?guī)煹膭幼骱苁炀?，不一會兒人偶的五官便已?jīng)雕刻地栩栩如生。雪發(fā)的青年將人偶的頭高舉，蒼青色的瞳孔中充盈著明亮的喜悅。他像是孩子把玩玩具一般轉(zhuǎn)動著人偶的頭顱，說：“嗯，這一個雕的最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還不像他?！?/br>
    景斷水沉浸在震驚之中，就在此刻，弦?guī)熮D(zhuǎn)過臉望著他。他臉上的歡欣在一瞬間消失了，兩顆青色的眼珠子一下子就和人造的玻璃珠似的黯淡無光。

    “你看著我做什么？”他很平淡地問。

    景斷水低著頭。

    如果他不能讓弦?guī)煗M意的話，弦?guī)熁蛟S會毫不留情地扼斷他的喉管。

    但是很意外地，弦?guī)熤匦峦度肴伺嫉闹谱髦?。他吩咐景斷水：“來了就去干你該干的事情吧。從最左邊的第二副人偶開始一直倒數(shù)第三具結(jié)束，你給這些人偶的關(guān)節(jié)涂上保養(yǎng)的油就可以離開?！?/br>
    景斷水領(lǐng)了命令沉默地開始了工作，這份工作沒有什么技術(shù)含量，因此他并不是特別擔(dān)心自己會露餡。

    為一個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偶涂油是一件很詭異地事情，整個過程中景斷水都盡量避免看見人偶的臉。

    這個過程使他感到格外地煎熬。

    做完工作，景斷水轉(zhuǎn)身想要離開的時候，發(fā)現(xiàn)秋離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。

    他這樣子看了自己多久？他究竟想要做什么？

    思索的過程中，他的眼睛不小心和秋離對視了，他趕忙低下頭，做出誠惶誠恐地模樣。

    秋離上下打量著他，許久之后才開口：“你覺得我做的人偶漂亮嗎？”

    景斷水猶豫片刻之后，試探著點了一下頭。

    “我也覺得漂亮?！鼻镫x說，“而且我覺得最漂亮的就是他的這張臉?！?/br>
    “我請過好幾個保養(yǎng)人偶的匠人，他們當(dāng)中很多人都心懷鬼胎，我假裝不知道把他們帶到這里。無一例外，他們來到這里一看見這張臉就走不動路來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是所有人當(dāng)中唯一一個不在意人偶的臉專心工作的人，所以說實話我對你很滿意。”

    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打開了宮殿的大門，門口宮女恭敬地俯下身，看見景斷水的那一刻眼底閃過了一絲驚訝。

    “來吧，我們出去吧?！?/br>
    景斷水沒有忘記此刻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一個靠著保養(yǎng)人偶過活的下九流。

    上位者主動幫一個下九流開門是一件很不平常的事情。因此景斷水并沒有抬腳往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