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第三節(jié) 醉臥沙場君莫笑(三)
馬車進入草原之后,行進的速度慢了許多,昕兒覺得奇怪,但又不便詢問,心里只隱隱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,似乎這樣,便是沒有離開中土。 可是沒有離開中土又能怎樣,在那片同樣陌生的土地上,除了顧原祺自己沒有旁的親人,唯有的想念,只有顧原祺和他送給自己的那個小小的湖泊,除此之外,自己一無所有,也許還有娘小小的墳堆。 奇怪的是,心不像從前那般痛,昕兒甚至覺得自己記不起輕侯的容貌,似乎在昨天,或者一刻前,他的容貌還在自己眼前,清晰而鮮活,可是此刻,卻怎樣也想不起,是遺忘嗎?似乎并不是,輕侯的名字始終縈繞在腦際,可是關于他的一切都在冉冉遠去,即使竭力的將要將它們留下,可是一切都還在不停的消失,仿佛水面上的水泡,一個接一個的幻滅。 一片空白,昕兒覺得自己的心從滿滿當當,變成一片空白,迅速快得令人眩暈,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,也許是為了遺忘傷痛,所以連同其他的一切都遺忘了。 這一日到了一塊開滿藍紫色小花的原野旁,那些小小的植株,開著成串的藍紫色碎花,千萬朵紫色的碎花形成了一片連綿不絕的藍紫色畫幕,如同打翻的顏料罐,濃烈的色彩一直延伸到天邊,陣陣的香味兒撲鼻,嗅之欲醉,車隊在道旁停下,無數(shù)蠻族的少女背著背簍談笑風生的走進原野,開始采摘碎花。 “楊姑娘,”修羅一如繼往的無憂無慮、天真純凈,“我們也下去玩吧,這里很安全?!?/br> 不及細細分辨修羅的語氣,已跟隨著她下了馬車,風撲面而來,衣襟當風,仿佛就要凌風而去,這樣的感覺與在馬車上感到的風完全不同,陽光溫暖,花香陣陣,情不自禁的便覺得快樂,似乎回到很小的時候,腦中突然閃現(xiàn)出絲柳拂堤,碧波蕩漾的影像。 緩緩的閉上眼眸,再睜開時,腦中的幻像已經(jīng)消失,是江都嗎?這幻像是來自江都的印象嗎?不敢肯定,完全不能肯定。 “楊姑娘,”修羅歡快的走進花叢中,快樂的就像一個孩子,“你還未告訴我那對鳥兒是什么?” 那對鳥兒?昕兒淡雅的笑著,“那對鳥兒叫鴛鴦,雄鳥兒為鴛,雌鳥兒為鴦,你喜歡的羽毛華美的是雄鳥兒,他們是一對夫妻。” “鳥兒也能結成夫妻?”修羅滿面的詫異,一絲隱隱的心痛掠過眼眸,轉(zhuǎn)瞬即逝,雪面上仍然是如花一般燦爛的笑容,“中土真真的怪異?!?/br> 怪異嗎?這盛開的花不也很怪異嗎?小小的碎花,竟然這般的美麗,忍不住俯下身,輕輕撫了撫其中一株,一股濃郁的香味兒突然散發(fā)開來,昕兒好奇的收回手,只覺得滿手的馨香,忍不住折下一枝,欣喜的轉(zhuǎn)過身,卻見修羅滿面惶急,“快走,快走。” 還未走到車旁,便聽一聲巨響,轉(zhuǎn)過身,一個身逾兩丈的巨人已出現(xiàn)在花叢之中,他左目早緲,余下一個黑洞,右目圓睜,肩上扛著一根幾如圓木般粗細的木棍,修羅一跺腳,“糟了,獨目醒了。” 只覺得頭頂狂風大作,木棍迎頭擊來,昕兒伸手拉著修羅,踴身后躍,堪堪避開木棍,眨眼之間,那獨目的巨人已到近前,四周驚呼聲連連,昕兒放開修羅,在原地曼妙的轉(zhuǎn)身,真氣貫入手中的花枝,花香被真氣逼出,花瓣紛飛,如同下了一場短暫的細雨。 花枝與木棍相觸,獨目巨人后退一步,幾乎踏入花叢中,右眼靈活的轉(zhuǎn)動,片刻,昕兒身前已站滿了人,那些人中,她只認識夜叉、妙舞和音婆,她們?nèi)顺嗍挚杖?,站姿瀟灑。 獨目巨人裂開嘴,手中的木棍已然揮出,正要上前,只覺得腰間一緊,修羅已抱著她躍回車中,返身對車夫道:“快走?!?/br> 馬車箭一般的馳出,只看見漫天都是藍紫色的花瓣,如同正在下一場盛大的花瓣雨,好奇的轉(zhuǎn)過身,“怎么了?” “獨目是守護這片花田的守護者,花田里的花是為雪山女神提煉花油所種植的,”修羅滿面惶急,不停的引頸察看車窗外,“傳說中,這種花油能夠令雪山女神散發(fā)迷人的香味兒,所以女神從不容許沒有觸碰,你折斷了花莖,女神聞到香味兒會派遣她的特使前來查看,若發(fā)現(xiàn)花枝有損壞,女神會大怒的?!?/br> 這般的奇特?昕兒有些愕然,“那……?!?/br> “這幾日祭司大人去了印境,我們連女神的護衛(wèi)都不是對手,”修羅眨動著眼睛,顯得有些驚慌,“待夜叉他們趕上來,希望女神的護衛(wèi)……?!?/br> 話未說完,只聽天空有雷鳴一般的聲響,昕兒和修羅同時轉(zhuǎn)向車窗,只見一只巨大的鷹自天際而來,眨眼之間,又消失在遠處。 “糟了,”修羅惶急的想要跳下馬車,只見無數(shù)的車影閃過,修羅立刻縮了回來,“他們趕上來了,現(xiàn)在我們快逃吧!” 逃嗎?從未如這般一樣仿佛喪家之犬,在中土曾經(jīng)見識過他們的手段,即使只是想一想,也覺得不寒而栗,沒想到他們也有怕的人? 似乎只是眨眼之間,那雷鳴一般的聲響重又在頭頂響起,修羅面色大變,突然覺得一陣搖晃,馬車已經(jīng)離地,修羅從車窗中躥出,馬車重又落在地上,昕兒爬到窗邊,正要出去,卻見無數(shù)的閃爍著火光的暗器齊齊的飛向天空,片刻之后,修羅從車窗飛身而入,“快走?!?/br> 兩旁的風景如同沒有完整畫面的畫布,只能看見連續(xù)的顏色掠過眼眸,卻沒有完整的印象,馬畫顛簸得如同風浪中的小舟,昕兒緊緊抓住小幾,面色蒼白,修羅緊張的盯著窗外,不時回身打量昕兒。 逃了兩日,速度這才放慢,昕兒昏昏沉沉睡了一日這才清醒過來,修羅早已完全恢復,重又笑容可掬的忙前顧后,看昕兒醒來,殷勤的服侍她梳洗,待昕兒在案幾旁坐定,這才拈起絹巾,細細的辨認絲線的顏色。 “修羅,我一直以為神是傳說里的存在,沒想到……,”昕兒強忍著惡心的感覺,仰頭喝盡一杯茶,“為什么你們那般懼怕?” “神?”修羅垂著頭,聽聲音,似乎在笑,“她們和我們一樣是人,但她們的武功超凡脫俗,已經(jīng)達到了人類無法企及的境界,所以自命為神,她們住在雪山頂?shù)幕鹧嫔駥m里,在南荒的故事里,火焰神宮是天堂?!?/br> 原來如此,也許女神是南荒的人對居住在火焰神宮里人的尊稱,心下稍安,“修羅,若果真如你所言,那么何必懼怕她們呢?” 放下手中的絹巾,修羅伸手為昕兒斟了一杯茶,“玄火教和光明宮的人一向河水不犯井水,玄火教需要光明宮的七瓣雪,光明宮需要玄火教的紅蓮,誰也少不了誰,但光明宮向以圣教自稱,不屑與玄火教為伍?!?/br> 圣教!昕兒淡然一笑,“那光明宮和玄火教發(fā)生過戰(zhàn)爭嗎?” “當然,”修羅揚了揚眉,一臉的淡然,“在六十年前,玄火教和光明宮爆發(fā)了一次相當慘烈的大戰(zhàn),雙方都沒有獲得勝利,最后劃地而治。” “修羅,”昕兒瞪大眼睛,“你愿意講述六十年前的故事嗎?” “好,”昕兒伸手為修羅斟了一杯茶,她興致盎然,修羅微微一笑,伸手握著茶杯,“六十年前光明宮的圣女冰焰是艷光絕倒南荒的第一美人兒,玄火教的教主天賦異稟,人才武功傲絕南荒,這兩個人本是老死不相往來,可是在那一年的乞巧節(jié),他們相遇了。 兩個人中龍鳳理所當然的發(fā)生了感情,可是大光明宮的宮主和玄火教的祭司怎可能容忍他們的感情,于是冰焰和教主便相約私奔,宮主和祭司是怎樣通天的人物,他們剛剛逃到雪原,便被追上了。 大光明宮的圣女終身奉養(yǎng)雪神,為了表示對雪神的尊敬,歷代的圣女都必須保持純凈的處子之身,直到雪神放棄她,她才能入世嫁人,但冰焰被帶回光明宮時,她已經(jīng)懷有教主的骨rou,褻瀆了雪神,依據(jù)光明宮的教義,她的所作所為會為光明宮帶來滅頂之災,大光明宮的宮主,也是冰焰的母親,便下令將冰焰囚禁在冰海之底,直到末世來臨才能放她出來。 而玄火教的教主回到教中之后,并未被懲罰,反正在半年之后,他依據(jù)教規(guī),與云國國主的大公主成親,親憐蜜愛,全然將冰焰拋到了腦后。 據(jù)傳說,冰焰雖然身居冰寒徹骨,陰森可怖的冰海之底,卻無怨無悔,她每日里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腹中的骨rou,期待著她的情郎按照約定來救她,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,一月又一月,情郎卻始終沒有來。 直到有一日,她的母親,大光明宮的宮主帶來了令她痛不欲生的消息,她的眼淚花成了冰海之中的藍蓮,就在藍蓮盛放之時,她產(chǎn)下了光明宮第七十代圣女,然后,她便在悲傷之中,閉上了眼睛。 畢竟是骨rou連心,大光明宮的宮主怎能饒恕教主的背信棄義,于是,那場幾乎毀滅了南荒的大戰(zhàn)揭開了序幕?!?未完待續(xù),如欲知后事如何,請登陸,章節(jié)更多,支持作者,支持正版閱讀!)(未完待續(xù))