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著逐漸走近的趙臨沭, 打了招呼, 但卻沒有以往招待朋友的自然：“趙醫(yī)生, 來了啊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壁w臨沭走近應了一聲, 順便將手里提著的東西遞給辛學, 然后越過他, 非常自覺地往里走。

    辛學順勢接過，手上沉甸甸，心里也是沉甸甸的, 沒辦法，人每次都客客氣氣地來, 他也不好把人拒之門外。

    對于趙臨沭的拜訪, 黎璃的心情有些許的微妙，她放下了剛才百無聊賴時拿起的雜志, 和剛剛坐在她旁邊沙發(fā)上的人對視。

    “我還以為醫(yī)生會很忙?！?/br>
    畢竟在外頭，是rou眼可見的越來越亂。

    “還好?！壁w臨沭倒是面不改色，“我和其他的醫(yī)生的工作性質不太一樣，不需要每天都去醫(yī)院坐班?！?/br>
    黎璃抬眼看他，笑了：“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?！?/br>
    “只是在手術方面?！?/br>
    “......”黎璃收回目光，隨后翻了一頁面前不知何年何月的老舊雜志，不想再跟他繞來繞去，“你到底想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趙警官找她是想要談合作。

    兩個研究員找他是想拿她做試驗。

    前兩個還沒打發(fā)掉，現在又來了一個不知道抱著什么目的來的。

    黎璃忽而又想到一件事：“趙季同和你是什么關系？”

    趙臨沭眼神閃動，坦白說道：“我堂哥?！?/br>
    辛學當老板的習慣上來了，覺得讓客人干坐著不太好，于是端了盤水果放過來，然后坐在了不起眼的位置，閑的旁聽。

    黎璃放下雜志，再次朝人看過去：“哦？他讓你來的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?！壁w臨沭從盤子里拿了個橘子出來剝，臉色還挺認真，“我來，是想跟你道歉?！?/br>
    “對不起，我不該以以其他人的名義跟你聯系?！?/br>
    他把剝好的橘子遞給黎璃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我接受你的道歉?！?/br>
    黎璃接了那個橘子，她早就知道了這件事，也是真的沒把這一茬事放在心里，反正對她來說也沒有造成什么損失，反而，還挺有用。

    趙醫(yī)生因病去世那年，黎璃剛剛十六歲，那是一個令人非常非常迷茫的年紀段，那個時候的她平等的討厭著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。

    養(yǎng)母對她很好，在衣食住行的任何一個方面，但她就是無法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孩一樣跟養(yǎng)母多親近一點，撒嬌或是說點好聽的話，她那個時候希望養(yǎng)母能對她壞一點，這樣她就可以理所應當的冷漠。

    這個年紀的孩子同樣敏感叛逆，在學校里特立獨行就會變成被群起而攻之的對象，黎璃從來都不怕針對，別人怎么對她，她就怎么雙倍還回去，后來，那些會欺負人小團體遇見她都嚇的繞道走。

    家里，學校。甚至是馬路上，她平等的討厭所有眼里見到的東西，她有點后悔當初聽從了那個周周的建議，也許就在那個實驗室里永遠睡下去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，就不會有那么那么多的煩心事了。

    趙醫(yī)生意外去世的消息，就像是一個臨界點，一條無形在牽引的繩子斷掉了，沒有人會再把過去和未來結合在一起，讓她站在地上和地下的邊界線徘徊，所有的規(guī)則似乎都不能再束縛住她。

    只是自由的時間太短了，僅僅兩天，還不夠讓她設計出一些完美計劃。

    可趙醫(yī)生的例行回訪問詢又來了。

    這打斷了她的一些計劃，看著那灰楞楞的頭像再次亮起來，發(fā)來了明顯帶著趙醫(yī)生口吻的信息，她忽然之間改變了想法。

    那天放學之后，她給養(yǎng)母買了一朵花，養(yǎng)母很開心地養(yǎng)了好幾天，直到花全落了才舍得從花瓶里抽出來。

    直到度過了那段迷茫的時期后，黎璃認真地復盤了一下，才推敲出當時的心理變化，大概是因為發(fā)現了自己沒有被完全放棄，所以才改變了想法。

    現在想想，是個很矯情的理由，可當時就是鉆了死胡同。

    大概也許有著這一層原因在，所以她一直跟這位假冒的心理醫(yī)生保持著聯系，盡管時間長了之后，對方露出了越多越多的破綻，也沒有中斷，且偶爾也會分享一些日常。

    只是黎璃也是在醫(yī)院里時才知道，原來手機屏幕后的趙醫(yī)生，是一位這么年輕的醫(yī)生，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，對她來說都不重要。

    “沒事就回去吧。”黎璃從沙發(fā)上起身，朝著這會兒神色有點復雜的趙臨沭擺擺手，“我知道了，以后還能......做朋友?！?/br>
    接連著應付人，她有點累了，提步要走，想找個清靜的地回回神。

    趙臨沭卻在背后又開口問：“做什么朋友？”

    黎璃聽到了話但沒回頭，一邊向前走一邊舒展著胳膊道：“什么朋友都行。”好朋友壞朋友，反正有聯系就是朋友，沒聯系的稱不上朋友。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趙臨沭看著黎璃離開的方向，辛學從不起眼的位置站起來，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：“要不，我也送你出去？”

    趙臨沭：“......”

    -

    于鐸打電話來說于程在醫(yī)院醒了。

    孟洪知道了，覺得多多少少也得意思一下，但是現在條件有限，于是用現有的材料做了幾道適合病人吃的菜，打包了讓黎璃帶過去。

    他們是想跟著一起去看看的，被黎璃一句話全拒掉了，誰知道一出門會不會又碰到上次的事，她自己倒是不擔心什么，帶著人還得分神留意著。

    二區(qū)的氣氛也逐漸焦灼了起來。

    黎璃開著車走了兩條路都沒遇到什么車，也沒見到什么人，偶爾路邊一些房子人家，也都是各個大門禁閉，十分警惕的樣子。

    到了醫(yī)院所在的那條街上，出現在視線里的人影才多了一點，但大多數人渾身上下包裹的結實，腳下匆匆忙忙顧不得其他。

    黎璃提著保溫飯盒進醫(yī)院，徑直朝著電梯里，她按下了于程所在的病房樓層，電梯門正要合上的時候，一只胳膊伸了進來，使電梯門再次打開了，進來了個身型瘦小但是包裹的結結實實的男人。

    瘦小男人似乎是低頭瞥了一眼黎璃手上拿著的保溫飯盒，隨后就一言不發(fā)地站在了電梯角落里，他沒有按樓層。

    電梯到了，黎璃出來，從余光里注意到里面的瘦小男人并沒有出來，電梯門緩緩合上，又往下走了。

    巧合么？

    她腳步沒停，徑直朝著于程的病房走過去，到病房門口時，她剛想敲門，抬起的手又停了下了。

    黎璃想了想，重新打量了自己帶來的東西，飯盒沒有離手過，更沒有打開過是正常的，身上似乎也沒有異常，保險起見，她一抬手脫下了身上的長款外套，翻了翻，在衣角最不起眼的角落里，多了個紙片一樣薄的物件，輕的像是沒重量。

    “呵?！?/br>
    她將那物件捏在手里，一手拿著長外套拎著飯盒敲門進了病房里。

    于程醒了，只是還在床上躺著，看著狀態(tài)還行：“黎璃，你來了啊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崩枇⑼馓缀惋埡蟹旁谝贿叄苯訉⒘硪恢皇稚系募埰f給了同樣在病房里的于鐸，不多解釋，只是說，“查查吧?！?/br>
    于鐸認得這種小型監(jiān)聽器，皺了皺眉，接過了就出了病房門。

    黎璃在病床邊上坐下，有點夢回幾個月前的感覺，畢竟那個時候，于程傷了腿也是這個姿勢躺床上的。

    她直奔主題：“看清楚誰襲擊你了嗎？有沒有說為什么要襲擊你？”

    例行問一下，她也沒抱什么希望，猜著于程看到的場景估計和曲珊差不了多少。

    于程大概是躺的煩了，精神看起來有點蔫，但還是很想多說話的，“我本來是要昏過去了，但還有那么一點意識在?！?/br>
    他沖著黎璃眨了眨眼：“我雖然當時雖然沒睜眼，但是感覺到，那個人用到刺了我之后，好像拿什么東西取了我的血?！?/br>
    第34章

    取血？

    也許是最近聽到某個字眼比較頻繁, 黎璃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將這件事和身體實驗聯系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我哥什么都不告訴我。”于程發(fā)愁地嘆了一口氣，“是不是又招了什么大麻煩, 我這回又要躺幾個月，該不會好不了了吧？”

    黎璃想到電梯里的人，稍稍晃了個神，沒去細聽于程的喋喋不休和碎碎念，等到于程發(fā)覺了喊了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黎璃？”

    “哦?！?/br>
    黎璃一轉頭看到了保溫飯盒，隨口問了句：“你現在能正常吃飯嗎？”

    “？”于程一頓, 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黎璃將飯盒拿給他看：“能吃，就給你留下，不能吃的話，我就帶回去了, 省得浪費糧食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可以吃一點......你什么意思, 你不多待一會兒嗎？現在就要走？”

    “嗯, 我走了, 你就在這好好養(yǎng)病吧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于程看著了黎璃施施然離開的背影, 又轉頭看向一邊的助理, “不是, 她從進來到出去總共有五分鐘嗎？”

    黎璃出了病房, 將外套披上，原路返回，乘坐電梯下樓出了醫(yī)院大門, 一路回到自己的車旁邊，剛拉開車門就看到了后視鏡里龜縮著的影子。

    她動作頓了一下, 眼神微動, 是電梯里遇見過的那個人。

    后視鏡里的人一動不動，一雙漆黑過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里, 讓黎璃有一種在和他對視的錯覺。

    黎璃一手扶著車門轉過身，看到身后的那個人，那個人見自己被發(fā)現了也沒顯得過多驚慌，反而是不緊不慢地拉開了旁邊一個車的車門，坐了了進去。

    隨后那輛車啟動開走了，速度并不快。

    追，還是不追，這是個問題。

    黎璃只猶豫了兩秒，就果斷上了車，掉了個頭，朝著剛才那個人行駛的方向追了出去，雖然她知道，那人也許是故意的。

    要不然完全可以在電梯里時和她錯開樓層，這樣就不會顯得那樣的刻意和奇怪了。

    她想知道，那個人想要干什么。

    車輛疾行在略顯空曠的公路上，兩輛車一前一后，始終保持著差不多的間距，但，這并不是黎璃在控制著的。

    黎璃發(fā)現，她減速的話，前面的車也會跟著減速，似乎是怕她跟不上一樣，這一行為更肯定了她的想法，前面車里的人像是故意來引著她的。

    很快，他們開到了二區(qū)邊界范圍的位置，她跟著的那輛車不顧周邊的巡邏警員的阻攔，毫不猶豫地闖了關卡開出去了。

    這次黎璃沒跟上他，區(qū)里區(qū)外的差別，她還是能分得清楚，一塊兒跟著出去，著實有點過于冒險。

    她把車停在了離關卡有一段距離的地方，只身下了車，站在原地朝著那輛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。

    關卡被那輛車撞出一個小缺口，周圍很快有意識不清地人涌了過來胡亂襲擊，那些隊員忙活了好一陣才將缺口堵上。

    “黎璃！”有人站在不遠處喊了一聲。

    黎璃有些意外循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，忽然間浮現了一種微妙的感覺，什么時候開始，她倒是能時時都能碰到能叫出她名字的人了，還不帶限制地點的。

    一張不算熟悉的面孔進入了她的視線，隱約有點印象，是那天主動上門的兩個研究員的其中一個，好像叫鞏什么的。

    鞏向晨大步走到了黎璃跟前，客套里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：“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你，真是巧，你來這邊做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