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微露，涵煙自女牢被提出，鳳mama站在牢門邊，冷靜如常，沒有一滴眼淚，涵煙提裙進(jìn)了囚車坐下，很快，蕭文江低垂著頭從男牢走出，垂首走進(jìn)另一輛囚車，眼睛始終沒有看涵煙。

    看著囚車漸漸走遠(yuǎn)，鳳mama鎮(zhèn)定的轉(zhuǎn)過身，“昕兒，回去吧！”

    風(fēng)掠過屋檐，突然覺得屋子里空曠得可怕，自三日前涵煙被安葬后，從前一日來數(shù)次的mama突然從紫竹林絕步了，感覺上，紫竹林被蘭麝坊完全的遺忘，只有送飯的小廝如常到來，送的飯菜卻越來越差，除了重八，其他人連話都不屑說一般，放下食盒便加快腳步離開。

    這日午間送來的菜都素炒的小菜，連一點兒油葷都不見，昕兒將飯菜在桌上放好，小心翼翼的走到鳳mama居住的屋前，輕輕叩了叩門，“鳳mama，用午餐了?！?/br>
    屋里沒有一點兒動靜，昕兒不由加重了力度，門卻應(yīng)手而開，鳳mama躺在床上，滿面通紅，昕兒謹(jǐn)慎的靠了過去，“鳳mama……?！?/br>
    半晌沒有動靜，昕兒伸手摸了摸垂落在床邊的手，燙得嚇人，她轉(zhuǎn)身跑出屋門，猶豫片刻，飛一般的跑到蘭麝坊，mama的眼神寒冷如冰，冷淡得連話都不愿講一般，“是嗎？那你出去請個醫(yī)士嗎？咱們這里可不是善堂，若不是她買下了那片竹林，我早將你們趕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急得滿眼是淚，跑出蘭麝坊，正遇上重八，他換了新衣服，看樣子是要進(jìn)城，“昕兒，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鳳mama病了，”昕兒眨著眼睛，將要流下的眼淚逼回眼眶，“我想去請一個醫(yī)士?！?/br>
    進(jìn)了城，找到城中最大的醫(yī)館，醫(yī)館里人來人往，看到滿眼是淚的昕兒，醫(yī)士從柜臺后走出，滿面和藹的笑，“怎么了？家里有人病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，”昕兒點了點頭，忍了一路的眼淚終還是奪眶而出，有衣袖抹了抹，“鳳mama病了，她燙得就像火在燒?！?/br>
    “不用擔(dān)心，我去看看吧！不會預(yù)出事的，”醫(yī)士站起身，對柜臺后的伙計點了點頭，“拿我的藥盒來，你隨我城外出診?！?/br>
    坐在醫(yī)士的車轅上，重八輕聲的安慰昕兒，“沒關(guān)系，醫(yī)士已經(jīng)來了，鳳mama會沒事的，我剛才聽醫(yī)館的人說，這位葉醫(yī)士是太原城最好的醫(yī)士，一般不出診的，能請動他，鳳mama一定有救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”昕兒點了點頭，這般的惶恐，雖然平日很怕鳳mama，但一想到?jīng)]有她，紫竹林只剩下自己，便覺得那般的恐懼，如同被整個世間拋棄了一般，“重八，謝謝你?！?/br>
    診完脈，葉天成轉(zhuǎn)過身看著那個幼小的女孩子，這座庭院似乎除了床榻上的老婦便只有她了，怪不得她適才那般恐懼，想必床榻上的老婦是她在世間唯一的依靠吧！看她瞪大眼睛，神情仍然恐慌，“我已經(jīng)診過脈了，老婆婆沒事，只是受了風(fēng)寒，我一會兒寫好方子，八角會幫你抓好藥送過來，八角會教你怎么熬藥?！?/br>
    看他的神情似乎鳳mama果真無事，昕兒放下心來，將那日在天雨齋得到的那張銀票小心翼翼的從側(cè)袋中取出，“這些銀子夠了嗎？”

    是一張小額的銀票，只有五兩，還不足自己平日出診診金的一半，不過看這女孩子衣著陳舊，發(fā)上只有一根烏木釵，想必這五兩銀子已是她的所有，看她削瘦的面頰上如花的笑容，葉天成心生憐憫，搖了搖頭，“不用了，八角，去抓藥吧！過兩日，我會來復(fù)診?！?/br>
    看著纖塵不染的廚房，八角瞪大了眼睛，待昕兒熟練的洗凈偌大的藥罐，升起紅泥炭爐，八角這才贊嘆不已的將藥放進(jìn)藥罐，挑選了一個碗，“昕兒，看見了嗎？用這個碗量五碗水，然后用中火煨藥，煮沸之后，改成小火，再煮半個時辰，三個時辰服食一劑藥，對了，一包藥只能煮三次?！?/br>
    待鳳mama服下藥，用重八從廚房里偷來的米熬好粥，喂她用了半碗，只累得渾身發(fā)軟，靠坐在床邊，略略的閉了閉眼睛，再按照重八的囑咐，煮了第二劑藥，葉醫(yī)士的藥果然有效，三劑藥過后，鳳mama似乎沒有那么燙了。

    按照慣例清洗了廚房，天色已經(jīng)微明，昕兒略略的合了合眼，倒了藥罐的藥渣，換了第二包藥，倒了五碗水，兩手抱著沉重的藥罐，好容易才將藥罐放在火爐上，用扇子輕輕煽動，待重八送飯來時，藥已經(jīng)熬好。

    “昕兒，”重八將粥和小菜在矮案上放好，“你看，我特意拜托七嫂做的，鳳mama好些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”昕兒喜上眉梢，盛好粥和小菜放在紅漆盤上，“不那么燙了，重八，你也沒用早餐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，”重八看了看昨夜剩下的粥，他知道這是昕兒的早餐，伸手盛了一碗，“這些粥就好?！?/br>
    走進(jìn)房門，這才看見鳳mama不知什么時候坐了進(jìn)來，想到適才忘記敲門，昕兒驚恐的呆在原地，鳳mama神情平和，“拿過來吧，我也餓了。”

    垂手站在桌旁看她將用完粥和小菜，快速的收拾著碗筷，卻聽鳳mama輕聲喚道：“昕兒，你坐下吧，我有事想對你說。”

    局促的坐下，不敢坐實，鳳mama以一種平日絕對不允許的姿態(tài)坐在床榻邊，“昕兒，當(dāng)日我收養(yǎng)涵煙的時候她比你大很多，你雖然資質(zhì)不佳，但我相信假以時日，我能夠改變你。”

    不明所以的看著鳳mama，她究竟在說什么？似乎與自己有關(guān)，可她的目光完全沒有落在自己身上，她一直凝視著窗外，眼神空洞，仿佛是在夢游，“自明日開始，那些雜務(wù)你不用再做，我這里有封信，你讓今日送飯的人送去給mama?！?/br>
    懵懂的回到廚房，重八已經(jīng)收洗好碗筷，一見她，便眉開眼笑，“鳳mama醒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醒了，”昕兒點了點頭，“重八，你再不回去，mama要生氣了，對了，這是鳳mama給mama的信，記得要交給她?！?/br>
    傍晚時分，服侍鳳mama用了藥，正準(zhǔn)備收洗廚房，卻見小蘭和兩個粗使的婆子走進(jìn)了庭院，沖掙扎著坐在圓桌旁的鳳mama行了禮，兩個粗使婆子一言不發(fā)進(jìn)了廚房，小蘭不安的站在欣喜若狂的昕兒身邊，恐懼的盯著鳳mama的一舉一動。

    過了半晌，鳳mama才抬起頭，淡然的掃視著小蘭和昕兒，如同在繡坊掂量一塊錦帕的繡工是否上乘一般，在她的目光下，兩人不約而同的瑟瑟發(fā)抖，鳳mama許久才移開視線，“昕兒，小蘭就住你隔壁，明日開始訓(xùn)練你們。”

    歡快的幫小蘭布置房間，抱著枕頭走到床榻邊，昕兒這才想起鳳mama適才說的話，“小蘭，適才鳳mama說的訓(xùn)練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讓我們變成涵煙那樣的人，”小蘭掛好帳子，垂首對抱著枕頭呆怔的盯著自己的昕兒微微一笑，“我聽其他人私下說過，鳳mama從前是太原城最紅的花魁，她的歌舞都是一絕，涵煙就是她訓(xùn)練出來的?！?/br>
    默默的將枕頭放好，昕兒沉默的轉(zhuǎn)過身，涵煙那樣的人嗎？就是姑娘嗎？聽重八提起過，蘭麝坊的姑娘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女子，為什么小蘭看上去這般的興奮呢？

    “昕兒，”小蘭伸手推了推昕兒，揚(yáng)眉道：“昕兒，放心吧，若有日我當(dāng)了花魁，我一定會照顧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蘭，”愣怔半晌的昕兒突然省過神來，“咱們能不做姑娘嗎？重八說……?！?/br>
    “重八是個笨蛋，”小蘭斷然打斷昕兒，“在這里，能被鳳mama看中，也許是我們的運氣，昕兒，在這里，是我們的不幸，也是我們的幸運，既然是命，那咱們就接受吧！”

    月光如水，獨自躺在床榻上，沒有放下帳子，總是覺得在如夢如霧的月光中，神思就能距離家鄉(xiāng)近一些，更近一些，自己的家鄉(xiāng)一定也在皎潔的月光籠罩下，河岸邊的紅花隨風(fēng)起伏……，娘，什么時候自己才能再見到娘呢？

    “又在哭嗎？”聽到聲響，昕兒即刻起身，一個渾身漆黑的少年冷冷的笑著坐在窗前，“昕兒，我回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哥哥，”看見他，心中的欣喜一點一點的漫上來，如同泛濫的河水，漸漸的形成滔天大浪，“娘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很好，”顧原祺提出一個包裹，“這是她為你準(zhǔn)備的?！?/br>
    不敢點燈，欣喜的就著月光細(xì)細(xì)察看包裹中的物事，有一本繡譜、兩套衣裙、還有一封信，捧著那封信呆站了許久，顧原祺微笑道：“我知道鳳mama要訓(xùn)練你們，對你而言是件好事，至少你可識字，而且還有一個能夠在世間立足的技能，對了，從明日始，我會留在太原府，你骨骼清奇，具有練武的先天條件，我晚間會教你習(xí)武，待我需要的時候，你還能助我一臂之力?！?/br>
    細(xì)細(xì)的撫mo著繡譜，是娘留下來的，繡譜上還有娘的氣息，原祺哥哥一定見到了娘，是的，一定見到了。（未完待續(xù)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